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日新月异的通州城大街上,总会有那样一种感觉,2200多年来,世世代代的通州人在这古老的大地上精心雕刻了难以磨灭的历史记忆,随着古城的归属、称呼、地上人和物的不断变化,这些记忆在不断地加厚,加深。就像一部古老的史书,随便翻开几页,那清晰的记忆就会立刻映入眼帘。
电影剧院
以前,我家住在闸桥南侧,看电影儿很方便。往东有新通剧场,往西有工人俱乐部,往北有通县电影院,在吉祥胡同还有通县大礼堂。
老百姓习惯将通县电影院称呼为西海子电影院。西海子电影院里分池子座和后廊,观众席都是铸铁长条儿木椅子。据史料记载,西海子电影院曾经是伪冀东自治政府所建的西海子大礼堂,后来成为一家戏院,1950年改为电影院。
那个年代,大人孩子都喜欢看电影儿。我看的第一场电影儿是《战斗里成长》,是在西海子电影院看的。以后又看了不少电影儿,记得有《小兵张嘎》《鸡毛信》《地道战》《平原游击队》《南征北战》《野火春风斗古城》《冰山上的来客》《烈火中永生》《英雄儿女》《奇袭》《铁道卫士》《我们村里的年轻人》《雷锋》《草原英雄小姐妹》;阿尔巴尼亚电影儿《地下游击队》《宁死不屈》《第八个是铜像》;朝鲜电影儿《卖花姑娘》《鲜花盛开的村庄》;苏联电影儿《列宁在1918》《列宁在十月》。这些电影儿大部分是学校组织我们看的,中小学生买的都是学生票,每张票5分钱,成人票是1毛5分钱。除了到西海子电影院看电影儿,我还常到通县工人俱乐部(在县体育场西侧)和新通剧场(在新华大街21号)看电影儿。县大礼堂放电影的时候,我们也会拿着大人给的票去看。电影院每次放映新电影儿,电影票很不好买,在电影院门口儿常常聚集着很多人,也有的希望能遇到退票的。记得上中学时,电影院放映南斯拉夫电影儿《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只有西海子电影院先放映。家人给了我一张票,我到了电影院之后,只见院儿里院儿外全是观众,出入都很困难。电影院里更是座无虚席,就连夹道也临时放上了木凳子,都坐满了人,还有不少人在后廊墙边儿站着看。
那个年月,在三家电影院门前的墙壁上都有巨幅电影宣传海报,是美工站在脚手架子上,一笔又一笔画的。后来,通县电影放映发行公司在闸桥东南角儿的墙上也设置了巨幅电影宣传海报。
三家电影院从早到晚,每天放映的电影儿都不重样儿,买电影票也很方便。后来,为了方便人们购票,县电影放映发行公司在闸桥东南角儿的位置设置了售票亭,在那里,可以就近买到三家电影院的票,过了几年,售票亭搬到了通州百货商场东门外。县电影放映发行公司还把三家电影院每月放映的电影儿印成单子,定期发到各个企事业单位。企事业单位也把组织职工看电影儿作为职工福利之一,经常组织职工看电影儿,特别是有了新电影儿。我在县五金厂工作期间,厂里每月都发电影票,每次厂里发电影票,已经搞好对象的年轻人,常找老职工要票,老职工也常常把电影票留给他们,如果电影票的座位号不挨着,他们再找人换成座位挨着的,不论是男女,都把和对象一起看电影儿当成最幸福、最甜蜜、最浪漫的事儿。一张普通的电影票,不知促成了多少人喜结良缘。
三中芭蕾舞剧团
