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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的年味
作者:真心汉子

小时候,年味是香喷喷的饺子。在我的家乡,有吃年夜饺子的习俗,所以在年三十,草草吃过晚饭,家里就摆开了包饺子的战场。

傍晚,父亲就已经把馅料拌好。肉是村民喂了近一年的土猪肉,肉膘子有一拃厚,白生生的闪着光亮,一颤一颤的。大葱是自家菜园里种的,刨回来储藏了一个冬天。白萝卜条头一天开水榨透泡发,又恢复了原来脆生生、饱莹莹的状态。父亲分别剁碎放入酱红色的粗瓷盆里,再加入姜末、花椒大料末、酱油、食盐搅拌,荤与素、红与白的一番拥抱缠绵后,香喷喷、粘嘟嘟的饺子馅就做好了,馋得我吸着鼻孔闻了又闻,口水就汪汪的流下来。

待母亲把面和好饧好,全家人就围在低桌前开始包饺子了。不用分工,每个人干什么活好像之前商量好似的。出剂子、擀面皮是我和三弟的活。要供四个人同时包饺子,擀面皮还真是个事,把我俩慌得连喘口气的时间也没有。父母自然是主力军,像魔法师般简单地一夹、一按、两角儿一提、四指一挤,一个个“金元宝”就包好了。平时不踩火旮旯的爷爷也端坐桌前开始干活,一招一式还真是那么回事,捏出的饺子都带着花边,活似爷爷微笑的眉头。一向不屑于围着锅边转的哥哥也学着包起来,不过,不是捏不住口就是馅放得太少,饺子都长得歪瓜裂枣,遭到全家人的打趣。四弟负责把包好的饺子摆放整齐,小妹妹跳过来跳过去,一直向哥哥们谝着红头绳。调皮的三弟给四弟抹个白鼻子,给小妹涂个白脸蛋,笑声就穿透窗户上的麻头纸飘出屋外飘向远方。昏黄的灯光映照着家人忙碌的身影,灯泡四周氤氲着欢乐的丝丝热气。

一个多小时后,一笸箩、两簸箕的饺子就排着队睡着了,母亲给它们盖上干净的床单、毛巾。其中有一个饺子,母亲特意包入一枚硬币,谁能吃着它预示着谁来年的好运气。                

新年初一,约五点钟,就有鞭炮炸响全村,叫醒每一个熟睡的村民。父亲已经烧好开水煮饺子了,第一锅饺子要确保每人都有一份。第一碗饺子,母亲放在天台下供奉天地,烧香磕头,祈求风调雨顺,全家平安。待自家鞭炮响过,弟兄几个早已迫不及待地去抢饺子吃了。父亲端过一碗给爷爷,最后剩下的才是自己的。谁吃着硬币了,就高兴得“哇哇”乱叫,引来其他人羡慕的眼光。第二锅饺子煮好,弟兄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争抢。第二碗,好像才顾得上品尝,咸了淡了,香味如何。平时以玉米面窝头、红薯为主食、一年难吃上一顿肉的我们,能吃上肉馅饺子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那香味就透过唇齿渗入每一个细胞,幸福着我的一生。

全家人吃够了,母亲还要特别留出不少饺子,按母亲的说法,叫“有生的、有熟的;有吃的、有看的。”家里喂的鸡也要吃饺子,母亲说“也得让它们过年呀。”

 

小时候,年味是香喷喷的熬菜、雪白的馒头。儿时,主食是玉米面窝头、红薯等杂粮,偶尔吃上一个馒头,能高兴好几天,但是不管够,一年也难得吃上一顿肉。所以,过年孩子们最高兴的事,不论是在自己家,还是到亲戚家拜年,每天都有馒头、熬菜放开肚皮可着劲造。

大年初一,不到十一点钟,母亲就开始“乱点鸳鸯谱”了。猪腥油烧热,邂逅几粒花椒、姜片炝锅,与切好的白菜、海带、豆腐相遇,加入适量开水,再放一大把粉条乱炖。待白菜断生后,与提前炒好的猪肉谈一场轰轰烈烈、身心俱化的恋爱,“咕嘟”声中,不断地相互索取和付出,半小时后,软乎乎、绒突突、香喷喷的熬菜就出锅了。舀一碗,浇点醋,配上暄腾腾的馒头,那就是我的饕鬄盛宴,那就是一种至臻的享受。

至今记得我六岁那年,正月初二,到姥爷姥姥家拜年,中午饭时,我兴冲冲地端着一碗熬菜到大门外来吃。街对面的朱家外甥死死盯着我的碗,漫不经心地走过来,突然两手抢过熬菜跑去。我哭着回家,长辈们你一句我一嘴说着长道着短,姥爷只“呵呵”一笑,又盛上一碗止住了我的哭声。这件事一直镌刻在我的心上,让我思索让我警醒。

 

