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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长篇小说【下岗厂长打工记】
作者:祖基
 

第一章 厂长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此乃红楼梦第一回曹雪芹先生所题诗句,借来为本书的开场白。

那是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末的一个寒冬,我作为一名天津市老三届的毕业生到兴海县插队落户。

当我们排着队走出沧海市火车站后;便在知青办人员招呼声中,一个个爬上了在外面等候的解放卡车。卡车行驶了几十里路后,开上了一条土道;车冒着寒风在颠簸的公路上行驶着。又开了两个来小时后,有人招呼,县城到了。

县城街道两旁是红色的砖瓦房,当我刚看清兴海县革命委员会的大牌子和路边的大众饭店,车已经开出了县城。

后来我们到县里来赶集,发现我们的县城只有三四里长的一条街。县城通往外界的公路都没有修通,由县里到外面去要走几十里路的土道,下雨天就好长时间通不了车。

下乡六年后,我被选调到当时县里两三个小型国企中的一个;农机修造厂。说是农机修造,实际只能加工一些农机配件、维修一下农业机械。工厂面积不小,可是人不多,只有五六十人。

记得从我入厂后 的历任厂长都是上面派下来的;有部队回来的转业干部,有政府部门派来的官员,还有给县委书记开过车的司机。每任厂长干不了一两年,便调走升官了。那时是计划经济,亏损了有财政给拨款,工厂是从来不愁给工人开工资的。

后来政策变了,国家开始给企业断奶了,工厂要自负盈亏了。从那以后,上面就再也派不来厂长了;而且连一些有门路的职工也纷纷调走了。于是厂长只好在内部提拔了,厂里原来有两名文革前毕业的大学生,一名回原籍了,一名当了厂长。

多年来企业效益不好,一直亏损,再没有人愿意来这里镀金了。这时在厂里当生产调度的我,经过几次进修培训,三十几岁就‘破格’当了主管生产技术的副厂长。

记得有一次县人大主任来厂视察工作,见到我后惊讶的说;这么年轻就当厂长了!

当时农村已经开始把土地承包给个人了。农业机械也就开始没有了销路,上面分配来加工农机配件的任务也没有了,最后连修理也没人修了。

县里的决策人听说化工产品销路好,于是决定我们厂转产建化工厂。

我当时表示了不同的意见;一是厂址位于县城,会造成环境污染;二是规模小的化工项目效益不会好。但我是一个小小的副厂长,人微言轻,根本就没人理会。后来厂里拿出来铸造和机修两个车间,搞起了生产氯酸钾和涂料的化工厂。

化工项目折腾了两年,不仅出来的产品不好卖,要命的是散发出的气味让附近居民无法忍受。

有一次生产用的氯气泄露,把厂房后面的一片庄稼熏死了。农民们告到了县政府,县里的头头们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下令化工项目暂时停产。这样原来就不景气的农机厂 更是雪上加霜,背上了沉重的债务,当时企业已经是很难经营下去了。

这时候国家开始重视对知识分子的使用了,臭老九顿时变成了‘香饽饽’。上面指定县里选拔一名女副县长,要求大学文化,有长期基层工作经验。我们厂长是位女厂长,条件完全符合,而且是县里唯一符合条件的人选。

接下来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我这个副厂长要转正了。但是当经委领导满面春风的找我谈话时,却得到了我的回答是;我干不了,不能胜任这一职务。这种给官不要的情况,估计领导还是第一次遇到。满以为 我会兴高采烈的答应,然后再情绪高昂的表表态。我解释说自己能力太低,当不好这个厂长,希望领导另选高明,我只适合当副手,没有统帅全局的工作能力。

其实我不是借故推辞;这两年我们的女厂长为了上化工厂,她已经将农机厂的工作全权委托给我,实际上我已经在行使厂长的权利。虽说我做了很大努力,工厂不仅没有 多大的起色,自己还吃尽了苦头,同时也清楚了再继续维持这个烂摊子我已经是无能为力了。

接下来经委领导选派过几次厂长,但没有人愿意来。当官的就是有办法;那时正提倡民主选举厂长,于是上级领导到厂里召开职工大会,投票选举厂长。选举是不提候选人,厂里厂外都可以选,还可以公开竞选拉选票。 但选举进行的很平静,没有人出来竞选,结果是我近乎全票当选。

这样又让我增加了自信,一时间热血澎湃 。众望所归,临危受命!于是我决心要大干一场。

我向上级领导提出了;化工厂必须宣布下马,而且要进行任职前审计的要求。县领导者们不仅同意了我提的要求,而且实行了当时刚出炉的厂长责任制,赋予了我更大的自主权。

我当时上北京,去天津,四处奔波,找科研单位引进新项目,找大企业联系配套加工。开发新产品,购买设备,加强企业管理。总之自己认为该干的,能干的事情全干了。

虽说自己尽了全力,但工厂只是做到不再亏损,职工收入略有提高,企业还是没有太大的起色,只可以算作惨淡经营吧!原因当然是我这个厂长不称职,不是当企业家的材料。现在回想起来,不成功主要原因是自己没有企业家的胆略和气魄。不敢投资,更不善于融资。有一次经委主任找我谈话,他坦诚的对我说:“张厂长!你的最大弱点就是胆量太小,不敢干。你不要怕赔钱,赔钱是赔共产党的,又不用你自己掏腰包。”但是一个人的性格,思想意识是很难改变的。