1971年初,我进入位于通州镇女师胡同3号的通县三中学习。从学校南门儿进去,映入眼帘的是古朴典雅的四合院儿,院儿里的大槐树上挂着一口大钟,我们上下课都听钟声。正对着大门的北房门口儿有一对儿铸铁狮子。四合院儿东边儿是学校大礼堂,我们的教室在礼堂和操场中间位置。从下半年开始,每天清晨,我们都会看到,在学校简陋的大礼堂里,许多同学在范老师的带领下进行踢腿和劈叉练功,后来从老师那里得知,学校成立了芭蕾舞剧团,天天利用课余时间排练芭蕾舞剧《白毛女》,高年级同学王亚非和我同住在一个大杂院儿,她和杜潞毅饰演白毛女AB角色,同年级同学刘连芳饰演张二婶,我们班身材魁梧的武强和许多不相识的校友担任着不同的角色。每当放学后,我们经常会听到《白毛女》舞剧那优美的旋律和甜美的歌声。不久,在县礼堂召开的全县文教系统表彰大会上,母校为与会的1000多名受表彰的先进教师、三好学生和先进集体代表演出了芭蕾舞剧《白毛女》,那次,我目睹了《白毛女》剧组同学们那优美的舞姿。很难想象,同学们都不是专业演员,边上课,边训练,训练时间极为有限,却在短短的时间里,表演水平达到了专业水准,和上海芭蕾舞剧团演的《白毛女》一模一样儿。三中的芭蕾舞剧团成立以后,经常走出校园,为全县各界群众演出了很多场,闻名于运河两岸。县礼堂紫红色的幕布都是用人工拉,一次去观看县宣传队的节目,我忽然看到右侧那块幕布的左下方有一个脸盆大小的洞,旁边儿的人告诉我说,那是三中演《白毛女》的时候儿,剧中的白毛女把蜡烛扔向黄世仁烧的,后来,我又去县礼堂看节目,只见幕布上的那个洞已经被缝补好了,过了几年,县礼堂的幕布换上了新的。眨眼间,40多年过去了,现在提起来,仍然有许多人还清晰地记得三中的芭蕾舞剧《白毛女》。
赵登禹大街37号
赵登禹大街是一条历史悠久的大街,在北运河西岸,全长1.5公里。大街原名儿东关大街,1946年,为缅怀抗日将领赵登禹,更名儿为赵登禹大街。
在这条大街上,北部有县服装厂、县制鞋厂、县清洁队和县汽车二厂。中部有赵登禹故居、县印刷厂和通州镇印刷厂。南部是上营村。在这条街上还有粮店、酒馆儿、煤店、通州镇卫生院门诊部、寺庙遗址和东关、上营两个居委会。
给我印象最深的还是赵登禹大街37号。上世纪70年代,这里曾经是县印刷厂,那是县工业局所属的22个厂家之一,后来改成了学校,那些车间也都被改造成教室。在那里有北京工业大学通县分校和县经委职工中等专业学校,大门口儿也挂着这两块牌子。1986年春,我报考了县经委职工中等专业学校“机械制造”专业,经过入学考试,1986年7月16日这天,我收到了学校教务处发的《录取通知书》。学习形式是半脱产,每周安排三次课,两个白天,一个晚上。当时,我的女儿还小,家里没人看,每次晚上去上课,白天要在车间完成生产定额,下午4点多到厂幼儿园接走她,领着她一起去上学,上课了,就给她找一个椅子,让她坐在我的身旁和我一起听课,女儿很懂事儿,不哭不闹,直到下课。文化课授课老师基本是本校的,专业课授课老师都是北京工业大学的教授。从1986年7月到1989年7月,经过三年的学习和到北京工业大学实习,我领到了由校长袁茂亭签发,北京市成人教育局印制的中专毕业证书。再后来,这里改为通州区劳动局培训中心和中共中央党校函授学院北京市委机关分院通州学区,2004年8月至2006年12月,我又在那里学习了“公共管理”专业,取得了大学本科学历。2005年,通州区残疾人联合会与通州区人力和社会保障局共同在那里挂牌儿,成立了区残疾人职业技能培训基地。2011年,那里的建筑已经全部拆除,不久的将来,那里将矗立起新的城市建筑,成为北运河西岸新的靓丽景观。
学工学农
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上中学都要经过学工学农阶段。