小时候,年味是新崭崭的衣服。“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是挂在嘴边的话,也是儿时农村的真实写照。不仅衣服鞋帽打补丁,锅碗瓢盆也要打个补丁再用好长时间,补锅锔碗的手艺人在村与村之间转来转去。家里再穷,过年时总得给孩子做身新衣服、做双新鞋子吧。我弟兄们多,所以,母亲在秋天里就得使出十八般武艺,抿被子、纳鞋底、缝鞋帮、钉气眼……一刻也不得闲,小姨也来飞针走线。我们的衣服是请外村的大表姐做的,一进腊月就扯好布量好尺寸,缝纫机唱着歌飞转起来。大年初一,弟兄四人,每人一身绿军装,新棉鞋,头高高扬起来,像解放军战士一样神气的很。不论大人小孩还是姑娘媳妇,人人都是新崭崭的衣服在村子里走来走去,街道也觉得鲜亮起来,评头论足、相互玩笑的声音就撑破天空。

 

小时候,年味是红红的春联。进入腊月二十,当老师的父亲就忙得不亦乐乎了。左邻右舍、乡里乡亲拿着红纸踏进门来。问清楚情况,父亲左折右叠、裁长剪短,挥毫写就,乡亲们满意而去。更多的是,简单寒暄几句,撂下红纸匆匆而去,抽空来取。每年,父亲都要起早搭黑忙上好几天。我,喜欢充当父亲的小助手,负责给拉纸、摆放,从中也学到不少知识,勾起学习毛笔字的兴趣。

“二十九,家家门口红丢丢”。一大早,父亲出好糨子,弟兄们扛梯子、搬凳子、刷糨子、看高低、正歪斜,爬高上低帮着父张贴春联。贴上春联的房屋像小孩子涂上了红脸蛋,霎时生动鲜活起来。拜年时,大人们议论着字的好赖对联的长短,希冀和做人的道理慢慢渗入人的心里。

 

小时候,年味是红红的鞭炮。过年,男孩子抢着干的当属放鞭炮。擦亮火柴、点上香烟或木棍、对准药捻儿、跑开,听鞭炮在耳边噼里啪啦炸响,看满院火与烟、光和焰的闪动和飘散,弥漫的火药味钻入鼻孔也是一种香,也能让人上瘾。燃放过后,似红花满地,有未炸响的小炮,我们一个一个找出来,像发现宝贝一般欢喜。到别人家去拜年,也常常在院子里找未炸响的小炮放兜里,回来再和小朋友比着玩,高兴得手舞足蹈。对于没有捻儿的小炮,我经常掰成两半儿点燃,“哧”的一声冒出火,我的双眼也能放出光来。比我大三岁的哥哥,买来牛皮纸、黑火药,自己动手卷“两响”,比小拇指粗一点。好动的我常常在旁边打下手,哥哥就奖给我几根“两响”。虽然不太美观,但由于是自己动手做的,心里美滋滋的。

每年正月初二都要随父母到姥爷姥姥家去拜年。我最渴望的不是压岁钱,而是慈祥的姥爷送给每个外甥的两根小“两响”、二十响的鞭炮一挂。小“两响” 记得当时贰分钱一个,是用淡黄色的牛皮纸卷成的,长度有如一支烟,直径最多半公分,发出的声响不大,像未吃饱饭似的有气无力。二十响的鞭炮不舍得一下子就放完。一个一个解下来,慢慢地去放,心里滋润好几天。

附近的陶二煤矿每年正月十五的晚上都要放烟花,三乡五里的乡亲们早早动身去看热闹,摩肩接踵人山人海,扶老携幼人欢马叫。样式还不太丰富的礼花燃放的瞬间,天空一下子就靓起来,使得月亮含羞星星失色。那感觉,怎一个“棒”字了得?

 

小时候,年味是单调而甜得欲掉牙的水果糖,是一毛二毛的压岁钱,是一次彻彻底底的大扫除,是一次干干净净的热水澡,是一场兴高采烈的露天电影,是大街中间高高搭起的秋千架,是大姨村里的“串黄河”,是姑姑村上演的武安落子,是亲朋好友真诚的问候和笑脸……过年,过的是欢乐,图的是团圆;忘掉的是忧愁,迎来的是希望;告别的是冰冷,迎接的是春天……

小时候,过年吃好的、穿新的、有玩的,心里是甜的。现在想来,看着孩子们高高兴兴的,父母是欣慰的,但鼻头是酸的,心头是苦的。像耙子一样抓挠到手里的钱就那薄薄的几张,平时节俭惯了,艰苦惯了,过年时,一下子要花上一大笔,发愁啊!所以,才把“年”当做魔鬼,才有“年关”这一说法,才有“躲债”这一行为。

如今,人们被市场上花花绿绿的蔬菜水果肉类迷乱了双眼,被一柜子一柜子的衣服搅散了内心,入则新宅出则有车,缺吃少穿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现在,有人说年味淡了,常常回忆过去。首先,过年作为一种传统文化已经深深根植于每一个中国人的基因,当然不会忘记,其次,常常回忆过去是中国人不敢忘本的表现,只有不忘根本才能正确审视当下珍惜所有,未来的路才会越走越宽。

想到这儿,我觉得“度日如年”应有新解,以前的意思是“过一天像过一年那样长。形容日子很不好过”,今天,应该解释为“度过的每一天都像过年一样祥和、快乐、幸福” !



                                                                                                                            2021、1、26


此文获《丝路都市汇》首届“关于年味”全国征文大赛二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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