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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岗厂长打工记】第二十五章 工程师
作者:祖基
 


我当时打工的公司是在天津晚报上看到的招聘广告,是一个叫做什么科技有限公司的,离我居住的地方不太远。公司在解放路附近一座小洋楼里面,经营销售楼房用的自动灭火报警装置,据说还是从国外弄来的高科技产品。

老板是个知识分子,记得原来好像是在市里一个科研机构工作;后来自己下海开办的公司。老板的年龄看上去比我还大,穿的西装革履,讲起话来文绉绉的。当初我去应聘时;老板听说我曾经在合资企业销售过电缆,看上去又是一表人才,只是年龄大了些,可还是很痛快的就招聘了我。

我知道这种小公司招聘业务员的门槛很低;因为底薪很少,赚不到钱你自己就会走人。当时的情况下,我只要工资能够自己的房租和生活费就满足了。

两个月下来,也没有谈成一笔业务;不只是我,几个新来的业务员也都是如此。可是老板也没有辞退谁的意思,只是有走的,又补进来新人。其实老板只是用较低的工资,让这些人去给他宣传公司产品,到各单位去散发产品资料,说来他还是挺合算的。

现在我的官司算是了结了,心情也开始平静些了,考虑应该找一个适合自己的工作了。在一个星期天我去了位于国展中心的招聘会,走进大门时好像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件难为情的事情;我一直认为这里是年轻人来的地方,我一个大老头子到这里来,总觉得有好多的眼睛在盯着我瞅。

当我融入人流中时,发现和我年龄相仿的人还不少,当然也有和我一样是找工作的;其实大多数是跟来帮孩子找工作的家长。我这时心情变得坦然了,在大厅里来回转悠着,寻找适合自己的工作岗位。我绕开了那些挤满人群的招聘公司,专找一些门厅冷落,无人问津的摊位。我眼前忽的一亮,有了新的发现,不少的带有机械字眼的公司在招聘厂长和工程师。我一时来了精神,逐个的开始了解情况。

我站在郊区来的一家机械厂的摊位前;只见挂在一旁的招聘广告上写着,‘高薪诚聘厂长,机械设计工程师,车工…。’我向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女士了解厂家的产品情况,可能是我的问题有些专业,女士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这时只见从一旁转过一位中年男子,中等身材,面皮白净,操着一口天津郊区口音问我:“您了以前是干什么的?”我答道:“原来在外地一家农机修造厂当过生产技术副厂长。”他拿过一本产品介绍来,指着封面上的彩色照片问我:“我们是出这个的,认得吗?”我望着上面标着的‘高频焊管机组’的字样,觉得问题有些好笑,我以前去焊管厂时见过这种设备,于是答道:“这不是焊管机吗!带钢进入设备后,先经过挤压成型,再经过高频焊机焊接,最后定尺剪断,后面还有调直机。”他听了后兴奋的问我:“您了原先干过?”我慌忙回答:“没有,没有!我只是见到过,多少了解。”他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说:“那您想应聘哪个职务?”我接过名片,上面印着龙腾机械公司总经理王金龙,忙答道:“机械设计工程师吧。”我的回答显得没有底气,坦率地讲,我没有专职干过设计工作;在我原来那个小厂就是技术室的工程师也没有真正搞过设计。

他听后又问:“搞过非标设计和测绘吗?”我听了脸上露出了笑容,心想如果机械设计工程师干这个事情就好办了,答道:“非标设备吗,我和别人合作搞过印花机和一些盐场的洗盐设备,自己单独只弄过矿山用的螺旋输送机。测绘在工厂的老师傅们差不多都能画两下子,关键是零部件的公差要求和加工工艺的确定。”王总听了我的话后,坦诚的对我说道:“那您了去我那里干吧!管吃管住,工资待遇那都好说。”我听后告诉他,我要把现在的工作辞掉,然后去您那里看看我能胜任吗。他听后有些失望的样子递给我一张招聘表格,对我说,那您了给我留个联系方式。

接着我又转了转,还有几家合适的,多是市里的企业了,离我住的地方很远,还解决不了住宿。

下午刚回到自己的住处,王总就打过电话来,说他现在市里了,准备来接我去他那里看看。我虽说是去给他打工,而且比较来说还是王总这个公司最合适;但多少也要端点架子,告诉他辞掉工作后再去他那里。

第二天上班后我找到公司老板,讲了一些事先编好的理由;提出了辞职。他听后笑了笑便同意了,而且通知财务把我的工资结清。我当时感到这个老板的为人还可以,多数老板在你辞职后是不会马上结清工资的。

临走时我和老板谈了对公司产品的看法和改进的建议,今后产品的推销办法和一些潜在的市场。老板很认真的听着;不断的点着头,脸上露出有些疑惑的样子,听我讲完后问了一句,您原来是做什么工作的?我微笑着答道,我是搞机械的,在一个小厂当过厂长,以前也搞过新产品开发和推广。告辞的时候他握着我的手说,以后有时间回来看看,认识了咱们就是朋友了。

