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到葡萄沟

梁陆涛

经过了春的萌发，夏的热烈，临近中秋的葡萄沟，被一片浓密的绿从上到下严严实实地覆盖着。因为有了整整一个夏天的风雨洗礼，这满沟满坡的绿色就有了从容的苍翠和沉郁的秀美，连带着整条山沟整座山梁以及被这绿色层层叠叠遮蔽着的村庄， 全都呈现出一种别样的温柔恬静与优雅端庄，极像一个居住在乡间别墅里衣食不愁悠闲自得的贵妇。

驱车从葡萄沟口缓缓驶入，绿荫覆盖下的农家小院星散在水泥路的两侧。硕果累累的葡萄架，搭在房顶上搭在院墙上搭在房前屋后村路两旁的空地上，整个村落便笼罩在一层密密实实的浓荫之下了。昌黎的葡萄沟，位于冀东名岳碣石山余脉的皱折里。若从空中俯瞰，她就像是上天镶嵌在渤海之滨的一颗宝珠，山海相映，绿意葱笼。略带腥味的海风，从渤海湾远远吹来，已带了些许凉意。刚刚经过三伏天的人们，沐浴在这凉爽的秋风里，顿时便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舒坦与惬意，连沟里的空气都觉得是那么沁人心脾。

车顺势而上，我们来到一个号称“百年葡萄庄园”的农家院。说是院，庄园里却没有俗常人家的院墙。上山的小路逶迤穿过，顺着地势把院落切割出高低错落的几个层次。最高处一拉溜有几间宽敞明亮的客房，客房前面砌筑着一米多宽的台阶。台阶下来是第二层院子，方方正正，平平展展，足有二百来平米。厨房餐厅仓库在二层院一侧，房前有自来水管洗手池什么的。那棵百年老树就在二层院的当中，几株粗壮的老杆蜿蜒而起，虬枝苍劲，跃跃灵动，宛若蛟龙出水腾空狂舞，扬扬洒洒喷吐出漫天翠色霞光。乘着这翠色霞光，那老枝舒枝展蔓，挽了她的子子孙孙，在这高高低低的院落中蓬勃出一个个错落有致的绿色方阵。

正是葡萄的成熟季节，珠光宝气的葡萄，一嘟噜一嘟噜地垂挂在架上。主人介绍说，那紫红色的是巨峰和玫瑰香。巨峰个儿大，像饱满华贵的玛瑙，玫瑰香个儿小，像晶莹剔透的珍珠。马奶子葡萄是那种淡淡的绿色，椭圆形颗粒，闪着柔美的光泽，真的像一个个马奶。那棵百年老树，便是一棵马奶。在老树旁边，是一棵同样干粗枝壮的龙眼。龙眼还没熟透，圆圆的果实绿莹莹的，很像是名贵的翡翠。

热情好客的主人，摘了几串熟透了的葡萄，有巨峰有马奶有玫瑰香，冲洗干净了，端上来让我们吃。他说村里的乡亲们几乎家家开着旅馆、饭馆，还有酿酒作坊，远来的游客可以吃可以住可以采摘，也可以现场体验葡萄酒酿制，品尝最新鲜的葡萄美酒，真正的吃喝玩赏“一条龙”服务。他还不无炫耀地说，昌黎的葡萄沟和法国的波尔多、新疆的吐鲁番处在同一纬度上，且靠山近海，得天独厚，产出的葡萄汁液饱满，甘甜可口，如今已是名扬四海。莫说是唐山、秦皇岛这些邻近城市，到了周末，来自北京、天津等地的宾客也常常迎接不暇。他们老两口每年仅葡萄一项，收入都在10万元以上。

在葡萄架下吃葡萄，光是那扑面而来的鲜味就足以让人馋涎欲滴。同伴大都喜欢巨峰，喜欢巨峰的充实饱满，和浓烈的甘甜里透着淡淡的酸。我独喜马奶。马奶的甜纯粹、温润、绵厚，果肉筋道实诚，经得起咀嚼与回味。大家先美美地饕餮一番，主人拿来几把小巧的剪刀，又搬了梯子凳子，让我们去葡萄架下采摘。主人还给我们讲解葡萄的鉴别知识。他说熟透的巨峰、玫瑰香，在阳光下是透着亮的，马奶子会在翠色中透出一丝淡淡的紫。按着主人的介绍，朋友们各自带了盆、剪和梯子凳子，兴致勃勃地分头行动起来。这时，明媚的秋阳，透过葡萄树摇曳的枝叶筛落下点点光斑，活像几只顽皮的小精灵，在汁液饱满的葡萄上跳来跳去。我轻轻托起那一串串熟透了的葡萄，小心翼翼地动着剪刀，就像是捧着一件件名贵的珍宝。

                             2014年9月15日先后刊载于《河北日报》《金融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