企业能否得到发展,是要受到自身状况、地理位置、交通等大环境的限制。俗话说没有梧桐树,难引的凤凰来。企业想要发展,关键要有人才。厂里不仅很难引进人才,就是连分配来厂的一名大学生和两名中专生,不到一年,大学生去了科委,中专生去了银行和工商局。其实他们学的是机械专业,而且是属于农村出来没有关系的。

我这个厂长一天到晚忙的不可开交,闹得自己身心疲惫,苦不堪言。其实我真的天生不是当官的材料;不仅不会和银行,税务,工商部门去搞好关系,更不会讨好上级领导,而且还和领导们对着干,就连县长也去敢顶撞。

县里要搞一个工程,需要占用农机厂一块不大的地方。可是财政局答应的补贘款迟迟没有到位,按常规我应该找财政局长去‘疏通’。其实农机厂是国企,只是给了几万块钱的搬迁费用。可是我不按常规去办事,而是下令不给钱就不腾地方,事情就这样僵持在那了。

于是县长召开办公会时就把我‘请’了去,“你们农机厂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一点全局观念也没有!那块地方怎么还没有给騰出来?县长态度威严的开口向我兴师问罪了。我答道:“因为财政局的补贘款没给拨过来,我为此还召开了职代会,他们的意见必须等款到后才可以。”这时财政局长说话了:“张厂长你知道这些年来财政上给了你们厂拨了多少钱吗?这么几万块钱还能黄了你们!”我答道:“财政是给过我们厂不少钱,可我在任期间一分钱也没有得到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省里去年有一笔拨给农机厂的专用资金至今没有给我们。”

这时候县长大人听得不耐烦了,满脸严肃的大声对我说:“你知道吗?你们可是国营企业,按政策我是可以无贘征用你们的地方!”我听了后也语调强硬的回答道:“县长说的很对,既然这样,你们根本没有必要找我来,告辞!”我的话让在座的大小官员瞠目结舌;居然有人敢和县长这样讲话。

县长的工作作风是有名的强势,据说县委书记都惧他三分。我心中说,这次我一定会就地免职了。我刚站起身来,主管工业的副县长喊道:“张厂长你先坐下!”然后他到县长身旁耳语了几声后,对我说:“你们的事散会后再说。”第二天,财政局就把钱给厂里拨了过来。

事后经委主任对我说,张厂长你怎么这样死心眼啊!你给县长和财政局长一个面子,再和他们搞搞关系,就是不止给你这点钱了,这回可好,还把县长和财神爷都给得罪了。

当席卷全国的改革开放大潮涌来时,我们的县领导者也开始对为数不多的几个小企业进行改革了。当时在他们的意识里,企业改革就是把国营和集体企业承包给私人经营。县领导者们天真的认为;只要把企业交给个人经营,就可以改变原来的落后面貌。

接下来开始搞个人承包企业了。先是集体企业,接着是国营企业。国企承包是要征求原负责人和职工代表大会的意见,我当时的态度是举双手欢迎。自己是这样想的;人要有自知之明,干不好就应该主动让贤。

经委领导误以为我要承包,于是决定农机厂公开招标承包。我这个人对当头不是太感兴趣,但也不排除过把官瘾,可是这个厂长有些干够了。原因不只是我没有干出什么名堂来,而且被厂里的一些杂七杂八的乱事,搞的焦头烂额。

县里工厂的工人和城市里的工人不同;来当工人的不是当官的皇亲国戚,就是在农村说说道道的人物,当工人是为了吃皇粮,享清闲来的。有些人即无技术,又不肯出力;可是一个个讲起话来头头是道,屁大的事也可以和你掰扯半天,而且都是些老师傅了,还急不得。    

最让我头痛的是调工资;事前找你说事,事后找你闹事,一天到晚弄得你心烦意乱,还得耐心做工作。一次我为了说服一个没调工资的工人,就说你现在的工资比我这个厂长还高嘛,我还是你们选出来的啊!他回答了我一句;我能和你比吗?你还当官呢!

我当时听了没在意,后来和一个在法院工作的熟人聊天时的一句话,让我心里凉了半截;他居然说,你们这些当头的哪个全都是自己搂足了!