两天后我来到龙腾机械公司,事先也没有给王老板打电话,因为已经见过面了,这次去了主要是了解情况。王老板去唐山了,接待我的是老板的哥哥。他听了我的来意后挂通了王老板的电话,讲了几句后把手机递给我。在电话里王老板告诉我,让他哥哥领着我在厂里转转,其余的事情等他回来再说。

工厂规模不大,有三十来人的样子。钳工和车工占了两个车间,还有四五个人在院子的敞篷里搞电气焊。

老板的哥哥年龄和我相仿,我让他领我看看宿舍,他打开一间房屋,告诉我是不久前走了的李工住的。房间的条件一般,但对于当时的我有了这样一个安身之处已经很知足了。

中午老板的哥哥开车拉着我到街里的一家饭店用餐。他问我原来在哪里上班?我告诉他在沧海市下面县里的一家农机厂。他听了兴奋的对我说:“以上在这干的李工也是沧海市来的,不久前辞职回去了。前些日子招来一个工程师,从农村来的,什么也不懂,只会弄什么土豆机。张工一看就是国营企业里出来的,是见过大世面的。”我听后笑了,告诉他三天后来厂报到。

王老板见到我的到来了很是高兴。先是和我谈起工资待遇,我当时只是知道工人的工资待遇在两千左右,并不了解当时在郊区工程师的工资是出奇的高;而水平顶多是个技术员。再说自己好多年没有从事机械行业工作了,应聘机械工程师,还是搞设计,心中总有些假冒的感觉。当王老板问我工资要求时,我答道,两千吧!他听后吃惊望着我,脸上显出的表情好像是怀疑我的能力,我见状忙解释说:“我对制管设备不太了解,给我两个月时间作为学习和熟悉工作,两个月后根据我的能力再定工资。”他听后说道:“那最少也要给您先开三千,张工!您就是在我这什么不干,玩上两个月也给您照开工资。”我当时真是感动的五体投地,也体会到王老板的财大气粗。他又叮嘱我对待工人态度要和蔼些,多去车间和工人交谈,了解他们的心里想法。

这时一人推门进来,手上拿着一张图纸,直接走到王老板的桌前,手指着图纸和老板交谈着。我在一旁打量着来人;此人四十岁上下,身材魁梧,一副精明强干的样子,脸上透出一股刚毅的神态。

他这时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我;王老板忙对我介绍说:“这是我们的刘厂长,这位是刚来的张工。”我忙站起身来,刘厂长转过身来,脸上马上露出笑容;伸出手来对我说,欢迎!欢迎!我握着他的手说,您好!他一面说着,你们聊,车间里还等我呢!便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王老板站起身来对我说,走!张工,去看看你的办公室。这是一间很宽大的房屋,屋里摆着几张办公桌,靠在墙边有一排装满图纸的柜子。

屋子里有一个人坐在电脑前画图,见到我们进去,慌忙站立起来,毕恭毕敬的叫了声老板。王老板似乎没有感到这个人的存在,更没有介绍给我;用手指了指墙边的柜子对我说,咱们以上加工过的活都在里面,您先熟悉一下图纸。说完走到那个人的电脑前看了看,皱了皱眉没有说话便走了出去。

我想这个人大概就是老板大哥说的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工程师了。我仔细打量他一眼,个子不高,五十多岁的样子,穿着一套不太合体的西装,仔细打量还是像一个老农民;这让我想起在钢厂找来的那个王工。不过他居然在用电脑画图,立刻引起我的好奇。

他继续坐在那里画图,没有理睬我,好像不太欢迎我的到来。我只好主动和他搭讪说,我姓张,您了贵姓?他答道,姓宛。我问道,宛工在设计什么产品?他告诉我;土豆收割机。

他递给我几张图纸说,就是这个,张工给提提建议。我接过图纸仔细看了看;便知道他不仅不懂机械设计,连起码的机械常识也懂得不多,更不用说机械结构、加工工艺了。图纸在设计上不仅是不合理,可以说是想咋画就咋画,设计的产品没有考虑使用效果和设备的经济价值,更别说设备的加工制造了。这种设备就算制造出来了,机械的工作效率和售价也不会被种土豆的农民接受。

但是不管怎么说还是精神可嘉,我不能打碎人家心中的梦想。于是问了一句,出来样机了吗?他答道,没有,正在联系合作的厂家。我问他原来是干什么的?他告诉我原来在家种地。我忙问他怎么会用电脑画图,他笑了,告诉我:“几年前我来到天津,在王顶堤菜市场租了个摊位卖菜。我在家时喜欢搞些小发明创造,我看到南开大学招收电脑机械制图学习班,于是就报名了。我白天卖菜,晚上去学习。我只上过几年小学,学起来很是吃力,连着学了两三期。后来觉得差不多了,可我买不起电脑,自己也没法练习。我把菜摊交给了女儿,自己去人才市场应聘电脑机械制图。心想只要有人用我就行,最起码能练练手,咋么也不能白学了啊!我先后去过四家公司了,有干过两三天的,最多十来天的,就被老板辞了。这里是第五家了,王老板人不错,让我在这里干了一个多月了。”

我听到这里,感到眼前这位农民兄弟;在我心中慢慢的变得高大起来。人生只要有梦想,为了实现梦想而不断的去努力,去追求,锲而不舍,不管成功与否,有了这种精神,活的就有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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