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

1

欧阳局长最近总觉得身体不舒服，有时候心慌，有时候胸闷，也有时候失眠……总之，以前没有的毛病似乎都有了。睡觉的时候和妻子说了，妻子给了他个后背说，都是那身肥膘惹的祸。欧阳想来想去，还真是这么个事，自从当上局长天天的应酬，身上的肉见天的长。这不这都快一百八了。唉，欧阳叹着气。这局长当着，心宽时也涨肉，不顺时候，也涨肉。喝口凉水都长肉。年轻的时候，天天的也没少吃，怎么就没见长肉呢。

妻子说，你去医院看看去吧。看能不能把你这身膘减下来。欧阳想想也是，明天还是到医院看看吧。真能减下来那不是更好。要是检查有点啥别的毛病，也好早治。这年月，糖尿病、心脏病啥的，都是富贵病，生活好了才得，就这身膘没准真得有。

第二天一大早，欧阳让司机把他直接拉到了医院找宋医生。老宋和他是从小学就一块的同学。从小玩到大，也是铁的很。家里人有点病啊啥的，都来找老宋。欧阳趁早上来，一个是老宋没病人，再一个也不想让人们知道自己上医院来看病。病这东西，自己知道就好，还是不要让人们弄得人其百众的好。老宋见欧阳来，心里纳闷，他找自己来干什么？伸手往上扶了扶往下耷拉的眼睛。看着欧阳走过来，自顾自的坐在椅子上，从兜里掏出一盒大中华，给老宋扔过去一根，自己一根叼在嘴里用打火机点着。深吸了一口，看向老宋，说，老宋，你看我这胖的，我想减肥！老宋白了他一眼，伸手说，把火机给我用用，当了领导就不给我点烟了？      

欧阳嘿嘿的笑脸两声，上去把老宋的烟点着了。老宋吸了一口，看了看欧阳说，看你的样子挺好的，干嘛要减肥？欧阳把烟从嘴里吐了出来，又从鼻子里吸力进去。伸手把烟灰弹进来烟灰缸，最近老是胸闷、心慌。估计心脏是有毛病了。不减肥不行了。

老宋看了看欧阳，说，早点退下来你心就不慌了。欧阳显得愣了愣，脸色一下拉了下来，你小子，说什么呢。我这干得好好的，你小子叫我退。奶奶的，你就不想我超过你。老宋看了看欧阳，嘿嘿之笑，一个劲的说，我他妈的和你开玩笑。你还当真了啊。欧阳说，这玩笑开不得。老宋说，咱俩有啥开不得，谁不知道谁。欧阳白了他一眼，我是把你看透了。但你能看透我？老宋笑了，是啊，你我看不透。我搞医学的，直，直。

说完，老宋给体检中心打了个电话，让欧阳去做个全面的体检。欧阳站起来说，那我走了，你先忙着等体检报告出来，我再过来。老宋挥了挥手，要不是你，我还得送到大门外面。你啊，自己走吧。恕不远送。说完，老宋拿起病案就去病房查房了。欧阳心里挺不是滋味，就这臭小子跟自己耍牛逼。别人谁敢？叫上司机，走了。

2

欧阳接了老宋的电话，让司机把他送到了医院。和老宋见了面。老宋和他刚坐稳，他就又拿出来大中华点上了。要给老宋，老宋没要。让欧阳也把烟掐了。欧阳不明所以然。愣着眼问老宋，你小子有病，咋不抽烟。老宋说，能不能戒烟？欧阳撇了撇嘴，眼睛盯着天花板吐了口烟说，这常天的人来送往的，不抽烟哪行。老宋看了看欧阳，又翻了翻手中的各式各样的检查单子。停住动作，盯着欧阳一本正经的说，酒呢？欧阳瞪大了眼睛，让我戒酒？你杀了我吧。死了就不喝了。不死不喝行么？老宋盯着他，他妈的当官不喝酒的多了。就你特殊？欧阳看了看老宋，耷拉这眼皮说道，怨不你就能当个医生呢。不开窍。

老宋说，欧阳你不用减肥了。心脏没事。

欧阳不信，嘟囔着，我他妈天天心慌、胸闷，你说我没事？

老宋白了他一眼，真没事心脏。用不着减肥。

欧阳不信。老宋也没法。最后把检查的单子甩给了他，不信你上好医院在去瞧瞧。信不过我，我还不给你看了呢。说完，拿起病案去病房查房去了。

欧阳弄了个大愣，叫上司机走了。

3

欧阳不信老宋，这心里老是犯嘀咕。兜里还备上了速效救心丸。深怕那天自己的心脏突然停机。去了趟市里，又去了趟省里。依然没问题。欧阳更深信是这满身的膘给拖累的。趁着周末没事，又去老宋家里去找老宋。

老宋看见欧阳那胖颤颤的样，心里就直发乐。见欧阳来了，自己也没迎接，自顾自的在沙发喝茶。老宋妻子，杵了他好几下，他也没动弹。欧阳坐在沙发上说道，咋拉大医生，和我摆谱呢？老宋说，和你说了你不信，说你没事，你不信。咋样，跑了不少地方查出来没？有问题没？欧阳歪愣了他一眼说，没事。可是我还是心慌、胸闷。想减肥。

