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又见彼岸花

李贵感觉有人从后面抱他的腰，便拚了命地用力一甩。

那个人还没等抱住对方，就被对方甩开了。

说话间，另一个已经端着枪刺了过来。

李贵轻轻一闪身，躲过了这一刺。

这个直戳戳刺过来的日本兵收势不住，竟然一下子就刺进了刚刚要抱李贵的同伴身上。

当然，毕竟是同伴，刺进身体前的那一瞬间，刺刀歪了一下，没有刺到致命处。

这个时候的李贵，没等那个人回过身来，一枪就刺进了他的身体里。

而与此同时，躲闪不及的李贵也被刚刚差点误死在同伴手中的那一个的刺刀，刺进了腹部。

李贵只觉得腹部一凉，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痛，支持了几下，还是支持不住，扑倒在地。

也就是几息之间的功夫，玉来和李贵，还有那三个日本兵，全倒在了地上。

其中一个日本兵伤不致命，还在试图挣扎着往起爬。

这个时候，村子周围的山上，到处都是在劳作的山民。

有人早已经看见了这里的三个日军，然后就看见了李贵和玉来不要命地往这里跑的情景。

于是就有人喊上了。

“大家快去啊，杀鬼子去啊！”

他们的东家，与他们休戚与共的东家，都去与鬼子干仗了，他们还等什么？

这一喊不要紧，好多人都看向了这里。

他们远远地看见了玉来和李贵与日本兵搏斗的情景，也看到了玉来和李贵以及三个日本兵先后倒了下去，然后又看见了其中一个日本兵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杀鬼子去啊！

“杀洋兵去啊！”

一开始是一两声的呐喊，很快就变成了一片呐喊声。

人们挥舞着手中的镰刀、锄头、铁锨等等手中一应工具，一边呐喊着，一边向这里涌来。

救自己的乡亲去、救自己的东家去；

报自己的杀妻杀父之仇去；

解自己的家园被焚之恨去；

……

这一带的山民们，有几个没被这些来自大洋彼岸的恶人糟践过、祸害过？

那个受伤的日军，哪里还走得脱？

不仅那个刚刚站起来的日本兵，甚至连同那两个已经倒下去再也起不来的日本兵，转眼间就陷入了这仇恨的汪洋之中。

他们，被这群愤怒的山民，用手中的农具，硬生生地剁砍成了肉泥。

战争。

那个发动了战争的、人类的罪人。

他们远在大洋彼岸的安乐窝中，操控指挥着这场罪恶的战争，制造着无数的罪孽。

就因为他们无止境的贪婪。

不计其数的被侵略者、被殖民者，生灵涂炭，自不必说。

不计其数的大洋彼岸的青年，不计其数的殖民地青年，同样也作了这场战争的炮灰。

他们别妻离子、舍亲弃故，被蛊惑着、被强迫着来到异国他乡，最后就这样悲惨地做了永远也回不去了的孤魂野鬼。

……

当晚，李贵的家里。

来了不少人。

都知道这家里出了大事，大家都来了，亲近一点的在屋里，其他人，都站在院子里。

不枉这些年李贵攒下的人气——这村里，谁没有得过这李家少掌柜的恩惠？

不说别的，就连自己当下腰包里的银子，其中绝大部分，不都是少东家给换来的吗？

同样是他们的物产，交给少东家，可比他们自己人背肩扛地在仙公寨大集上换来的，不知要多多少呢。

他们甚至连村子都不用出，白花花的银子就回来了。

虽然年岁早已过了“少”字，但似乎是有意强化李贵与他爹李老万的区别，人们习惯上还是自觉不自觉地前面加了个少字。

李贵悠悠醒了过来。

“玉来！玉来！”

玉来没回答。

倒是听到了细碎的其他声音：“醒了醒了！”

首先看到的是张氏的脸。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李贵摇了摇头，问：“玉来呢？玉来还好吗？”

张氏摇了摇头，眼睛看向了炕的另一边。

他随着张氏的眼光望去，看见了躺着的玉来。

玉来早已经气绝身亡了，但寿衣还没有买来，只能暂时就这样躺在炕上。

此刻的玉来，身子一动不动躺在那里，木头一样地躺在那里，周身没有一点生命还在的迹象……

看到一个这样的玉来躺在那里，一阵透骨的冰凉刺进了他的心里，连带着周身，都感觉到一片冰寒。

他绝望地看着那具遗体……一阵阵的眩晕，却强撑着不昏厥过去。

突然，他睁大了眼睛。

不知是神智恍惚，还是癔怔，大约在玉来心的位置，也是玉来受伤的部位，血染的那个位置的上方，他看见了一样东西——一朵正在慢慢绽开的小花，一朵熟悉的、血红血红的花，正在一点一点地伸展开来——

彼岸花？！

听着李贵嘴里的念叨，张氏顺着李贵的眼光，望向玉来的胸部，除了那片衣服上的血迹，她什么也没有看见。

彼岸花？什么东西？

张氏的头皮一阵发紧。

张氏看不见的东西，屋里的其他人同样也看不到。

但是，李贵看见了。

虽然已经过去了几十年，学生时代一个奇怪的梦境，却是越来越清晰地浮现在了大脑里。

彼岸花……彼岸花……

一个空灵的声音突然响起：“折了她，你就死了！”

几十年前的一个梦，一直困扰了他大半生而不解，此刻突然有解了。

那朵让他欲罢不忍、欲舍不能、世间从没有见过的血色花，原来就是他的——玉来么？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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