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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班渡船
作者:张炳吉

 

    我开着我的“保罗”要到海那边去。

    当我仓皇地赶到海安渡口时,一天中最后一趟渡轮 “双泰”号就要起航了。

    我把“保罗”开到渡轮的底舱后只希望渡轮开快些,以便我在日落前登上那陌生的彼岸。但我座位下这头笨重的铁牛似乎不解人意,夕阳西下了,它依旧不急不慌地稳稳地凫在海浪上,重复着它每一天每一班的航程。

    海安小镇上的楼宇、树木、车辆和岸边停泊的渔船,此时尚能看得清楚,只是由晚霞织成的红纱正从半空中斜抛过来,徐徐地落在它们身上,轻轻地把它们包裹起来,并且越包越厚,越包色调越深。我知道,用不了多长时间,随着落日的沉降,这虚无的红纱终将被那墨色的浆液涂抹殆尽。当我再次回头时,海安,这个雷州半岛最南端的小镇终将变为海上的茫茫暮气,让我无处再寻。

    我第一次听说“海安”这个名字,也是第一次来到这个边远的小镇,本想在镇上转转看看,但没想到刚来辄走,连镇上一条街的名字还没记住就慌里慌张地登上了即将起航的渡轮。站在船尾眺望那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的小镇,恋恋的情怀忽然伴着丝丝的海风袭来了。毕竟丰饶的大陆生育了我,滋养了我,我一生几乎没有离开过大陆,而此刻,夜幕将至,渡轮徐徐,渐行渐远,怎不让人对祖居的大陆萌生出一丝难舍之情呢!

    与陆地小镇上的温柔和浪漫相比,海上的西天显得非常的壮阔、热烈、辉煌和灿烂,火红的夕阳点燃了大片的云朵,云朵皴染了天宇,天宇映进了海洋。是谁扯开了天大的画布?是谁打翻了血红的颜料?是谁挥洒出了巨幅的画卷?细看,西天出现了一望无际的麦田,麦田深远,麦穗金黄,麦根火红,麦田里有几堆散落的山包,有几道横斜的河流,还有几群劳作的人群。那里的每一个景物都若隐若现,似是而非,变幻无端,与其说这是一幅壮阔的巨画,倒不如说这里正在上映着一场梦幻而又真实的天幕电影。

    在渡轮右舷扶栏看景的乘客一字排开,他们面向西方,默默无语,似乎在屏住呼吸等待什么新的景色的出现,只把一排逆光的背影留给了我——头巾飘起的妇女,举着相机的小伙,抱孩子的母亲,牵手的情侣……如果说此时的西天正在上映一幕电影,那么,这些凭栏看景的人就是痴迷的观众;而我,就是观众的观众。

身披晚霞的渡轮似乎在加速了,船舷两侧被它激起数米高的白色的水墙,船尾被它犁开一道银色的水沟。没想到这个偌大的铁家伙看似笨重,一旦上路却也能阔步前行。

    我到底舱看望了我的“保罗”。它与我一样,也是第一次乘坐渡轮,过去它总是拉着我到处奔跑,这一回也该它清闲一把了。只是这个在轿车弟兄中就属老弟的小家伙,此时正挤在几排大货车中间,不知委屈否?也许居人之下的无奈早已麻木了它奴隶般的心灵,面对满地跋扈的强手它也只能默默忍受了吧?

海风呼呼,轮机嗡嗡,天色一点点暗淡下来,无际的海面渐渐收窄,海上穹庐徐徐变小,随船飞行的海燕渐次离去,远方的海面出现了星星点点的亮光,那也许是渡船,也许是渔船,也许是军舰抑或是灯塔吧?大海茫茫,墨色无边,此时海上的每一个人、每一艘船都成了孤独的行者,都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卒子,海浪随时都可以吞噬你,海风随时都可以掀翻你,你除了依靠自己的力量奋力前行外不能有任何外援的幻想。即使你船翻坠海也未必有人救你,即使有人救你也未必那么及时,即使及时救你也未必能保住你的性命。下海,无论如何不如在岸上好,海上的生活怎么也不如陆地上让人踏实。

    我又开始念想大陆了。

    终于,夜风吹来了对岸的灯火。翘首远望,一座璀璨的岛屿、一个世人集聚的城市正徐徐地向我们靠近。那一溜灯光应是一条滨海的大道,一片密集的灯光应是某个商业中心,一簇霓虹应是某家酒店或有钱人的消遣之处,稀稀落落的灯光应是远郊的村落吧?

当我看到岸边椰树的影子在朦胧的海水里摇曳的时候,乘客们已经开始打电话联系接站了。

在这个五千里之遥的海岛,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也没有预定旅店,我用不着给谁打电话,也没有人来接我。下船后,我仍如海上的孤客,我要做的是继续跨上我的保罗随意而行,畅游天涯。只是,我初来乍到,海口这个陌生的省会城市夜色茫茫,人海茫茫,今晚我住到哪里呢?

                                    2017年1月8日




     【作者简介】张炳吉,笔名:赞杨,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协会会员、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采风网总编辑、河北省采风学会创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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