记得在通县三中的东南角儿,坐落着校办工厂,每当看着高年级同学身穿灰色工作服从我们教室前经过时,我总是很羡慕。到了初二,终于盼到了我们班去学工。当我穿上工作服,带着蓝色套袖到北京橡胶十厂(赵登禹大街北口路东)参观时,看到了工人师傅们繁忙的景象,车间的空气中弥漫着橡胶味儿。参观之后,我们回到校办厂,任务就是在谭老师的指导下,对橡胶十厂送来的氨水桶半成品进行加工,往氨水桶上粘十字手提带儿,先把带子十字摊在工作台上,刷上120号汽油,然后在氨水桶四个对称方向同样刷上汽油,等汽油稍稍挥发,用手抚摸不会沾手时,再把带子均匀地、对称地粘在桶上。那些氨水桶粗加工以后,还要运到橡胶十厂进一步加工。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我们结束了学工的时光,又回到教室继续学习。初三那年夏季,我们班在英语老师古平兰的带领下,还到北京锻压机床厂学工,我被分配到四车间“三七”组,这个组主要是加工铝制炮弹夹子。1975年,我到县五金厂上班后,乔庄中学的学生也一批又一批来到我们厂学工,被分配到各个车间,学工都是一个月时间。
初三那年放暑假,学校安排我们年级12个班的680多名学生去侉子店公社学农。我们三(九)班班主任张启科专门儿开了全班预备会议,对我们提出了要求,我们班去的是小豆各庄村,去那里要步行,距离三中有30多里地。张老师安排我坐村儿里的手扶拖拉机去,那是专门儿用来拉同学们行李的。第二天早晨,我和同学们纷纷提着打好的背包来到学校门口儿,只见那里的背包有十几堆,有的班正往手扶拖拉机上装,有的班已经列队出发了。不一会儿,一辆手扶拖拉机开到了我们面前,张老师带领同学们把全班的背包装到了车上,然后集合向目的地出发。我坐在手扶拖拉机的背包堆中,很快上了京津公路,又沿着那浓密的绿色长廊向前奔驰,不大工夫就到了小豆各庄。公社和村儿里安排我们班住在小豆各庄小学教室里,女同学住在北房,我们住在了东厢房。我们的任务是每天去地里掰玉米,砍棒子秸,并把棒子秸运到场院。为了照顾我,张老师安排我看宿舍,帮助同学作一些服务工作。一个月后,我们结束了短暂的学农生活,恋恋不舍地告别了热情的乡亲们,回到课堂。
学工学农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让我更加崇敬勤劳善良的工人和农民。
县灯光球场
过去,在县体育场西南角儿有个灯光球场,场内环绕着看台,看台上的那些水泥台阶儿就是座位,西边儿中间位置是主席台。在灯光球场上空架设着好几道粗粗的钢丝绳,上面均匀地悬挂着电灯,搪瓷灯罩是铁的,圆锥形状,上口儿小,下口儿大,搪瓷灯罩儿外边儿是绿色的,内侧是白色的。夜晚,这里经常灯火通明,常有中市属单位、县属单位的人们进行篮球比赛,当人们路过那里,经常会听到场内震耳欲聋的呐喊助威声。
记得1979年10月1日晚上,县里在灯光球场举行篝火晚会,庆祝建国三十周年。傍晚时分,靠近灯光球场的新华大街实行了临时戒严,公交汽车也临时变更了行驶路线,在靠近灯光球场的新华大街上,有法院、检察院、学校、工厂和部队的人员坐着马扎儿,守候在各个路口儿,进入灯光球场的人员必须持有晚会的请柬。参加篝火晚会的有来自全县各行各业的劳动模范、先进生产者、先进工作者和社会各界代表。进入灯光球场后,只见场中间的位置放着一大堆木柴,足有两米多高。晚上七点,篝火晚会准时开始,县领导致辞之后,工作人员点燃了木柴,熊熊燃烧的火焰,映红了人们的脸膛。许多青年男女围着篝火,载歌载舞。接下来,精彩的节目一个又一个,有独唱、合唱、曲艺、京剧演唱和民乐合奏等,这些演员有来自县宣传队的,也有来自各个行业推荐的。晚会持续了两个多小时,那场景至今历历在目。
二门诊
通县医院第二门诊部是1959年11月建立的,坐落在新华大街北侧,面朝南,是两层楼房,呈“Π”形,东西方向长,是县城为数不多的现代楼房建筑之一,老百姓都亲切地称呼它二门诊。上世纪60年代,父亲曾经在那里工作。父亲是中医,70年代初,父亲和白永亮、武振仁等被抽调参与通县卫生学校(现为北京市中医学校)的筹建工作,就离开了二门诊。
