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河是清漳河流过老家的那一段河,是北方典型的季节河,汛期水大、水急、水洪、波浪翻滚;平时水小、水缓、水清、波光潋滟。和所有人一样我不知道这条河流淌了多少春夏秋冬,流经了多少历史沧桑;和所有人不一样这条河的水里岸上有我自己难忘的经历和记忆。
老家河是老家人的母亲河,她把两岸的农田养育的很肥沃,炎日下涌动的金色麦浪,秋风中满溢的稻花飘香,尽情诠释着“人以食为天”的崇高理念。老家人把老家河两岸的地称为“老岸地”,也叫“水地”,是全村最好的地。直到现在小时候放了假到“老岸地”参加集体劳动的情景还记忆犹新,白天劳动夜晚到生产队队部记工分,大人一天挣十分,是最高的待遇,开始参加劳动时我才十一二岁,一天挣二分,生产队劳动是有组织的劳动,一大早队长就给组长派活了,然后组长带领本组的人到指定的地里干活。我参加过的劳动的项目很多:“衬地”起高垫低,把地弄平整,为的是浇地时水能均匀渗透;“行粪”把堆在地边的植物和土沤成的有机肥担到地里均匀撒开;“翻地”用锹把地表的土和肥料翻下去,把下面的土翻上来;“经地”即犁地,用牲口拉犁把地土翻一遍;“翻地”和“经地”都是让地土换上新鲜血液,促进庄稼生长;“种地”用牲口拉着人把着的镂把种子种到地里;我干过给“犁地”,“种地”的把式们牵牲口的活,就是不让牲口乱走,保证犁行直线,镂走行距;“栽稻子”是七十年代引进的新技术,过去都是种稻子,亩产三百斤就算高产了,引进栽稻子技术后,亩产过了千斤,产量提高了三倍多,栽稻子是挽起裤腿在灌了水的稻田里左手端一墩稻秧,右手一撮一撮往地里栽,为了栽直扯一根细绳子让大家照着栽,栽稻子最怕蚂蟥钻脚,有一次我就让蚂蟥钻脚了,幸亏钻了半截,让大人给拽了出来;最有趣的是割豆子,休息的时候大家拿一些干透了的豆子点着火,烧完豆秧扒去秧灰,就见地上满满一层烧熟的豆子,大家吃着香喷喷的豆子,虽然手和嘴沾满了土和灰,但大家脸上透着辛勤汗水后享受劳动果实时的无比快乐。
老家河是老家人的生命之源,她乳汁般甘甜的水哺育了祖祖辈辈的老家人。老家是个小山村,不论住在多高地方的人家,都是到老家河担水吃。五十年代村上面开修了漳北渠,渠水是从老家河上游流入的,住在村上半部的人家,就到漳北渠担水吃,我家住在村上半部,在家我排行老大,担水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我肩上,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担水显然不成比例,个小担不起就把担钩倒回来挂在担子上,劲小水桶沉就趔趄着走一段歇一阵,现在想起来肩膀还觉得生疼,腿还觉得打哆嗦呢,但作为记忆也还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现在村里有了机井,自来水户户通了,老家人不再上坡下坡到老家河担水了,但农田灌溉还是主要靠老家河的水。七十年代县里利用漳北渠的水,在老家建了一个小型发电站,前几年村里也利用老家河的水建了小发电站,物尽其用,老家河的贡献更大了。
老家河过去的桥是土木结构的桥,粗壮的木桩子栽入河底,上头用榫卯连接木梁,再用铁巴钉加固,桥梁上固定木檩、木椽、木枝,一层比一层细密,最后桥面铺土夯实。过去都是毛驴拉的排子车,后来有了小拖拉机也没多大重量,桥的承载力完全够用。记得我十几岁的时候,家里盖房子,大人托亲戚在二十里外属山西管辖的五十亩村买了些盖房子用的木椽,让我赶上驴拉的排子车去拉椽,去的时候空车,过桥的时候没觉得很费劲,回来的时候拉了满满的一车木椽,桥面坑洼不平,车身上晃摇摆,我又招呼驴不要走偏,又担心车翻到河里,脸上流着汗,手里攥着汗,脚底淌着汗,仿佛觉得桥很长很长走不到头一样,害怕极了,然而在着实心惊胆战了一番后,总算平安过了桥,现在想起来心里还觉得后怕的慌,不是吹牛,现在就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也干不了这个活。
老家河的桥每年汛期前就得预先拆了,不然会被洪水冲掉,每年盖一次新桥,上年拆下来的料,能用的用上,不能用的添新料。汛期水大了,桥拆了,人们靠摆渡的木船来往,船不是用撸桨驱动,而是事先在两岸架好一条高低适宜粗壮有力的跨河的钢丝绳,再用细软的钢丝绳一头系牢在船头,一头连接预先安装在跨河钢丝绳上的滑轮,滑轮在钢丝绳上滑动,带着船破浪前进。木船是有两个前头翘起的船舱用几根粗壮的木杆连接固定组成的,木杆上铺上厚厚的木板成为甲板,两个船舱之间是一个大走廊,水从走廊流过,大大减轻了水对船的冲击力,让人不得不赞叹造船工匠的聪明才智和精湛技艺。开船的人两脚分开稳稳站在船头,两手抓紧绷直的钢丝绳用力一拽,两脚使劲一蹬,船头指向前进的方向,两手在钢丝绳上交替着往前挪拽,两脚用力向前蹬着船头,滑轮擦擦往前滑,木船破浪往前行,越到水急的地方,因为船头斜向前进一方,河水冲击船帮的作用力使船自动前行,船工光照护着就行了,开船的人一定不能晕水,说来也怪,我特别晕高,但不晕水,我开过老家河的船,开船的时候觉得挺刺激,很过瘾。水渐渐小了,船摆不动了,河里大的石头露出了水面,人们把大的石头摆成搭石桥,人们踩着搭石过河,有的人晕搭石,于是就弯弓着腰用手托着搭石和脚交替着慢慢过河,行行出状元,踩搭石过河也有高手,担上东西或背上人都能健步如飞。