我当厂长这些年,深深的体会到;企业如果不实施改革是没有出路的。不实行竞争、优胜劣汰的机制,不消除大锅饭,行政干预等弊端,企业是没有希望的。

但是再好的经也怕下面的歪嘴和尚来念;他们对国有、集体企业不是实施改革,而是千方百计的摧毁和消灭它。似乎不是这些弊端给公有企业带来危害,而是认为公有制是产生这些弊端的元凶。

当时我也认为招标承包这个办法也许能找来能人,让工厂得到快速的发展。对我来说,只要将工厂搞好了,我当不当厂长无所谓。

公开招标的启示公布后,一时间还真有人登门咨询考察。  凡是来的人我都亲自接待;主动热情的介绍情况,态度真诚的表示欢迎。结果让我很失望,看上去有些本事的人全退缩了,反而让我觉的不靠谱的人倒是积极性十足。

其中有一个乡镇企业的业务员想要来承包,可是条件不太具备,经委主管领导也不看好他。不过他倒是很会投门子,拉关系。他通过给县委书记当秘书的老乡,直接找到县委书记;也就是当初我顶撞过的县长,现在是县委书记了。当时还流行一种说法,就是号召农民进城承包工厂。这样在最高领导的支持下,这位村业务员获得了参加竞标承包农农机厂的资格。

 

 

第二章 企业承包

为了宣传企业改革的力度,承包竞争大会举办的很有声势。会议在县礼堂召开,那天台上坐着以县长为首的评委会,台下不仅有农机厂的职工,县直各单位也来了不少人。

参加投标承包竞争的只有两个人,就是那个农民业务员和我。这个场面让我想起旧小说里描写的比武打擂;几个回合下来,一定是是攻擂的英雄豪杰大获全胜,但必须还要有些来路;然后便封个先锋元帅之类。

承包指标主要是两条;承包人保证完成的产值和利润指标、缴纳承包风险抵押金的多少。我当时抵押金一文没交,而那个业务员据说是用挎斗摩托车带了一袋子人民币交到县经委;当年还没有百元大钞。按要求不交承包风险抵押金是没有资格参加投标,但是又规定原厂长必须要参加承包投标。

先是我登上台去宣读了承包方案后,又即兴讲了几句,我说,我的方案上的利润指标是承包要求的最低线,但坦率的讲,方案上的这个指标我也很难完成。我更无法按要求交纳风险抵押金,按说是没有资格参加竞争承包的。我虽说当厂长,但工资比工人并不高,我没有地方去弄到这样一笔钱,现实是我也无法承担这样的风险。我当厂长是受命于党和国家,是农机厂工人对我的信任,我一直认为我的工作是光荣而神圣的。我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很重,我一直在努力拼搏着,我对自己的工作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了。我没有让企业发生‘奇迹’,说明我的能力有限,对我来说承包和不成包没有什么区别。我希望能选出真正有本事的人来承包企业,率领农机厂走向辉煌!

其实这次承包竞争投标本来就没有什么悬念,最后的结果当然是显而易见了。

承包投标结果是哪个农村来的业务员中标。最后县长作了总结讲话;我只记得他讲了原厂长还是为了企业做过大量工作,功劳还是要肯定的,对原任厂长的今后工作也要做妥善安置。

刚散会,作为评委之一的经委党委书记气冲冲的找到我:“你这是闹得哪一出!本来我们几个评委还是倾向于你的;你这样一弄,让我们真的没法办了。你这个人还真呆,利润指标完成多少,以后还不知道是什么章程了,谁会来追究你啊!他能翻两番,你就翻三番。这倒好了,厂子包给人家了!”我只是笑着点点头。

这样作为原厂长的我成了一名‘下岗厂长’。但要比后来的下岗工人幸运多了,因为县领导指示过的要‘妥善安置’。不过我的安置工作也让领导们头痛,因为这种情况还是史无前例;我这个厂长即不是自动辞职,也不是出问题被免职。领导找我征求安置意见,我说等审计完了,交接后我观察一下再说。

可是不久我发现,工厂的承包人不仅不懂企业管理,而且能力和素质很低。来承包农机厂的人是姓胡;这位胡厂长一天到晚只会和工人们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骑着摩托,突然出现在车间里,然后就对着工人乱骂一通。胡厂长除了胆子大,真还看不出有什么长处。关键的是他不懂得只是来承包经营企业,但国营企业的性质是无法改变的。

胡厂长原来在一家生产起重滑车的乡镇企业当业务员,挣了几个钱后想出来承包企业发大财。乡镇企业的经销政策是给业务员高额提成,来用于请客送礼,支付对方的回扣。可现在是在国营企业了,又身为厂长,这样做就是违法了。他的一些做法受到了会计的抵制,要求罢免会计又办不到,于是每天和会计吵的不可开交。逼得会计没有办法了,只好背着账本跑到经委财务科办公。没有多长时间,工厂就陷入一片混乱。

胡厂长上任时见我没有离开农机厂,便委任我担任副厂长,主管生产和技术工作。这时候不仅本厂的职工找我告状;连他带来的同伙,主管经营的副厂长也找到我,说要带领职工到县里要求罢免胡厂长。我一看情况不妙,赶紧找到经委领导要求调离工作。领导当时可能考虑我继续呆下去会影响改革成果,于是马上同意我到经委待命。

