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走了,永远的走了,到天国去找四十年前巳先走的父亲了,留给我永远的思念和不尽的悲痛,留给我深深的自责和切切的悔愧,留给我学不完用不尽的做人财富。
母亲一生命运坎坷,饱受煎熬。母亲幼年时她父亲在解放安阳的战斗中英勇牺牲,涉县烈士碑上刻上了他光荣的姓名,她母亲后走安阳杳无音信,母亲在成为光荣革命烈士后代的同时失去了父母之爱,与奶奶相依为命,长大成人,在党和政府的关怀照顾下得以上学读书,读到师范毕业参加了工作。成家立业后生育五个儿子,本来很幸福的一个大家庭,不幸却再次降临到母亲头上,一九八0年父亲突发心肌梗塞去世,三十九岁的母亲经受了幼年丧父,中年丧偶两次人生大不幸的重创。记得给父亲发丧那天,一街两旁送行的人们没有不流泪的,父老乡亲的泪水里有悲,有怜,有担心,担心一个失去丈夫的女人和五个未成年的儿子以后怎么生活,然而这种担心很快被佩服所代替,从小在磨难中长大的母亲有着强大的抗灾难能力,正所谓大雪压青松,青松且挺直,母亲很快从巨大的悲痛中走出来,用她坚强的信念肩负起本该两个人共同承受的重担,拉扯着最大十八岁,最小仅七岁的五个儿子,艰难而自信地跋涉在崎岖的生活道路上,让人刮目相看,受人尊重有加。可谁知道母亲常常在深夜里背着我们偷偷流泪,又有谁知道一个个超极限的困难压得母亲难以承受还要在别人面前装作无事一样。她用三十多元的工资,供养着五个儿子上学,还要修房盖屋,给五个儿子成家立业,中间万万决不是含辛茹苦、沤心沥血等词语所能形容的。母亲毕竟是个人,是个有血有肉的女人,沉重的压力终将她击伤,一九八二年她得了子宫肌瘤,做了子宫切除手朮。一九九三年患上了糖尿病,几十年来,先是吃药,后是打胰岛素针,母亲说她的肚皮上巳经扎了近三万个针眼。
母亲一生勤劳俭仆,艰辛备历。母亲生活上确实是把好手,计划周到,精打细算,粗粮细做。每年把旺季菜晒成干菜以备青荒不接,把大人衣服改成小孩衣服,孩子们照样穿得整齐干净,做饭放油用的油勺就是一个稍微有点弯度的圆铁片焊接着一个铁丝把,想多舀点都不行,也许是过去的油质量好,现在想起来那饭还觉得香喷喷的,难怪过去有句口头禅叫油放一点香,母亲做的红萝卜条干豆角抿节饭至今让我回味无穷。儿子们办婚事用的油都是母亲省吃俭用攒下来的。小时候全家人经常穿打补丁的衣服,但那补丁经过母亲巧手缝制就变成了好看的图案。生活再困难,每年过年母亲总要让我们兄弟穿上新衣服在人前体体面面的。五个儿子要成家,房子是个大事,过去盖房子不像现在包工,而是找人盖,那时候母亲晚上提个玻璃罩的灯笼,登东门上西门找人,回来巳经很晚了,还要准备明天的饭菜,吃的面条都是母亲手工幹的,有节奏的幹面条声回荡在深夜里,跳动的音符里闪烁着辛勤的汗光,象一曲振奋精神的劳动赞歌动人心魄。每当我想起那情景,就感觉有一股打颤的暖流在涌动,涌在心里是血,涌在眼里是泪。母亲年老了,我总想让她到外面的世界走一走看一看,她总是舍不得花这个钱,还总是找理由说大城市不就是楼高点,街宽点,人多点,大海不就是水深点,面宽点,没啥好看的。
她一生爱岗敬业,甘为人梯。母亲是一名人民教师,几十年如一曰视讲台如生命,视学生如子女,我记忆里煤油灯光里母亲伏案备课批改作业到深夜的身影,被评为教学标兵的自豪神情,做子宫切除手术后急切返回讲台的情景,时时激励着我战胜各种困难。母亲热爱自己的岗位,敬重自己的事业,凡是母亲教过的学生,都把她当作母亲一样的尊重,凡是母亲走过的学校,都得到大家对她的一致好评。母亲在石门联办中学和石门小学工作时间最长,当时学校在村里给母亲赁了两间房子,还有一个小屋作厨房,我们一家人住在那里。母亲经常把学习不好的学生带回家耐心补课,把犯错的学生带回家促膝谈心,把学生家长邀请到家真诚交流。她一心一意为学生,学生都心悦诚服尊重她。母亲在老年还常常得意地给我们讲她的教育方法,比如她罚学生站的时候一起和学生站,学生感动得连连说老师你不要陪我一起站了,我一定改正错误,母亲说我是你的老师,你犯错是我没教育好你,罚你站我也应该罚站。这种以身作则的教育方法让不少调皮捣蛋的学生变成了优秀分子,真正起到了医到病除的作用。可惜母亲由于身体原因于一九八四年就提前退休了,退休后母亲经常跟着我生活,这是使我感到慰籍的一点。
