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陶香喷喷的黎明，就是从油锅里捞出来的。面片不惧油的滚烫，爱上它的清香，热油不拒面的黏糊，拥其心肠。白色筋道的软面片，在滚烫褐色的油锅里激起朵朵硕大的油花，瞬时收获几只鲜黄的果实。

一只只金黄色的迷你布袋，长约二十几厘米，宽约十几厘米，圆鼓鼓的，在盘子或者小竹筐里躺着，却滋滋地冒着油花和热气，夹带着诱人地香味，撩拨着人们的味蕾。

“咔嚓”咬上一口，先是切断焦黄薄脆的面皮，再是触及松软鲜嫩的蛋瓤，油香和鸡蛋香融合在一起，拽着食欲急于填满空腹，不一会儿就打个饱嗝。早餐吃上这样一个热腾腾、香喷喷的起布袋，外焦里嫩，香喷可口，就着小咸菜或者凉菜，配上一碗豆沫亦或豆浆、豆腐脑、八宝粥等，营养丰富，口感绝佳，常常是馆陶许多人的最爱，滋味妙不可言，口福百吃不厌。

小城的一天就这样从舌尖飘香的起布袋开始了。晨曦轻轻抚摸着小城的面颊，人们三三两两端坐在街头巷尾的摊点上，要上一只或者两只起布袋“扛”起来，嘴角一抹，称心快意，留下微信支付的滴滴声，自信地融入上班的人流……

起布袋是馆陶一带特有的一种油炸早餐小吃食品。又叫气布袋、鸡蛋馃子、鸡蛋荷包等等。就像老外曾不知饺子馅是怎么到面皮里面一样，许多外地人最初不知道鸡蛋如何能跑到油条中间，于是，惊喜地称它为“油条包鸡蛋”。

街对过就是王氏夫妇的早餐摊点，我则是这里的常客。他们约40来岁，是我邻村的，在县城已经摆摊十几年，供养着两个孩子上学，在县城已经有了两套新房，真是起布袋变成了金银袋。炸起布袋是个技术活，可到了他们手里那就是拿手好戏。每天凌晨三四点，星星开始打盹时，他们就起床开始忙活。取小麦面粉适量，将碱面、明矾、食盐按比例放在一起用温水化成“料水”。然后用料水把面粉和成特别软的面团。再放置一段时间进行“饧面”，让面稍微发酵和筋道，以便于拉长和膨胀。一年四季，饧面的时间各不相同，才能和出最好的起布袋面团。

晨练的人们陆续回家，街道上电动车和汽车多了起来，小城完全醒了。摊主往树下搬出几张桌凳，小摊点就开张了。他们从面盆里铰出一条柔软筋道的面团，放在抹过油的案板上。用擀面杖将其擀成厚约半厘米、宽约十几厘米的长片，再用刀麻利地截剁成二十几厘米左右长的面片，逐片将四角稍拉抻后，将面皮放入七成热的油锅中先轻炸一下，用加长的木筷两面翻动，待颜色变成浅黄，面皮鼓起呈布袋状时捞出来放在案上。稍冷却后在布袋一端底部用手撕开一小口，将一两个鸡蛋磕开，把蛋清并蛋黄灌入其中，用手将开口处捏严，把全袋轻拍几下，重新放入油锅中复炸，经上下翻动两面呈金黄色时捞出即可食用。

初炸时，过轻则布袋不能成型，过重则布袋无法撕开。那轻轻一拍是为了鸡蛋液体均匀分布，易于炸得恰到好处，否则，复炸时要么是鸡蛋成为汤黄不熟，要么就布袋变成褐色，过于干巴，鸡蛋膏则变得老硬。上好的起布袋中蛋清和蛋黄一般不会过于混合，蛋清成为白色，就像白花花的碎银，蛋黄则自成一体，俨然金灿灿的元宝，真像布袋里装着金银的“金银袋”。起布袋凉了以后，面皮不再焦脆，内瓤也不再软嫩，所以还是趁热入口最佳，最宜现炸现吃。由于捞出时的急迫，起布袋往往像从油锅里“嘡”的一声跳到盘中。

馆陶，战国定名，汉代置县，是千年古县，运河名邑，成语“路不拾遗”发生在这一带，县名两千多年不曾更改。过去，馆陶一代曾流行有一首儿歌：“姑姑来，姥姥来，拿鸡蛋，炸布袋。布袋焦，布袋香，炸多炸少全吃光……”。有的地儿有正月十五吃起布袋的习俗，是为了祈盼来年丰收。他们将食用起布袋说成“扛布袋”，人们见面会打招呼说“扛了几个布袋”。尤其是对于男孩，人们信奉能吃才能干，只有多扛几只布袋才称得起是家里的顶梁柱。

小时候，记得我第一次吃起布袋，还是因为参加全县文艺汇演时，在县城得到父亲的奖赏。今天，如果来了亲朋好友，起布袋仍是离不了的待客早点，所以，摊点上常常有排队等待购买起布袋的情景。我在家时，早餐常常是享用起布袋，出差外地时也总会想起家乡起布袋的味道。外地人来馆陶，起布袋是早餐的必备。一次，一位北京出版人，也是一位作家施晗老师来馆陶县考察项目，吃过后非要带走几只，不见经传的“起布袋”，竟成了馈赠朋友的佳品。

传说唐朝“贞观之治”时期，有一天李世民忽然要去魏徵家用膳，如何接待吃惯山珍海味的李世民呢？善酿酒、喜烹调、创制梨膏糖的魏徵和夫人就发明了这种起布袋，李世民吃后赞不绝口，遂问何名，魏徵答曰：“金银布袋”。从此，金银布袋的做法便在魏徵故里流传下来，俗称起布袋。

阳光泼满了小城的每一条街道，白云朵朵俯视着小城的热闹。人们纷纷扛起布袋，匆匆奔向美好的生活……现今，炸起布袋的摊点在全国各地也渐渐多了起来，总有一天你就是在天涯海角，也会吃到起布袋。

作者简介：牛兰学，笔名耕云读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现任邯郸市作家协会副主席、河北省散文委员会主任兼《陶山》总编辑。中国著名行走散文作家联盟副主席、邯郸学院和邯郸职业技术学院客座教授、高级政工师、邯郸市人大常委会研究员。出版和主编散文集20余部600余万字，多篇散文入选地方中小学语文读本。先后荣获全国冰心散文奖、林非散文奖、首届河北文学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