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李老万的最后时刻

自从和李贵真正走到一起，多年来，玉来在这两个老人面前，更多的角色，是闺女，而不是、媳妇。

这种关系在外人看来，确实有点乱。

但他们自己却很清楚——玉来是李贵至死不渝的爱人，同时也是两位老人的掌上明珠。

李老万老两口，对玉来一直怀着一丝歉疚。

要不是当初自己太托大，这个儿媳妇，还真的不是不能娶过来。所以，总觉得对不住这孩子，总想着把最好的待遇，给了这孩子。

然后是自己确实需要一个女儿。

和李贵走到一起的玉来，水一样柔软而随和的性格，让这两个老人真的找到了有个闺女的感觉。

衣食起居，几乎全是这个半路收进来的闺女料理。

闺女要在老家住上一阵，这两个老人在城里甚至连个衣服，都不知道该不该换、该换哪件；吃到嘴里的饭，不管怎么做都觉得没滋没味。

这次回到老家，李老万别的挑剔不挑剔先不说，反正喝的汤药，是非玉来熬的不喝。

似乎，除了儿子，李老万就信服这个闺女似的。

“闺女，这辈子，苦了你了。”李老万看着玉来，声音很微弱地说。

“爹，不苦，我这不……好好的？”玉来柔顺地笑了笑。

“我走了，你和贵子，好好做咱的买卖。”

“嗯，爹，您放心吧，现在有春福在那儿，不会有事的。”

“春福还小，指望不上，我走了，你得多费心。贵子事多，别全靠他。”

玉来柔声道：“爹，我知道，您不要瞎说，您没事，会好起来的。我去把药端来，喝了药慢慢就好起来了。等您好了，我和娘还陪着您回城里。”

李老万摇了摇头，“回不去了。”

拉着玉来，还是不肯放手。

这让玉来有些难堪，说是女儿，毕竟，还有另一层身份。

那个时候，谁家公公和儿媳妇，有这样牵手的啊？那简直、就叫扒灰乱伦好不好？

不要说那个时候，现今的世道，公公，有几个可以牵着儿媳妇的手？

但是，这个李老万，就是不放手，他也不觉得这是乱伦。

弥留之际的老人，是真的把这个儿媳，当成了自己的亲闺女。

“爹，”李贵也有些看不过去了，“让玉来去给您把药端过来吧。”

李老万像没有听到似的，就拉着玉来的手，眼里，只有玉来一个人。

李老万的另一只手，此刻，已经被李贵的母亲握住了。

老太太，从老头子有些呆滞的眼神里，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异常。

“贵子！贵子！”

眼睛看着玉来，李老万嘴里喊的却是儿子。

李贵赶紧着又俯身在父亲的身边，“爹，我在这里。”

“玉来，是我……亲闺女。”

“是，是，我知道，爹，玉来就是您的亲闺女。”

“我死了，就按亲闺女给我披麻戴孝。”

声音虽然弱，但这句话说得却很固执、很坚定，不容置疑。

李老万说完这句话，眼睛看向了自己的妻子。

老太太泪奔，她点了点头……这老头子，费的什么心啊这是？

此前，就他们老两口的时候，老头子不止一次地跟她说：

“这么好的孩子，当初怎么就没娶进门呢？”

“这么好的个闺女，怎么就得屈居作小呢？怎么连咱家的门都进不了呢？”

……

这老头子，一辈子，体情过谁？又自私又蛮横，就没几个人说出他个好来。

唯独在玉来的事上，怎么就慈爱得一塌糊涂。

知道的，是对这孩子有歉疚；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老不正经扒灰呢。

刚刚老头子交待的一句话，她却是瞬间就明白了，这是要在老头子的葬礼上，让玉来打头呢。

这个地方的风俗，下葬入土那天，出殡的时候，孝子孝孙们无论男女，一般都是要护送到坟上去的——男人在前面开道，棺柩在中间，女人则在棺柩的后面护灵。

男人这边，儿子中的老大，肯定是打头在最前面的。

女人这边，女儿中的老大，肯定也是打头在最前面的。

他们老两口，没有女儿，按常理，只能是儿媳妇在最前面。

张氏是明媒正娶来的头房，肯定是站在最前面。

玉来，只能屈居之后。

老头子，显然不愿意这样——

一辈子都爱计较，什么事都要计较，所谓斤斤计较，说的，大概就是这个老头子了。

没想到，连死了之后的事情，他也要计较，而且计较的这样仔细、这样煞费苦心。

再一个就是，在穿孝这个问题上，女儿和媳妇，也是不一样的。头上顶的，没什么太大区别。身上穿的，女儿是大孝，全身是孝；媳妇，只是一条白裤子而已。

这不关穷富，这是规矩。

那个时候，女儿在娘家，地位很是卑微，但在这件事上，女儿，是得到足够重视的。

这个老头子，这是不要让玉来在自己的葬礼上屈居第二。

老头子这样安排，其实也正中老太太下怀：这些年，玉来，是真的把他们作亲爹亲娘待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