母亲一生以孝为先,敬重老人。父亲是个孤儿,祖母生父亲得月子病去世,祖父早年参加革命在敌人监狱里染上伤寒病英年早世。父亲和母亲身世很相似,都是革命后代,都是幼年失去父母之爱的苦命人。虽无亲公婆,母亲对伯公婆就像对亲公婆一样孝敬,以前母亲挣几十块钱工资的时候,每年冬天给老人买几百斤取暖煤,逢年过节给老人买件衣服,买条头巾,平曰里吃好饭都要给老人先送一碗,由于不在一个院住,我最大都是派我去送饭。街坊邻居都说侄媳就像儿媳一样。
母亲一生乐善好施,宽厚待人。她会裁缝,家里有台缝纫机,经常帮助别人做衣服,尤其是每年的腊月,除了给自己的孩子们做衣服,还要给亲戚朋友,街坊邻居的人做衣服,这些活多是晚上备完课,改完作业再做,熬夜是常有的事。她经常教育我们说,你们都还小,咱给人家帮不了什么忙,等咱有事了怎么求人家,因此母亲平常很注重给人家帮忙,忙秋忙夏学校正好放假,她就帮人撕玉米,捶豆子,打稻子,扬麦子,一点一滴,成年累月,她用尽可能的付出在给孩子们铺路,她用最真诚的行动赢得了大家的信任和尊重,大家有事都愿意找她出出主意。
母亲一生重德博爱,先人后己。时时处处为别人着想,自已宁愿受雨淋也要把雨伞让给别人,自己宁愿受委屈也不愿让别人难过。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母亲生病了不想吃饭,用滾开水冲了个鸡蛋喝,正好我在跟前眼巴巴看着,于是母亲用筷子把稠的喂了我,自己光喝了点汤。半大小子不少吃,有时饭不多了,母亲生怕孩子们吃不饱,于是吃一碗就不吃了。母亲老了,我大了,轮到我抚养母亲了,我扪心自问,对母亲的孝敬尽到责任了吗?有母亲对我付出的一半吗?我真的觉得有愧。就说母亲最后这次夺命病吧,其实母亲好长时间就一直不想吃饭,就是怕我担心一直坚持着不给我说。每年夏天母亲都要回老家住上一段时间,天冷了就到城里来住,去年在老家天还没冷就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去接她,回来的车上她说自己吃饭不顺当,说往大医院去看看吧,我明白母亲的意思,有生以来母亲要求我的都是怎样做人的教诲,如何平安的叮嘱,第一次听到母亲向我说自已的事,一种不祥的预感向我袭来,心里顿觉自责悔恨混绞的疼痛,我竟然粗心到母亲病成这样了还不知道,这是不可原谅的疏怱啊。当邯郸中心医院胃镜检查是癌症的时候我犹如五雷轰顶,第一反应就是千万不能把真实结果告诉母亲,赶快到北京找医院就治,后经在北京工作的同学联系,母亲在北京一家医院做了胃全切除手术,无奈母亲长期糖尿病拖垮的身体再也没有恢复过来。母亲去世后许多假如一直纷扰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令我坐立不安,假如给母亲保守治疗不至于这么快就离开人世,假如出院时不保留输送营养的肠管,不至于后来拨管后那个小口一直不愈合往外漏肠液,给母亲心理造成了很大的负担,以致于母亲一直说这个口长好了就好了,假如不是这个不愈合的小口让母亲二次上北京做手术的医院进行治疗,母亲就不能去世在千里外的医院里。可这些假如是不能返回重来的,即使能重来也真的不知道到底怎么办才是正确的,因为这都是不可预料的未知数啊。最痛心的还是母亲到了生命垂危的时候还在替我着想,她夜里渴了想喝水怕耽误我睡觉而不愿叫醒我,我一想起母亲"我怕耽误你睡觉"这句话,心就像刀扎一样,母亲养我恩重如山,我孝母亲不及万一,寸草之心,怎报舂晖!
母亲走了……
作者简介:师美素,男,河北涉县人。国家首批创新工程师、河北省采风学会会员、邯郸市作协会员、武汉散文学会会员、国家一级著作《新时期工会精细化管理与工会制度改革指导手册》编委会委员、《中国乡村杂志》中国乡村作家人才库会员。荣获6项国家专利,曾在《光明日报》、《河北工人报》、《中原经济报》、《共产党员》《渤海风》《老人世界》《中国乡村》《关东美文》和多个网络平台发表通讯、散文和诗歌;《扶贫攻坚胜出大山》获河北省作家协会优秀奖,获邯郸市文联、作家协会三等奖,《红色的爷爷》获《故事会》刊物优秀奖,《红星照我去战斗》获中国作家协会与书海小说网联合举办的“党在我心中”征文活动获奖的六篇作品之一。多篇学术论文被《晋冀鲁豫根据地与中国抗战》、《时代潮头》等多部省、国家级论文集和大型丛书收录。
责任编辑:李洪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