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我家还比较贫困,弟兄多,一星期吃上一顿汤面就不错了,其余就吃高粱面饼子和喝棒子稀粥了。只有过年和娶媳妇吃上几顿白面馒头。
全国恢复高考制度后,各地的重点中学也陆续恢复起来了。我作为村里的第一批高中生考入了县一中。
我村距县城百里之遥,去县城需乘坐火车,我村距最近的车站5里路,那时都是土路,人们往往背着东西步行送站。
我走那天,有许多同学同行,父亲像旁人一样,送我远行。只是半路想起送我的东西忘了带折回了家。火车站月台上,许多家长忙不迭往儿女提包里塞馒头之类的食品。有的人将包撑裂了还在塞。那时我年轻气盛得很,从未远行过也不知离别的滋味儿,一味盼火车快些开,嫌父亲的吩咐过于啰嗦了。好不容易盼到火车要开了,父亲气喘吁吁跑来,急忙塞给我一个小包,方方正正的,也是馒头吧?我接过这个小包,看到父亲的手背粗糙得像老松树皮,裂开了一道道口子,手心上磨出了几个厚厚的老茧;流水般的岁月无情地在他那绛紫色的脸上刻下了一道道深深的皱纹,他那原来是乌黑乌黑的头发也变成了灰白色,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是那么有神,尽管眼角布满了密密的鱼尾纹……
火车很快离开了车站,父亲的羸瘦的身影在我的视线里越来越远,随即消失了。我才慢慢地把包拆开。
父亲没有像别人那样送我食品,而是一本字典。一本父亲经常翻阅的1962年版的新华字典,我随手塞进包里。
我刚到校,父亲便来了信:“你小学和初中阶段基础没打好,文字基础欠扎实,所以送你一本字典,希你扎扎实实学习”。
从此,这本字典就随我走进了县一中,走进了师范校门。而真正主动带着它则是后来的事了。
刚到师范学校,我给家中写了一封信,父亲的回信至今仍记忆犹新:“不管学习什么都要认真扎实,比如,考试的考,你总是写的多一横,还有商量的‘量’不是漂亮的‘亮’---”。
自那之后,我开始尽量注意消灭错别字。字典真正成了我的无声老师。尤其是随后我开始习作,就更离不开字典了。40年过去了,工作无论怎么变迁,父亲的字典一直陪着我,它帮助我解惑,增长知识,给我的日常工作提供了极大方便。
但是,父亲送字典的用意又何止如此呢?父亲送字典给我,更主要是将认真细致专一的工作态度传给了我。父亲的礼物太重太重了,一如他寄予我的期望,这才是真正永远啃不完的“馒头”。
如今,我的小字典变成现代汉语词典即“小馒头”变成了“大馒头”。在我的心中永远也忘不了那部小字典,看到它就犹如父亲在身边谆谆教导,你一定把这馒头吃好嚼烂,变成能量,成人成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