这时最先现实行承包的集体企业布鞋厂,没有半年的时间承包人就跑路了,工厂瘫痪,职工跑到县政府静坐。为了平息事态,经委开始组织工作组进厂,我这个‘下岗厂长’就成了组长的最佳人选。

工作组进厂后,在恢复生产的同时,也开始清理外欠款。因为工厂当时太需要钱了,工人发工资,购买原材料,处处离不开钱。

我召开业务员会议,安排他们出去要账,可是没有成效,一分钱也没有要回来。我于是想出一个办法,让业务员马上出去讨债,并通知对方不给钱马上起诉。我还把法院的一个熟人请过来咨询,摆出一副马上起诉的架势;这一招还真灵,每个业务员都能多少要回钱来。

主管销售的刘科长找到我说:“张厂长!真的准备起诉拖欠款的客户吗?”我答道:“长期拖欠不给钱的只好这样办,你有别的办法吗?”他听了神情有些紧张的对我说:“那我先交待一件事,我手里还有要回来的几百块钱货款没有上交,而且据我所知,其他业务员的手中也有。因为以上的承包人沈厂长取消我们的工资,改为基本定额加提成,但是我们连定额也完不成,从他来后就没有发过工资。没有工资家里老婆孩子也不能没饭吃啊!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挪用要回来的货款,我们这也是被逼出来的。”要知道在那个每月工资几十元的年代,几百块钱也是不小的数字。

我略微沉思了一下,说:“那你们将手中的货款交上,我可以把工资给你们补上。”刘科长听了接着说:“我们所以这样做,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原来承包的沈厂长卷走了厂里在沧海市新华商场一万多货款!我们比起他来就是小菜一碟了!张厂长如果有胆量拿他开刀,兄弟我算是服你了。”我听后吃了一惊,说道:“可是财务显示那笔欠款还存在啊!欠条还在会计那里,你这么说有根据吗?”刘科长嘿嘿一笑说:“新华商场是咱们老业务户了,去一趟不就知道了吗!”

当时这笔业务是承包人沈厂长办理的,如果真像他说的那样,还是件大事,应该去弄清楚。再说,这样一笔欠款,也该去讨要了。我对刘科长说,明天咱俩就去要账。

当我和刘科长赶到沧海市新华商场;向商场王经理说明来意后,对方听了诧异的说:“咱们两家的帐不是早清了吗!你们不是把鞋拉回去了吗!”我把收货单递给他说:“可是我们厂没有见到鞋,收条还在这里,我们财务帐上也显示存在这笔款。”他看了说:“鞋是沈厂长放在我们这里代销,可是没几天他又来电话说要拉回去。”我说:“那好吧,你们把来提货人的手续给我们就可以了。”王经理说应该在仓库保管哪里,于是领我们去仓库。

仓库保管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师傅,他知道情况后,急得的瞪大了眼睛,说话也不利索了。老保管告诉我们,来拉货的是个小伙子,送货也是他和沈厂长一起来的,他说收条在沈厂长手里,沈厂长去办别的事去了,先装完车后等沈厂长来办理手续。装完车后,沈厂长也没有来,等了一会,来人乘他没有注意就把车开走了。后来沈厂长也没来,当时以为都是公家的事,再说也是领导通知我让他把鞋拉回去,心想不会出什么差错,也没太在意;说着急的老爷子头上冒出汗来。

王经理批评了老保管几句后对我说:“货肯定是你们的人拉回去了,我可以给你们出个证明,你们回去找他们。”我忙说:“这可不行,你们说的这两个人现在已经不在厂了,而且也不是本厂的正式职工。事情看来不是那么简单,是已经预谋好了,肯定没人承认。我看你们还是马上报案,解铃还须系铃人。”王经理听了说:“还需要搞这么复杂吗?”我答道“没有别的好办法,这么一大笔集体财产,可不能闹着玩。如果你们无法追回,那我们也只好到法院起诉你们了。”王经理听后气呼呼的说:“你们这就是不说理了,明明你们自己把货拉回去了,还回过头来告我们,是不是有些耍无赖了!”我笑了,答道:“对不起了!我们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如果法院不受理或者我们败诉,那事情也算有个了结。”

离开后,刘科长告诉我来拉货的是小李,沈厂长的亲戚,现在市政公司上班。又问我真的要打官司吗?我答道,看来要经过法院了,只有我们告他们,他们肯定去公安局报案,到时候就会水落石出了。你通知业务员马上出去清账,要不回来的全部起诉。

回来后不长时间,刘科长和厂里业务员们把外欠款差不多都要回来了。我去和经委领导汇报工作,提到只剩下一两家要不回来的欠款准备马上起诉。经委领导对我的做法大加赞赏;说干工作就要这样,不能婆婆妈妈的,要敢于大刀阔斧,动真格的,该起诉就起诉。我心里话,到时候恐怕你们就不是这个态度了。