老宋说，你能减了肥么？不坐车行不行？多运动行不行？少吃，少喝行不行？你就没有减肥的条件。胖着吧，没事，死不了。

欧阳说，你就没有点别的办法？老宋说没有。

这时候，老宋媳妇拿着水果从厨房走了过来。问欧阳，欧阳局长咋拉。咋非要减肥呢。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赶这时髦呢？

欧阳说，这不是心脏老不舒服。有时候心慌、胸闷。

老宋媳妇看了看欧阳，老宋说你身体没事。你咋老认为自己身体有事呢。你是压力太大吧？早点退下来得了。何必在那位置上遭罪呢？

欧阳两眼盯着老宋媳妇，心里转了几转。这老宋媳妇是纪检委的副书记，也是常来常往。今天说这话是啥意思？欧阳看了看老宋媳妇，说，臧书记，你这话里有话？

老宋媳妇爽朗的笑脸一声，说，哪有什么话啊，我就觉得你这身体？再说，这形势你还有心减肥？

4

欧阳从老宋家恍惚的出来，总觉得老宋媳妇的话不是在胡说。在点他。欧阳回到家，整夜没睡好觉。妻子的呼噜声也大，外面的天也热。让空调吹着，这胳膊也疼。他翻过来，到过去的想。是不是，有人告我状了？也没干啥过分的事情啊，就是有别人也不知道啊。妈的，是哪个家伙捣鼓老子。欧阳一直没睡，想着哪个人是告他的。

第二天，到了办公室，欧阳也没有了办公的心情。仔细的把自己在局里的里里外外都想了一遍。总觉得自己没啥漏洞。他心里想，莫非是我理解错了。应该不是，这么多年来，在这位置上，没干过啥大的，小的也没少干。这没有不透风的墙。是王会计？不会，那是自己一手提拔的，心腹。李出纳？那小丫头长的挺俊。可是咱不是没动么，也没在她手里办过几回事不是？那会是谁呢……

欧阳，那个古局长，这两天被双了。你知道不？局里的二把一早就转进来欧阳的办公室，悄悄地和欧阳说。欧阳昨晚又没睡好，抬起他那熬红了的眼睛看着他，问，你咋知道的。二把说，这县里都传遍了。欧阳局长，你这两天是咋拉，身体不舒服啊。你看看你眼睛红的。熬夜了吧。注意身体。

欧阳说，是啊，最近老睡不好觉。心脏也不好。

哦，那欧阳局长你忙，我也去忙我的了。二把悄悄地退了出去。欧阳越发的感觉到老宋媳妇的话里是有话的。莫非，上面真的盯上自己了？老古要是双规了，那老家伙平常可是油烟不进的哦。看来，人心隔肚皮啊。自己虽然没犯过大错，可是这小错加起来，进去转悠一回也是可能的。

他看见二把那兴匆匆的样子，欧阳顿时觉得背后升起一阵凉气。这小子不会是等我这位置等不及了吧。也是，这从乡里回来，当二把，就是冲着自己的位置来的。自己还蹲在这里不动，人家肯定等不及了。

唉，但也总不至于把自己送进去呀。是谁，要把自己置于死地呢？

……

5

欧阳病了，这回可能是真的。这不，一连好几天睡不着觉，今天早上心口发闷，要不是二把看见他歪倒在门口，给他叫了救护车，估计也就活不成了。

他看着二把招呼着人，给他忙前忙后的，突然有点弄不明白这个人。这两天还以为是他想弄下去自己，看这样子不像。

那到底是谁呢？欧阳想着想着，心里有慌了起来，憋闷着，心跳的速度也快了起来。忙拿起速效救心丸含了两粒。慢慢的才缓过来。

唉，看来自己这病啊。还是这身膘的过啊。

……

欧阳在医院里住着，身体也越来越瘦。似乎他的脑袋里，总也挥不去，觉得自己被盯上了。他把局里的大小事务都交给了二把。二把大事小事的也老来请示。也看不出有啥毁他的心思。

那天，欧阳和二把说，你也活动下，我也推荐你下。我看我这身体是干不动了。也快到退休的年龄了，早点下也好。二把说，欧阳局长，局里离不开你。出了院身体好了。一样干。

欧阳总是觉得有人盯着他，让他的身后总是冒这凉气。说啥也要把这个位置让出去。欧阳给领导打了报告，领导见他身体可能的确不适合在干。就让他到了二线。其实就和退休也没啥区别。

等欧阳出了院，身体也瘦了下来。一百八变成了一百五，其实这体重正合适。其实老宋给他也没咋治。瘦了下来，心也不慌了，也不闷了。

过了些日子，老两口把孙子接了回来。哄孙子。混日子。

一天他们去老宋家串门，老宋媳妇说，咋你说退就退下来了。那天就是和你随便说说。你还真打报告了？

欧阳说，你们没盯上我啊？

老宋媳妇说，没啊。也没人告你。我们没事干了啊。

欧阳说，我病了。身体不合适干了。

老宋说，你小子根本就身体上就没病。心里的病。

欧阳说，我那身膘的过，你看现在没了，病也好了。

大伙听了欧阳这么一说，哄的一声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