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践行誓言的时候

一听这个特务问他把俊莲送到哪里了，春生又急了。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我把人家送到什么地方了？我吃饱撑得我？我去送人家，你以为我是谁，这些年人家没弄死我，已经是给老祖宗烧高香了。我送人家，人家也得让我送啊？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土八路把她弄走了，我还着急不知道找谁说去呢。怎么变成我送人家了？”

“那些土八路把她弄哪去了知道吗？”

“知道啊，肯定是弄山上了啊。”

“山上？哪里的山上？”

“当然是……八路在的山上啊。”春生理所当然地说。

“八路在哪座山上？”

“这、你们……怎么能问我呢？八路在哪个山上，你们不知道啊？就从这里往西走吧，一直走到大山里面，肯定能碰上八路。”

“这事，太君清楚着呢，还用得着问我？”春生小声嘀咕。

“好吧。”问话者有些不耐烦，但仍然强压着火气，“下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救我们的牛翻译官？是谁指使的你？”

我靠，这么快就……连坐上啦？

“为什么救你们牛翻译官？还谁指使的？这事你怎么能问我？你该去问他啊。当初我都不知道他是谁，有人追杀他，他求我救救他，我不过是举手之劳，他就能活命，要换了你，你救还是不救？”

“当初你救他的时候，你不认识他？”

“对啊，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谁。”

“不认识你救他干嘛？”

“这不废话吗？眼见着人家就没命了……跟你说句实话吧，其实我也没救他。”

说罢，春生向门外看了看，生怕有人听去了似的，“这话你可别告他啊。当时他让我救救他，正好附近有个柴草垛，我直接就让他钻进了柴草垛，追杀他的人问我那个人去哪了，我只不过没跟他们说实话而已，就这么简单。等那些人走了，我也就走了。当时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没记住。要不是上次在大队长那里偶尔碰上他他提起了这事，我到现在可能都不知道他是谁。”

……

看着记录上一句有用的台词都没有，审问他的那个人，火终于蹿了起来。

“妈的，赵春生，我看你是挺能答对的啊，就是特么一句实话没有对不对？眼见你这就是个八路探子，我看你是不见血腥不服软啊。我可丑话给你说到前面，可别说我没告诉你，这上刑啊，可是不管你死活的啊，你想咬牙挺过去就没事了？那你可想错了我告你。手脚稍重一点，人就死了。死了就死了，没人答理你这事，懂不懂？”

“懂、懂、懂，所以，咱别来这个好不好，我说的都是实话，不带一个谎字的。咱这都是自家人，自家人可不兴来这个昂。”春生一边连连摆手，一边跟人家套近乎。

可是，这个特务头头，哪里管春生这些套近乎的话，冲那些一直在旁边侍立的打手一挥手，“给我上刑。妈的，我就不信这马王爷没长三只眼。”

眨眼间，不管春生怎么叫喊求饶，那几个人就剥去了春生的上衣，光着膀子把他仰躺着捆在了一条带血的长凳上。

一个家伙从炉子里抽出通红的火烙铁，慢慢向春生的皮肉靠近。

“别呀，你们不能这样对我，咱有话好好说行不行？快让我下来，我把我知道的全告诉你们，千万别烫啊行不行……”

春生瞪着惊恐的眼睛，一边喊叫一边试图躲身子，但他哪里躲得开，只好连喊带叫地求饶。

特务头狞笑着靠近春生，恶狠狠地盯着春生的眼睛，居高临下地逼视着他。

“行啊，现在就告诉我，你是不是八路？是不是那个地下交通站的站长？那个女八路，是不是你送走的？你煞费苦心地接近牛翻译官，到底，是何居心？”

春生听这个人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再次冲他问出来，愣了愣，无奈地摇了摇头。

滋——

一息都没等，一股蛋白质被烧焦的糊臭味，从春生的胸口部位向四周蔓延开来。

“啊——啊——啊——！”钻心的灼痛让春生惨嚎起来。

“嘿嘿，八路的探子也知道痛啊？知道痛就说实话。不说，咱就接着烫。”

“个王八羔子，真烫你爷爷啊？！特么你们讲不讲道理……”

春生见求饶不顶事，破口大骂起来。

这一骂吧，可能是转移了注意力的缘故，竟然，疼痛感减弱了一些。

……

特务头子一听春生骂他们王八羔子，更加地恼羞成怒，“给我烫！”

滋——

“啊——”

滋——……

“啊——”

如此，烫了三次，春生惨叫了三次。

烫第四次的时候，春生不再啊了。

求饶也不顶事，骂也不顶事，动又动不了，他只好默默地咬住了牙。

剧烈的灼痛让他神智开始错乱模糊起来。

他闭上了眼睛，开始默默回忆几年前江叔叔给他领诵、他自己复诵的那几句誓词，回忆江叔叔跟他说的那几句话，誓言虽短短的几句，但要做到，却是不易，甚至真得牺牲自己的生命。

看来，今天可能就是他赵春生践行那几句誓言的时候了。

烙铁烫不管用了，打手们换了皮鞭抽。

那皮鞭上都是小毛倒刺，沾上水抽在人身上，一捋一溜皮，比烙铁烫还要痛苦。

痛就痛吧，反正叫喊不顶事，自己动又动不了。

赵春生咬紧牙关紧闭着眼睛，一个字都不再说，一声惨叫都不再有，双拳紧握，就等着自己被打死的那一刻。

坚持一会儿，再坚持一会儿，挺过去，就是光荣的那一刻；挺过去，就万事皆消了。

一开始春生还能回忆点往事，后来，随着皮鞭一记又一记地抽在身上，意识，渐渐地，模糊了。

忽然，不知他们用了什么刑具，一阵钻心的刺痛之后，春生终于忍耐不过发出一声惨烈的痛呼，然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春生依然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

朦胧中，他回到了孩童时代，站在自家的屋檐下，母亲就在屋里笑望着他。

天下着雨，他仰着头张着嘴，在接屋檐滴答而下的雨水喝。

那水，很甘甜、很清凉。

可是，甘甜的雨水就接了那么几滴，就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