于是我对新华商场提起诉讼。和我预料的一样;几天后王经理带着沧海市公安局的人过来了。

老保管围着全厂辨认了一圈后,失望的找到我说,没有这个人。我告诉他们,没有找到我就断定是谁了,你们等一会,我派人去叫他。

小李刚进门,老保管就上前一把抓住他,大声说,就是他!小李见到这个场面,一下子就吓傻了,马上和公安人员交待了整个过程。他说,他是按沈厂长的安排干的,鞋全部拉倒沈厂长家里了。市里来的人取完证后,便匆匆回去了。

我马上赶到经委向领导报告情况,主任听了先是吃了一惊,忙问我:“事情会有怎样结果呢?”其实我心里很清楚,沈厂长是县里某县长的亲戚,领导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大家当然不希望事情闹大了。我于是说:“现在摆在我们面前有两条道,一是继续和新华商场打官司,我们倒是有可能胜诉;这样沈厂长就可能会被抓起来。另一个就是我们撤诉,事情回来自己解决。”主任听了,连忙说:“撤诉,撤诉,张厂长你马上去办!”

这样我在鞋厂维持了一年多时间,在我的建议下,县里让另一家效益好的企业兼并了鞋厂。

工作组结束了历史使命,我又被临时安排在经委生产科。我这个人对于每天看报纸,喝茶水坐办公室还不太习惯。于是找到领导要求去企业,这样我又被临时安排在经委工业供销公司.

 

 

第三章  拦路抢劫

经委工业供销公司坐落在县城中央,对过就是县政府大院。公司是设在号称为‘经委大楼’的里面,这是县里当初为数不多的一座四层楼房。一楼是经营机电产品的门市部,二楼为公司办公室,三楼和四楼是经委领导们办公的地方。大楼后面有一个很大的院落,里面是公司的货场,仓库,职工宿舍。公司原来只有十几个人,以经销钢材和机电产品为主,一直是县里效益较好的企业。

原来的经理年岁大了,调走去经委当了工会主席。当时县里正时兴个人承包企业,于是现任的经理程石松承包了公司。程石松原来是下面村里的一个农民,这几年靠倒卖化纤原料发了财。他算是农村先富起来的那一批人,按当初的时髦称呼叫大款。

程经理承包公司以后,工业供销公司人员是不断的增加,银行贷款也不断增加,但公司经营状况却一天不如一天。

我当时是临时安排在经委工业供销公司工作,没有具体职务。公司已经承包给程石松个人了,我只是协助他做些业务上的事情。可是没有多长时间,我算领教了先富起来的大款们惊人的胆量。

那是在国庆节的第二天,一早上我就听说公司程经理昨天夜里被盐海县公安局给抓走了。我本来应该在家歇班,可是吃过早饭后,怎么也呆不住了,出门后便神差鬼使地向公司走去。

刚走进公司大门,在公司值班的邓书记就神色慌张地对我说;刚才公安局的人来了,进门先是找你,我告诉他们你公休了。他们刚才到门市上把小李他们带走了;现在又开着车去你家了,你是不是先躲一躲。我想是祸躲不过,心想还是先回家看看。事情很巧,我到家后警察们刚走。进屋后只见儿子瞪大了眼睛望着我,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一张盐海县公安局刑警队送达给我的传票。

事情发生在一个星期前,早上我刚到公司,就见程经理把公司的男职工全部召集起来。

他对大家说;东北的王吉欠了我们二十多万货款不还,咱们在东北的业务员老李来电话说,王吉带着两车羊毛运往济南,今天要路过盐海县。我准备领着你们去扣下羊毛,来抵欠咱们的货款。到时候大家必须听我的招呼行事,出什么娄子有我顶着。

职工们听了后一个个面面相觑,没人吱声。再说他是个人承包,想干什么还不是自己说了算。可是我真想不出来,他会用什么办法能扣下人家的货物。可是临走时我见到他居然带着两个街头的小混混;莫非他要动武?可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岂能行得通。

王吉原是吉林某县粮油公司职工,后来下海自己做经销羊毛的生意。我们公司就是通过他在当地收购羊毛,再由他给转卖到济南市一家毛纺厂。

公司本来男职工不多,当天全被程经理拉着出发了。大家赶到五十里外的盐海县后;就在通往济南国道的一个交叉路口下安营扎寨。那时手机还很少用,通讯很不方便,无法得知车能几时到达,一行人只得眼巴巴地盯着从北面驶来的车辆。

程石松对我说;“老张,王吉他们来了后,我就介绍说你有一个客户要买羊毛,让他们先把羊毛拉到咱们公司去,然后咱们就扣下抵债,事情也就办妥了”。我说他死活要拉着我来呢!原来是想这么一个花招。可是这么低智商的法他也想得出,人家傻啊!那么听你的安排?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不过事情也凑巧;就在前几天地毯厂的郭厂长还真的和我讲过,他们总公司准备买进一批羊毛。