我们大院儿距二门诊不远,出了胡同儿西口儿往北拐,路过万通副食店、理发馆、自行车商店,过了闸桥儿,再往西北方向走不远就到了。父亲在二门诊工作期间,我常去二门诊打午饭,快中午12点了,一位50多岁,身体瘦弱的戴眼镜的男子(他的爱人是县民族小学的欧老师)骑着自行车送饭菜来了,自行车后座两侧带着盛菜的白铁桶,上面是大簸箩,里面有米饭、馒头、花卷和窝头等主食,主食上面盖着白布。车停稳后,他把饭菜搬到楼后面的平房里,然后换上白色的工作服,戴上白帽子,收饭票,卖饭,忙活了好一阵子,直到卖完饭才收拾好饭桶和簸箩,骑车回到县医院,每天都是这样。
小学放寒暑假以后,我常常到二门诊去玩儿,熟悉了医院里许多大夫的孩子,并和那些小伙伴儿们成为好朋友。
难忘的是1969年夏季,解放军医疗队来到通县,在二门诊为全县的小儿麻痹后遗症患者做手术。手术很简单,在一些穴位上用手术刀儿割开一个小口子,再用手术钳在穴位里按压刺激,直到穴位有了酸胀感觉为止,然后用泡在药水瓶里的羊肠线缝合刀口,再用胶布将带着药的四方形纱布固定在刀口处,一周后,刀口就可以拆线了。医疗队走了以后,二门诊的外科大夫杨志生一直负责为儿麻患者做手术。
后来,二门诊撤消了,新华医院搬到了那里。1993年,我的儿子就是在新华医院出生的。2010年11月,在通州区核心区建设中,新华医院被拆除了,已经在永顺镇焦王庄村与苏坨村交界处儿选址建设医院大楼。
洗澡堂子
过去,县城里有清泉浴池、大众浴池、东大街浴池等澡堂子。我常去清泉浴池和西大街小胡同儿内的西大街澡堂子(今区社工委办公楼所在地)洗澡。
去澡堂子洗澡是很有情趣的。先在澡堂子门口儿花一毛钱买一个竹子做的洗澡牌儿,喜欢喝茶的再买一小袋儿茉莉花儿茶。进入休息室,那里放着一排排躺柜,就像火车座椅那样,两个人一个格子,中间的隔断有半尺高。躺柜下面均匀地钉着一些木条儿,上面可以放鞋。靠近脚的地方儿是柜子,洗澡的把脱下的衣裳和准备换的衣裳都放进去,盖上盖儿锁好,带着钥匙进入洗澡房内。洗澡房有好几个池子,小一点儿的水很烫,稍大一点儿的水很热,大池子温度适中。一些上了年纪的人喜欢在很热的池子泡澡。在大池子泡澡的居多,人人只露出脑袋,头顶被上面蒸汽笼罩着,下面热水浸泡着,等出透了汗,就向服务员儿要毛巾,用肥皂涂抹在毛巾上,擦洗全身,然后去淋浴。
从洗澡房出来,服务员儿会递给顾客浴巾,还从门口儿冒着热气儿的缸里拿出很烫手的毛巾递给顾客,顾客也可以自己取,但必须注意别烫伤,掀开冒着热气儿的缸盖儿,用一尺多长的竹夹子夹住一条热毛巾拿出来,捏着热毛巾的一角儿,在空中晃晃,不太烫手了才能用。从浴池里出来,浑身上下不断流淌着热汗,用热毛巾擦了以后,立刻就会感到神清气爽的。
躺在躺柜上,盖着浴巾,服务员儿马上端来沏好的一壶茶和茶碗儿,人们躺在躺柜上,喝茶聊天儿。有的还要睡一会儿,睡醒了,愿意再泡泡澡,就重复着相同的程序。在澡堂子洗澡是没有时间限制的,有些人在澡堂子待上一两个钟头儿就走了,只有那些老人碰到了聊得来的老哥们儿,才又陪着进入洗澡房继续洗澡,出了洗澡房,继续喝茶聊天儿,茶喝透了,聊够了才回家。
过去的那些岁月都会留下清晰的痕迹,定格成一个个精美的片段,一个个美好的回忆,一个个历史的深镜头,是值得留恋和回味的。
2012年8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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