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民西行记(3)
乔民英
一个阳光很好的上午,更多被岁月之河洗刷打磨过的石头沉睡一万年之后,以任性的裸露和妙曼的姿态,静静躺在滹沱河畔等我们。
石头和我们有如此的约会,应当感谢两个人。
一是给了我们“准入权”的那个人。进入卵石遍地的河滩,需要经过一个养鸡场,场主是个高黑干瘦的老汉。老汉态度强硬:“管你们诗人还是作家,来采风还是采石头,我说不能进就不能进。”原因是近来每天都有鸡病死,他认为这与人的侵入有关。在他的领地,“鸡权”绝对大于“人权”。我们的领队喊了十几个“大爷”,主动提出要买鸡蛋,老汉这才让步:“鸡都病了,哪还下蛋?不卖!进去吧!”
再就要感谢给了石头门“展示权”的那个人了。因为修建鱼塘需要大量碎小石料来围积,这些沉没在河底的石头才成堆成片地被打捞上河岸。不管巨石还是碎石,粗石还是奇石,哪能决定自己的命运?不过在淡定与挣扎、必然与偶然的缝隙里聊以自慰罢了。
每个人都在寻找那块最心仪的石头,就像寻找自己失散多年的情人或伙伴。于是,有的发现了“心”,有的发现了“鹰”,有的发现了“龙”,有的发现了“日”“月”,有的发现了男人和女人的“生殖器”。都在挑挑拣拣中难于取舍,只有极个别石头有幸被认领回家。
西安一位朋友发现了一块印着“佛”字的奇石。我看他脖子上系着一块佛珠,顿悟:原来带着什么样目光、什么样思想去发现,就会发现什么!难道石头不与人一样吗?一个独立的生命个体,一个承载着各种宇宙信息的小天体。
四十年前在山西插队下乡的诗人画家杜先生感慨颇多,收获也最大。他捡到了一块“嫦娥奔月”大石头,发现了一段尘封已久的青春岁月,发出充满诗意的深情吟唱;“靠近月亮的地方,我拉住嫦娥的手,感受广寒宫里的温暖,在生疏的舞步和口琴的微颤中,梦回汾河之畔。”返回路上,他以花甲之躯背着一大包足有二十斤重的石头,健步如飞。
赞杨兄也捡到一块幸运之石,还对大家的“奇石”一一点评。他的“石头经”充满诗情和哲理。他说:“捡石当中看性格,取舍之间品人生。带回家的石头才是自己的最爱。前进要学会舍弃,舍弃意味着更大的收获,每一次舍弃都是忍痛割爱。”他自己的做法是,带走最喜欢的那块石头,把比较喜欢的拍照之后放归大自然,让它去等待更钟情的人。
我也捡了几块还算中意的石头,却都比不过那块“麒麟石”。最喜欢的往往在无意中邂逅,上苍又岂会把所有的幸运赐给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