一直等到傍晚时分,两辆装满羊毛的卡车远远的开了过来。在路边翘首以待的人们连忙挥手示意停车;车停到了路边后,只见我们的业务员老李先从车上跳了下来。

程石松急忙迎上前去,同车上下来的人握手。老程讲话有些结巴,他拉着一个人的手把我介绍给对方:“这是我们张经理,他有个客户急需羊毛,特地赶来和你们洽谈”。又对我说:“这位是吉林的刘经理,咱们收羊毛的人就住在他们那里,人家对咱们的人照顾的可周到了。”我忙伸出手去,连声说:“幸会幸会”!接下来程经理张罗着说,到吃饭时间了,大家先找个饭店坐下边吃边谈。我看到车上来的人还不少,男女加起来有七八个人。

车开到不远处的一家饭店,就是我们常说的路边店。店里的饭菜很一般,不过每盘菜的量挺大。程经理连忙举起酒杯,感谢对方长期在各方面的支持帮助。这时我问坐在一旁的老李:“哪一位是王吉?”老李告诉我,王吉乘火车去的济南,跟来的是粮油公司主管业务的副经理。

这时程石松对刘经理说:“我们张经理这个客户急需两车羊毛,刘经理能不能先卖给他们,价钱比你们交济南要高,还是现金交易。”我听后微笑着看了刘经理一眼,没有说话。刘经理似乎感到事情有些唐突,但是见到本人一表人才,相貌看上去忠厚老实,带着领导的风范还透着几分书生气,倒先是有了几分信任。他说,这事自己做不了主,要向领导请示一下,就起身离席去打电话。一会回来后对程经理说,公司老总不同意。

程石松听到以后,再也吃不下饭了,低头发了会呆,站起身说道;我有点急事要办,先走一步,张经理替我好好招待客人。我见状暗想,不好,他准是搬兵去了,看来他这回要动歪的了。

于是我问刘经理:“你们送济南的这两车羊毛是你们的还是王吉的?”刘经理告诉我:“里面有王吉的,但是不多。王吉原来是我们公司的员工,现在自己干了。他在济南有个客户,我们公司的羊毛也是通过他销售的。”我听后心想,这两车羊毛如果主要是刘经理他们的;真的被扣下,与情与法可是讲不通的。

一会跟老程来的一个小混混把我叫到外面,说程经理留下话让想法别让他们走了。我听了气呼呼的告诉他,这事可办不到,有办法你自己想吧!

这时刘经理可能也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一行人匆匆吃完饭,起身和我告辞说:“张经理,没别的事我们抓紧赶路了,谢谢你们的款待!”我有些神色不安地对他说:“你们赶紧快走吧!路上要多加小心。”

我望着卡车远远驶去,心中慢慢松了一口气,心想一场麻烦可以避免了。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程石松坐着他的吉普车赶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辆面包车,里面的人气势汹汹地拿着鸟枪,棍棒。他发现拉羊毛的车不在了,气急败坏的讓道,怎么让他们走了!就急匆匆带人前去追赶。我心中暗想,即使追上了,夜晚在公路上,又是这个情景,估计对方也不会轻易停车的。我也招呼公司来的几个人,登上双排座卡车在后面跟了下去。

汽车刚开了五六里地光景,一声枪响,我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只见拉羊毛的卡车停在路边;心说坏事了,车怎么会被截下了?只见程石松领着一伙人挥舞着刀枪棍棒,声嘶力竭地大声吼叫着。公路上顿时乱作一团;只听到男人大声的呼喊声,和女人恐惧的惊叫声交织在一起,划破静静的夜空。刘经理他们和卡车司机被眼前突发的事件吓蒙了,一个个乖乖的被赶到面包车里。跟我来的职工们刚要下车,我阻止道;你们不要下去管这种事!几个年轻人还是跳下车去助威,只有岁数大的老王没有动。

我呆呆的坐在车上,心头像压了一块鉛,沉重的要命。这场面像土匪劫道还是文革期间的武斗?一个企业用这样手段对付另一个企业,这种事情的发生真是不可思议;而我面对这一切显得无能为力。

天色已经漆黑了,有卡车,面包车,吉普车组成的车队向兴海县城开去,我和几个职工坐双排小卡尾随在后面。看着车上的几个年轻人好像成了得胜归来的战士;还在兴奋的议论着,我心中像打碎了五味瓶,真不是滋味。开口说道:你们高兴什么!我们这样做已经违法了!车里的人听了吃了一惊,尤其是老王;瞪大眼睛望着我说,咱们不会有事吧?我叹了一口气说,法盲啊!但愿没事最好。

车开进公司大院,我见到两辆装满羊毛的卡车旁,刘经理他们在不停的叫骂着,跟来的女人们也在大声哭喊着,嚷嚷着正准备去公安局报案。

刘经理看见我,急忙过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说,程经理说王吉欠公司的款,扣车是为了要钱。我又说:“我不是让你们快走嘛!”刘经理叹一口气说:“车开出去不远,就出了点小毛病,刚修好就被围住了。张经理!公安局在哪里?我们现在就去公安局报案!”我答道:“公安局就在隔壁,我估计是很难受理的。我想你们还是先找一个地方住下,和家里商量一下,看怎么办好。”刘经理听我说的有些道理,领着一行人跟着我到宾馆住下后,马上和家里通了电话。我看到众人情绪有些稳定了,便对刘经理说,让你们受惊了,实在对不起了,早些休息吧!

