在初夏的某个上午或者黄昏,远处或者近处的绿荫处,“吱--吱,吱--吱”的不连惯的蝉的鸣叫传进耳膜,下意识里就知道,有蝉了。
家乡这里的蝉有两种,一种是肥硕臃肿的那种,俗称知了。一种是小巧的不及拇指盖大的那种,俗称金知了。我没看到过南方的蝉,我看到过北京蝉。北京的蝉个头介与我们这里的知了和金知了之间,样子黑里透着点白,远没有家乡这里蝉的光泽好。若论蝉鸣的声调更跟我们这里蝉的叫声相差甚远。北京的蝉鸣叫声单一,古板,过于平和,略带悲凉,有家乡秋蝉鸣叫的味道。不像家乡的蝉鸣从平和开始,声调很快抬高,接着就是高亢,再就是激越。如猛龙过江,万马奔腾。
一般的情况,金知了常常比普通的知了早出来几天,这家伙个子不大,声音却很尖细,穿透力很强。
那时候,回隆寨墙里外密密麻麻种植了好些树,多为杨柳。因为土质松软,这些树长势旺盛,几年之后大有遮天蔽日之势。天热了,蒲扇已经摇在手中,雨也多了,一场透雨之后,估算着也就个把星期的光景,大量的蝉蛹开始从窝居的小穴里拱出来,脱变。蝉蛹寨墙两边的树丛下最多,回隆老宅的庭院里也有。有时夜晚纳凉,蝉蛹还会爬到纳凉坐的凳子上,爬到人的脚上。可这种情况很少,一般我们是去寨墙边的树林里找它们。这些小东西很聪明,它们从地下向上一点一点将小穴挖开,直到将小穴的顶部挖得很薄,并在顶部的中心挖一个比蚂蚁洞大不了多少的的小洞,在暮色渐起的时候,这个家伙身子一挺拱出洞口,毫不犹豫地快速爬去,就近处寻到树干、藤条,迅速地向上爬去。通常我们拿一个不能盛水的大茶杯,另一只手握把铲子,在一些树龄偏大,树下土质较为松软的地方寻找蝉蛹。借着黄昏落日的余晖,在地面上寻找着它们的洞穴,然后用手里的铲子挖出那个小家伙。夜幕很快降临了,蝉蛹的洞穴看不到了,又开始在树上找,那时候不舍得用手电,都是借着夜色慢慢的找,朦朦胧胧中发现树上突兀了一块,就用手去摸。所以,当时捉蚕蛹叫“摸老蝈龙”。那时的蝉很多,很容易捉到些。不过那时捉到的蝉蛹很少有人吃,都是带回家中,把这些小家伙放在窗纱上,草帽下,或则竹篓里,等蝉蛹第二日脱变成蝉。有时,会选个较大的雄性的蝉蛹单独放个地方。等第二天这个蝉蛹变成了蝉,拿在手中把玩。
还有早晨捉蝉,晨雾在寨墙里外的树丛里缭绕,大人也刚刚起床,深蓝色的天幕下漂浮着一些丝样的白色云团,树丛碧翠,晨露有的已经滚到了肥硕叶片的尽头,没有任何的声响,只偶尔,一只懒惰的公鸡的鸣叫由住户家传过来。那时,我们就拿着长竹竿,提着篮子,站在这清幽、恬静之处。这个时候,主要是采蝉蛹蜕下来的壳,用竹竿把高处的那些壳戳下来,用篮子盛起。这些蝉蛹壳可以到收购站卖成钱补充书费。当然,也有一些迟缓的蝉蛹才刚刚从蝉壳里蜕变出来,低垂着羽翼,玲珑剔透,颜色由淡青慢慢变成淡红,再慢慢变黑。不过一般不能等到蝉变黑就要捉到它,要不它会振翅飞走的。
盛夏,蝉蛹少了。蝉却到了鼎盛期,它们伏在浓密的树冠深处,拼命地嘶叫着,唱合着,特别是淫雨初晴的午后,历经风雨的洗礼重又迎接灿烂炽热的阳光,蝉的嘶鸣此起彼伏。很多时候,这些蝉鸣一下混合在一起,就象一阵风,由远而近,迅速蔓延,在这片浓密苍翠间回回荡荡。午休的村民,把自编的草席在树阴下摊开,枕着小板凳,听着蝉鸣,酣燃入睡。有时候,无月的夜里,把一堆麦秸放在一块空地上,然后,有几个人爬上近处的几棵树,等大家都准备好了,下面的开始把麦秸点燃,树上的人就努力摇动树冠,梦里受到惊吓的蝉惊叫着,朝着火堆飞扑过来。瞬间火堆旁,扑棱棱、叽叽叽有好多蝉。大家七手八脚捉住这些蝉,顺手剪掉它们的翅膀,把它们装进坛子里,第二天,喂鸡、喂鸭。
所以那时的鸡鸭特别地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