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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梦圆话圆梦
作者:王希桐

      上大学,对于今天的年轻人来说是瓜熟蒂落、顺理成章的事。可对于我们上世纪五十年代出生的人而言,却远不是那么简单。
      一九七一年八月沾所谓“教育回潮”的光,我从初中应届毕业生直接考试升入公社中学读高中。当时传说将要恢复高考制度,因而老师们教得很认真,学生们学得也很卖力。因为我是班里学习委员,后来是副班长,各门功课成绩名列前茅,深得老师的喜欢和器重。私下里,语文老师说我语文英语好,将来考文科有把握,数学老师则说我数理化好,还是考理科有希望。说实在的,那时我一个乡下孩子,孤陋寡闻,加上“文革”的影响,如果没有老师的指点,我压根儿也不知道上大学会对自己有多大的意义。只觉得老师们都是正规大学毕业生,一个个那么儒雅、有知识,再加上老师们的不断点拨,一个“一定要上大学,像老师那样做人做事”的梦想,便在我稚嫩的心中萌生,而且再也挥之不去。
      我急切地盼望高考制度的恢复。可是,盼来盼去,苦苦努力准备两年的我们,却在临近毕业的一九七三年七月下旬,看到的是《人民日报》及省地各大报纸都在一版通栏推出白卷英雄张铁生的消息,随之,一场对“十七年教育路线”的讨伐和对所谓“教育回潮”的批判铺天盖地而来,我的大学梦被搁浅。我很不情愿地拿上高中毕业证,怏怏地离开了学校,被老师推荐去公社办“农业学大寨”油印小报。
      不久,一年一度的征兵工作开始了,初中班主任找到我,建议我参军。他说,到部队或许有上大学的机会,还用邻村一位学生在部队上了“哈军工”来鼓励我。我的大学梦又一次被老师唤起。于是,为了那份割舍不掉的大学心愿,我毅然违逆父命,应征入伍。
      经过近三个月的新兵训练,我被分到团政治处新闻报道组,半年后又被安排当摄影报道员,一干就是四年。其间,经历过对“非无产阶级思想”的批判、狠斗“私”字一闪念、灵魂深处爆发革命等无数次思想“洗礼”,我的大学梦几近绝望和破灭。直到一九七五年,报道组一名早我一年入伍的老兵被保送上河北大学,我的已枯似干柴的大学梦,才再一次被点燃。
      然而,一九七七年底全国恢复高考,团里有一个考试名额,定向北大,却给了一个无心准备考学,而精心准备提拔的我的同年兵老乡,他程序式地到考场走了一圈,敷衍地签了个名就回来了,白白浪费一个指标。我嘴上没说,心里却有怨气,便找到团政治处主任要求复员,理由很简单,回家考大学。主任不同意,但却非常通情达理地说:“想上大学是好事,可为什么一定要复员回去?在部队同样有机会呀!”我只能更加努力地工作,同时挤时间复习功课,悄悄地做着考试准备。
      幸运的机遇终于降临了!至今我仍然清晰记得,那是一九七八年六月十八日上午,干部股仇干事略带几分神秘地笑着走进我的暗室,然后一本正经地告诉我:“今年师里给团里下达两个战士高考指标,经团党委研究,决定让你参加。考试时间是七月二十至二十二日三天。时间很紧了,你抓紧复习吧。”临走又叮嘱,“这可是团里给你的任务,务必完成好”。听到这个消息,我非常激动,因为我几年来梦寐以求的机遇终于真的来了,同时又很紧张,因为距离高考毕竟只剩下短短三十天时间了!但从仇干事的话里,我突然意识到,圆大学梦已远不止是我个人的事,还有组织的重托与期望啊!我是代表全团两千多老战士去赶考,去争取实现我们同代人虽已疏远,但心中总是渴望着的一个沉甸甸的梦啊!
      为了把梦变为现实,也为了老师、领导、战友们多年来的那份信任与期盼,我别无选择,只能背水一战。迎考复习对于因文革时常停课闹革命,知识基础先天不足,且已荒疏五年学业的我,并非易事。我把参加高考当作是独自去完成团领导交给我的一次战斗任务。没有参考书和复习资料,我就乘车到五十多公里外的张家口市求助正在师专进修的高中班主任,拎回一大摞参考资料。接下来,便足不出户,没日没夜的读、写、算、背,每天睡眠不足四五小时。有时顾不上吃饭,邻屋早我一年入伍的战友就帮我把饭打回来。经过三十天的紧张复习考试,我的身体瘦了一圈,从考场下来没几天,就病倒住进了团卫生队,还险些因打点滴过速丢了小命。也只是到这时,我才意识到,把大学梦想变为现实的路,竟是那么遥远而又曲折,艰难而又艰辛,充满希望而又极富挑战!

      然而,等待高考结果,远比期待高考机会更能考验人的心理素质和意志力。一个月没消息,我尚能镇静自若,两个月还没消息,我就有些着急。直到第三个月,十月二十一日下午,我终于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我一字不漏地看着,尽管它不是我理想的大学和专业,但我五年寻梦梦成真,怎能不高兴呢?我兴冲冲地捧着通知书向团政治处主任报喜,可主任却话锋一转,试探地问我:“到年底部队将由乙等师扩编为甲等师,我们政治处急缺干部,你是否一定要去上大学?”我坚定地说,经过这次高考,我更感到自己知识基础太薄弱了,急需到大学里去学习深造,充实提高自己。请组织放心,大学毕业后,我一定回来为部队服务。说到做到,四年大学梦圆后,我婉拒了大学领导和老师拟留我作为省第三梯队干部后备人选的好意,毅然回到了部队继续工作了二十年才转业。
      如今,我已年过花甲,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回想大学毕业后三十五的时光,我之所以无论在部队还是在地方,几番调换工作都能够得心应手,并且能做出一些成绩,多次立功受奖,得到领导信任和群众好评,我都深深感谢大学梦圆!是她,赋予了我知识力量;是她,奠定了我事业追求的目标;是她,为我插上了人生腾飞的翅膀。我更发自内心地感谢那些在各个关键时刻,为我大学圆梦一路上关怀呵护,积极帮助扶持我的老师、领导和战友们,他们才真正是梦的播种者,梦的设计师,梦的引路人,梦的通天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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