第二天上班,公司上下一片欢乐气派。程石松更是喜上眉梢,那表情就像打了胜仗的大功臣。我本来想和他讲明利害,我们这样做已经触犯了法律,最好马上想法解决此事,否则会惹来大麻烦的。但见此情景,也只好保持沉默了。

快下班的时候,一辆蓝色桑塔纳轿车驶进了公司,刘经理他们公司的老总带了两个人连夜赶过来了。后来听说谈判没有结果,程石松坚持要扣下两车羊毛抵债。

 

第四章 阶下囚

又过了两天,一位自称是吉林刘经理他们公司的人到办公室来找我。来人告诉我,他是粮油公司的法律顾问陈律师;说刘经理特意叮嘱他来找我。我连忙说,公司是程经理个人承包,他自己说了算,我现在一点作用也起不了。他说:“我刚找到程经理谈过,但是我们的意见他根本不听,而且态度还挺蛮横。”我问:“你是怎么说的?”他答道:“公司的意见是用一部分羊毛来顶王吉欠你们的账,其余的拉走;但是程经理坚决不同意,张经理看看是否去劝劝他?现在我们已经在案发地盐海县公安局立案了,还告到沧海市人大常委会了。这次来还不能谈判成功,那只好付诸法律解决了;到时候可能也会牵扯到您。”我听后感到事情的严重性;忙说:“我再去找程经理也没什么用处了。这样吧!我领你去找经委主任,看看有办法解决吗,我也只能做到这些了。”

我敲开了袁主任的屋门,向他介绍了来者的身份,主任听后很不高兴的看了我一眼。

陈律师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希望领导出面调解一下。我接着说:“原来两家的关系不错,听说人家对我们去收羊毛的职工还挺关照的,现在因为王吉的原因闹成这样真不值得。主任您出面和程经理说说,最好把事情了结了吧。袁主任听罢说道:“现在情况和以前不同了,公司承包给程经理了,企业的事我们也不能干涉太多了。这样吧,陈律师先回去,我了解一下情况,再做做老程的工作。

出门时袁主任示意我留下;劈头一句就对我说:“老张!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扭,向着人家说话呢?”我答道:“关键是人家又没有欠咱们钱,咱们扣车的做法就有些不妥了;我觉得最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事情见好就收。他们现在同意留下羊毛给王吉抵账,我们能把钱要回来就行了,再多扣人家的货就没有道理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对方如果真告出事来,那时候事情就不好收拾了。”袁主任听后说:“老程这样做也是被他们逼得,自然是有他自己的道理。即便出了事,有他自己顶着,也轮不到你们。再说在咱们的一亩三分地上,他们也折腾不出什么事来。”看来对老程的做法领导还是支持的;我只好说道:“主任,我们这样干可是违法的啊!对方已经在盐海公安局立案了,还去了市里人大上告。现在是老程已经把我们牵连进去了,到时候事情闹大了就怕他自己也顶不住啊!”说完便起身走了出去。

于是后来出现了先头的那一幕;程石松第一天被抓,第二天又有几个职工被盐海县公安局带走。

我拿着传票找到了袁主任,请示去还是不去。主任正在打电话,听内容也是在说着这件事;他看了看我递过去的传票,耸了耸肩,开口说道:“这事你自己决定吧!”我无奈的说:“还是去吧!怎么也是被卷了进去了,别再让公安局下令通缉我,再说弟兄们都遭罪了,我也不能逍遥法外啊!”主任说这样也好,你去了多带些钱,要尽量把大家生活安排好。

在当天的沧海日报上,右下角赫然登出一条短讯;“在我区盐海县境内发生一起重大拦路抢劫案,嫌疑人已被全部抓获,案件正在审理之中。”

第二天一早我赶到了盐海县公安局,找到了刑警一队的办公室。

我推门进去后,看见里面坐着一个年龄不大的警察,便把传票递了过去。他看了看,做了些记录,然后用难以接受的眼光瞅着我;指了指屋角的扫帚,冷冷命令我说,你先去打扫卫生吧!我听了后,觉得好像受到莫大耻辱,心中居然冒出来一股无名火来。我瞪起眼来高声说:“你们公安局叫我来,该审就审,该关就关,不是给你们干活来的,我要见你们领导!”年轻的警察见状有些惊奇,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拿起传票走了出去。一会回来说,你跟我去见我们姜队。