汛期一般很短,夏天大部分时间水流清澈透明,波澜不惊,鱼在浅底游,鸟在水面飞,青天白云倒映水中,分不清是鱼在云中游,还是鸟在水中飞,多么美妙的意境啊。这时候老家河是孩子们玩耍的天堂,我很喜爱这个时候的老家河,和小伙伴们一起游泳、打水仗、抓鱼、逮螃蟹、扎鳖。打水仗最刺激,用手掌把水连续击到对方的脸上,让对方喘不过气来,无还手之力;把抓住的小鱼做着吃是一件诱人的事,我记得和伙伴们把抓到的小鱼用油炸着吃,油都是每个人从家里用装过药的小瓶偷出来的;那时候河里有很多鳖,村里有个外号叫高黑旦的人,很会抓鳖,他用扎鳖叉,看准河沙冒水泡的地方,把鳖叉用力扎下去,鳖就被扎住了,一个中午能扎一桶鳖;抓螃蟹也有诀窍,螃蟹是躲在河石底下的,猛地掀起石头,快速抓住螃蟹盖,动作慢了就会让螃蟹跑掉,一不小心还会让螃蟹的大钳子给夹住。
学生是严格控制私自去游泳的,主要是怕出事,老师检查学生去没去游泳有个办法,就是用手指头在胳膊上划道,游过泳的人在胳膊上一划就有一个白道,被检查住的学生要到太阳底下罚站,这可是个严厉的惩罚,酷暑炎阳下站着可难受了。家长也是不让孩子去游泳的,让孩子中午睡觉,记得有一天中午,我明明看母亲睡了,悄悄下床,提着鞋小心翼翼开门要去河里游泳,不料母亲操着这个心呢,撵了出来,我在前面跑,她在后面撵,一直撵到村石牌坊口把我逮住了,泳没游成,反倒挨了一顿打。
清漳河是一条英雄河,孕育了涉县这块闻名全国的红色沃土,成为全国最大的晋冀鲁豫抗日根据地的边区首府,八路军一二九师司令部及太行区党委、政府等百余个党政机关的所在地和指挥中枢。在涉县这块红色沃土上走出了改革开放总设计师邓小平,元帅刘伯承和徐向前以及3位大将,18位上将,48位中将,295位少将,还有薄一波、李雪峰、黄镇、杨秀峰等许多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成长了一支威震中外的刘邓大军。老家河作为清漳河的一段,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两岸流传着曹操屯粮,穆桂英抗辽等故事,涉县第一批共产党员,第一批农村党支部就诞生在老家河两岸,涌现出了涉县第一任青年抗日救国会主席师冠英等许许多多土生土长的革命英雄人物和涉县抗日根据地创建者,在革命老区的史册上写下了辉煌的篇章。
如今的老家河两岸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新农村建设日新月异,欣欣向荣,宽阔的混凝土大桥不用再每年拆建了,坚固的大坝不用担心汛期的洪水把两岸的粮田冲毁了,桥上已经听不见吆喝毛驴的声音,翘头的木船化作了人们脑海里的记忆,日夜行驶的大车小辆诠释着老家人的富裕生活,老家河作为历史的永恒见证者,一定会把老家人的革命传统和奋斗精神传递给一代代后来人,老家河未来流淌的一定是老家人享用不尽的幸福和美好。
作者简介:师美素,男,河北涉县人,中共党员,大学学历,科级干部,国家首批创新工程师,河北省采风学会会员,《中国乡村杂志》中国乡村作家人才库会员,邯郸市作协会员,中国工人出版社出版的国家一级著作《新时期工会精细化管理与工会制度改革指导手册》编委会委员。荣获6项国家专利,6次获县政府嘉奖,一次荣立三等功,十多次被评为县优秀党务工作者、市模范工会干部,省优秀工作队员;工会工作荣获“全国模范职工之家”称号;曾在光明日报、河北工人报、中原经济报、老人世界和多个网络平台发表通讯、散文和诗歌;《涉县在晋冀鲁豫根据地的历史地位与贡献》一文,被全国性“晋冀鲁豫抗日根据地的历史地位与作用”研讨会评为优秀论文,并以优秀论文作者身份参加了研讨会;多篇学术论文被省、国家级论文集和大型丛书收录。散文《红色的爷爷》获“蕴东杯”大奖赛一等奖,散文《醉美山城》在2017年涉县三个百日攻坚宣传工作中被县委、政府颁发优秀奖荣誉证书,散文《老家祠堂》获河北省采风学会举办的“彩凤杯”大奖赛优秀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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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李洪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