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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元节 乡间 一场不朽的祭祀仪式
作者:(阳光) 张新峰


处暑已过,白天,盛夏还在肆虐着炎炎的余威,尽管今年雨水丰沛使得树木繁茂,但在中午时分,村边那棵歪脖枣树的叶子也被这炽热阳光烤得蔫卷起来。一阵风刮来,随着疏密有间的叶儿的舞动,压弯的枝条忽隐忽现出泛起红晕的累累枣儿。可在夜间一轮上弦月后,阵阵凉意袭来,在这婉约而凄美月色下,虫儿在含有露珠的、清爽的草丛里操起了琴弦,不知疲倦地吟唱着,真是:“秋逼暗虫通夕响,征衣未寄莫飞霜。”这时候,熟稔农事的中老年人便开始念叨:农历七月十五,(鬼节又称中元节)要来了,该给先祖上坟祭祀了。

     农历七月十五,是乡村传统的祭祀先祖的节日。中华民族是礼仪之帮,从来注重对祖先的祭祀追思,特别是在农村乡间,千年以来生者祭祀先人的节日大有清明、农历七月十五、农历十月一日,但是七月十五尤为隆重。也就是这一天,被人们看作是充满人情味的天堂。

      这天,行走在乡间田园小路上,茂密的庄稼把大地编织的满目的青翠,微风和煦轻柔,蓝天白云飘逸,秋的硕果也摇曳着身躯向人们展露灿黄的稻穗上、火通通的辣椒里、泛白的苞米中……好像大地早有约定,布景已布置好,只等待着人们沿着脚下印,心中的路,络绎不绝地从四面八方走来,奔向被青纱帐依偎、与星辰相伴的先祖身边,这时候,人们悄声细语,连脚步也放松了许多。这时候,人们的情绪在流淌。这时候,一场祭祀先祖的仪式,便在乡村的田间有声有色地开演了。

      清脆的鞭炮,是这场仪式的前奏,它似在敲开天堂的门,以免年迈的先人受惊吓,它在告知长眠的先人,你们的后辈来了。它又似乎又像给繁衍不息村庄的乡亲一个信号,这家的香火不绝后继有人……

       跪在双亲的坟墓前,划一个大大地圆,于是在圆圈里摆上祭品。随着人们生活的提高供奉的祭品也在升级,时令水果是不可缺少的,还有面包点心糖果。更有心细的儿女把父母生前喜欢的享用的食物,在来祭祀的前几天就逛超市,走市场大包小包拎来。这是父亲爱喝的茉莉花茶,饮得白干酒,这是母亲爱吃的核桃酥,香肠……

      供奉后,是儿女给逝去父母送来的金钱。以前上坟烧纸大都是在商店买几张廉价的白纸,回家后用木榔头敲砸铁制的一头有铜钱样记的磨具,在白纸上有序地砸下铜钱的痕迹。每到这天,村中不时响起“咚‘咚”的打烧纸的响声。现在,这种手工制作的冥品金钱不常见了。每逢农历祭祀日子来临,在城市乡镇卖祭品的商店比比皆是,烧纸都成沓成捆,整齐美观,均匀地印着古钱币的印记,还有花花绿绿的美元、港币,大面值的,一张就是数亿,加上大小不一的黄灿灿的金元宝。更有孝顺的儿女怕双亲孤单寂寞,还带来了纸质的汽车,彩电,高楼,电话,手机。他们真想在世间人们享用的物质,让早逝的亲人一同分享。这纸制的冥品被一根火柴点燃了,跳跃的火焰,袅袅的青烟,纷飞的纸钱,将那一刻定格为肃穆喟叹的时光。

      亲人的音容笑貌,在昨夜还蹒跚地走进梦境,再现了生活长卷中喜悦的、温馨的、还有琐碎的、令人回味的画面。可今日却躲在一杯黄土之中,任儿女面对土丘的呼喊:爹娘,你在天堂可好吗?冷不冷热不热?衣服够不够?今天给你送钱来了,你要收下啊!这种带有凄惨话语的怀念和问候,把这本来肃穆的时刻更加凝结起来,即使你是七尺刚强的男儿,或官位或厚禄或权贵或显赫,在父母的墓前,酸楚的情怀让你潸然落泪。在缭绕的烟雾里,在萋萋的芳草间,永远说不完活着的人对远去亲人无尽的绵绵哀思和深深的怀念。这种相对,近在咫尺,却又苍茫遥远,中元节就是以这样的格式,将两个世界拉近,让存在和消失相聚,让生者和亡灵对话。尽管思情是多么的虚拟和縹緲,但是,七月十五祭祀的日子已超越了千百年。也就是一年一年,每当祭祀日到来,是生者对逝者的一种怀念,是同先人的一种沟通,是人类种族和精神的一种延续,还有更多的是生者虔诚地祈求先祖对后人的庇佑和福阴。

      我第一次参加这种仪式,是在父亲带领下,当时还小,只记得离村庄几里远东南方向。在地头一棵大杨树下父亲停下来,然后钻进田间茂密的庄稼,嘴里小声地数着“一步、二、三……不知走了多远,庄稼周围呈现出一片土丘。经过风雪雨水的冲刷一围矮矮的坟墓显得格外破陋。父亲虔诚地燃上纸钱,斟上水酒,然后拉我跪在坟墓前磕头,这是你的爷爷奶奶,这是老爷爷老奶奶,这是……我随着父亲一一在土丘前跪拜。也是在这里,我第一次看见刚强的父亲落泪,是在他的父母坟前。后来,渐渐长大的我,每到祭祀日子跟随父亲也来过多次,从年幼的无知、朦胧到缅怀。是父亲这种对先祖思绪情怀,给我提供了一个广泛的感怀空间,那些融入在泥土里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虽然他们的后人不曾与先祖见面,甚至连名字也不晓知,但是这是血脉的召唤和延伸,是生者的一种责任。后来,我的父母相继而去,我对祭祀日子的到来更有切肤的体味。也是每到这一天,远离家乡的亲人也相约来到生育成长的故乡,追忆双亲池塘提水洗衣的情景,母亲眉间笑纹父亲花白的髯须,辛勤劳作在田间后走在蜿蜒的乡村小路的身影。如今,滋生的都是绵绵无期的回味和哀伤。

      有人说,祭祀先祖日子是生者的一笔债,这笔债是人者一份,人从降生那“哇”的哭声开始,这笔债就伴随着你了,不管你在何处何方,你可忘记一切,但是你不能忘记你还债的时刻。有人说,祭祀先人的日子走来的不仅仅是我们失去的亲人,还应该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伦理道德的一种群体形象。即使在大城市,这种祭祀仪式也源源不断地延续下来。那年,我在上海工作,农历七月十五那天夜晚,我去给逝去的亲人祭祀。沿着交通西路京沪铁路向北走去,一路上,每到十字街头看见的是燃起堆堆焚烧的纸钱火。这些大都是一些中老年人,带着穿戴时尚的年轻人,朝着自己家乡方向,摆上供品,送去这些远离家乡的游子对已逝亲人的怀念。

       在时间的长河中,每个曾来世间的生命都如宇宙上空的流星,或刹那滑过天际,或深或浅地留下痕迹,人类都是如此,唱完人生之歌,终有那么一天走向神秘的彼岸。于是,生者对亲人缅怀和思绪的接力棒,在这每年祭祀的日子里,清明、农历十月一日,更是在七月十五,不朽的祭祀仪式,一代一代连绵不断地传下去。在中国的大地上,特别在农村的乡间,走动着熙熙攘攘的人影,涌动的是无限惆怅的回味,凝结的是一派肃穆起敬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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