屋里的人见我进去,微笑的指了指旁边的座位示意让我坐下。姜队长看上去还很年轻,长的英俊潇洒,眉宇间透着几分英气。

我心中正盘算着怎么回答对方的审讯,就听到他开口说:“带着你们的人,到大楼门口等候,不准随便离开,有事必须请假。”我问,晚上可以回家吗?他告诉我说;晚上到指定的旅馆住下,这已经是很照顾你们了。

我找到正在打扫卫生的几个职工,招呼他们来到楼门口。大楼门口修得挺宽,门前有一个很大的前出厦。两旁的水泥台上已经有人坐着,我们也挨着坐下。

这时我望着门前的五六层台阶,猛然想起古人的“阶下囚”的来历;眼前的情景倒是对上号了,一时心中觉得有几分好笑。

业务员小王对我说:“昨天警察是先到家里抓的我,让我领着去的你家,没找到你,就拉着我一个人来了。来盐海县的路上,公安刑警让我蹲在车后面;我说,同志能不能让我坐前面去?你猜警察怎么说?你这小子再不老实,就把你给铐起来!”我听后笑了起来,说道:“因为你领着警察没抓到我,所以看着你不老实;警察审问过你了吗?”他说:“审了,我就说我什么也不知道,经理让我干嘛就干嘛。这次跟去只是在旁边观看,什么也没参与。”我听后点了点头。

这时小李指了指坐在对过的几个女子说:“看她们打扮,准是抓来的小姐。让我们和她们对面坐着,咱们这些人一个个又穿戴整齐,在别人眼里准当作是嫖客了。”我说:“嫖娼的罪过总比抢劫罪轻多了,哥几个犯的可是抢劫罪啊!弄不好要判几年的!”几个人听后瞪大眼睛,吃惊的望着我。小王苦笑着对我说:“要判也先判你这个当头的,你可是算主谋啊!”我听后笑了起来,说:“我这个头是程经理口头封的,不算数的。按经委领导的说法,我是暂时在你们公司待命的。再说我好歹原来也是农机厂的一把手,怎么也不能到你们的小公司当副经理啊!那不大材小用了吗?”

几个人正在说着,只见从里面走出了一人,低头丧气的坐在了我旁边,他对我说道:“你们也来了?”我疑惑地看着他问:“您是哪位?”对方叹了一口气,说:“别提了,就是我帮老程找的人;按咱们沧海人的话说,这回可‘倒灶’了!找的几个人都进去了,家属们每天吵着找我要人;我自己托了托关系,好歹没关进去,这回可让你们程经理给害苦了,丢大人了!”我说:“大家这是都粘了程经理的光了,正像他前几天老挂在口头的话;这回可逮着有把的烧饼了。”

不过也真难为这位哥们了,只要一看见大门口有人来,就慌忙低下头用胳膊遮住脸,生怕被熟人瞅见。

中午我领着大家到一个小饭馆就餐,让每人点一个自己爱吃的。我又要了几瓶啤酒;不管怎样,虽说大家成了临时囚犯,可是自己不能亏待自己。

下午刚到公安局门口,突然听到有人喊:“张经理!”我扭头望去,见到吉林的刘经理向我快步走过来;一面伸过手来和我握手,一面不安的说:“真对不起了,怎么把您也弄来了。”我笑着对他说:“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们,这也算罪有应得。如果不是这次机会,我这一辈子哪能和公安局打交道啊!”刘经理又告诉我,公安局去东北抓王吉了,事情快有结果了。

第二天,我们继续在公安局大楼门口蹲着。中午时分,一辆轿车驶了进来;车门打开,一行人从里面下来。我看到打头的是县里主管工业的副县长,后面跟着经委袁主任,还有农业局的刘局长也来了。

刘局长和我是老熟人,他老远望见我们这个情景,忍不住咧着大嘴笑开了。

只见县长一脸庄重地率先走了过来;到我们面前开口大声的说:“同志们辛苦了!”然后伸出手来同每个人一一握手,这情景颇有些领导接见的味道;让大家一时真的是受宠若惊。我看着这不伦不类的滑稽场面,忍不住差点笑出声来。

我对跟在后面的刘局长说:“您怎么也来了?”他答道:“这的公安局长和我是同学,我过来给你们讲讲情。怎么样,没有受罪吧?”我笑着说:“没受什么罪,可这滋味也不好受。我们丢人现眼可都丢到盐海县来了,老兄还是赶紧救我们回去吧!”

县长的一声“同志们幸苦了!”让大家一扫两天来的抑郁心情,情绪一下子都兴奋了起来,瞬间好像从罪犯升华为有功之臣。小王嘻嘻哈哈的对我说:“张厂长!刚才这事你没有安排好;我看电影里这场面如果领导说,同志们辛苦了!你应该领着大家齐声回答,首长好!那样多有气氛啊!”我听后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下午领导走后不长时间,县里的公安局政委赶了过来,临走时对我讲,你们去刑警队办个手续,就可以回家了。

我找到姜队长;他告诉我,如果不是你们领导来讲情,保你们回去,怎么也要关你们几天;你们回去后都不要出门,有事找你们必须随叫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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