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譬如走路吧，我过河走进一片桃林，正变红的鲜桃，我扛上一枝果子给吃番薯的人品尝。吃过了，他们要谢谢我，方式是让我扮桃子，他们看新鲜。

我赶紧跑了。他们在背后喊话，一起吃番薯呢，怎么不做下？

一路上我又走过桔林、椰林，一定还有鲜果林在前头。

我的一支笔带我上路的力量，从平坦的平原、到绵绵青山，风光美景。但我得小声说话，又最好说给一起赏景的人。在平原上劳动看不上我的游手好闲，住在山上，泉水叮咚，又看不上我的一身不洋气。所以我是闭口无声的沉默者。“长河落日圆”，诗人走了万里路遥，才唱出一句赞美，而知音是无言的大漠孤烟。

在深圳，因为建筑的整齐与人的行为具有自动的秩序感，思想很容易接通理智，上与哲人相似。他们是目光走了很远的人，仰观天象，俯察地理，澄澈大观、清晰明辨。我窥测到心灵之深，小径通幽。在烟火中，世俗闲话之见，一样有深刻的哲思。我穿越过去，往往被隐蔽的云雾埋没。

相比乡下，人们起居言谈仔细分辨，还保有古风，千年之间，变化无二。父子的话能重复过上一辈子，在实践中，自觉归圣。我扣摸出一个词，敏而好学。这样可以超脱出来，而不被夜间的风沙和滚滚红尘埋葬。

五

我骑车在乡村路上，有风，如在大水中。

道路交通，可以没有尽头的走下去，走到少年、童年。用童稚的眼看世界，用贞洁的心承受世界。

（）年，我离开乡村在唐山求学、写作，用书籍和文字建筑遮风挡雨的巢。开始我闻不惯药厂的化学反应产生的刺激味，一到黑夜来临，关上窗户就如在戴上白手套的药检员手里过滤，制作豆饼药丸、塑封装进纸盒。每个早晨醒来，都跟刚贴上商标一样新鲜。空气里飘出牛奶味道的时候，我走半里路去看当日新闻，天气热，流汗湿了半个背。我的身上一样飘出汗味，我爬楼到周刊女编辑那里交漫画稿。过了数个夏天，我在写诗，她早任上总编辑。她如纽约海港边自由女神一样站立，专为收留爱情遗漏的孤儿。哪天风雨大作，天上打闪，我就去她刻字的方台下，寻求庇佑。

秋天落叶满阶，清晨，环卫工人会把扫到一堆的叶子烧掉。我想起平原秋收时烧玉米和大豆，金质般的记忆，劳作起来，都是一个超级的脱胎。

四月的一天，我骑车赶集，看见一辆白色的汽车，停靠在临河的公路上。样貌嬉皮，穿红格衬衣的青年蹲下烧耗子。黑烟正刺啦啦往天空冒

我看过北京画画的刘晓东的一幅油画作品，也是烧蚝子。一大一小两个进城的建筑工，趁闲制造新生活。他们看上去内心轻快，跟在城市刚相上对象一样。做出新贵的架势要与昨日的粗野告别。

六

我看京剧，蟒袍官帽、花枪，都是内心的才华和武艺。一亮相，是一争高低来了。

人见面最好不说话，对面站站就行。比如秦琼、尉迟敬德，一品大将，抬头相觑，岂有多言。

我喋喋不休，跟气力太小有关，一地谷草等上三五月才长谷穗。浇水、锄草、捉虫，谷穗长出，还得赶鸟。

我头顶个草帽，终于有了太阳直晒的快乐，再说上一阵，就满满的收割了。

做个自食其力的人。诗人海子唱完“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后，如劳动完收获一样丰盈自足。

所以我敢言作一个诗人，有秩序的在大地上春耕秋收，在大地上背着背包行走。

这时候我才做到无需说话。诗人是我新被发现的帽子。为了产生乐见，我折柳梢春枝、拔田间长蔓草、摘草丛里的小花，编出着头花环。

我每日期待风中长吟。恰在五月，地上麦浪、天上云涛，我看到乡野最美丽的诗，无需手写入篇。

我短短的写我的小情歌，春天四行，月光二十字，是大诗人与自然诗吟的唱和。它们听到了来自天上的美妙命题。我听到心灵里相距遥远的共鸣。

我戴上诗人的桂冠，大小正好。

七

我看完一本小说，一个普通的士兵，好不容易捉住一支笔，写战地通讯。战火纷纷，环境恶劣，士兵捉襟见肘，艰苦的记下一篇篇简短的新闻报导。历时两年余，在战争胜利后，连缀出长篇小说，骄傲的宣布自己转型作了具有声誉的作家。

小说出版，他勇敢发声，是自封的英雄。写作恰是他的登天梯，一本书是他自造的椅子。

写小说是件颇费周折的活。我以为作家作为自己作品中的角色，作起作家来才有十足的作家样。如曹雪芹，于百万言中，一句“披阅十载，增删五次”，道出写作的冷暖。在作上作家之后，狄更斯远远躲在小说后面，随时出现。

作诗人是走终南捷径，短短几行，就可以把自己的心情、身价以至衣着、兴趣放上去。夫子谓“诗言志”，就是让诗人在诗中写自己。

在打开书读下去的时候，我夙兴夜寐，跟走在写作的路上一样，绿树、飞鸟、白云、长风、彩虹……许多许多年过去，终于假作家之名，作诗如作业。

生怕咬着尾巴，我一边圈地，一边趱行，把文学当作远征。

写作是野心，尽管勃勃，不过刚嗅到一星点作家的雨星。

不忘回响

诗人压卷之作

请  念一念

有志名未来

有情

包含忠诚

诺

及勤劳的作、流汗的念

统一为才华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