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升起的炊烟,黛瓦灰墙的民居,一片高大的红枫。这儿是摄影师向往的天区;这里是全国十佳最火赏枫基地,这里是我的家乡——石城。
石城位于婺源县西北的大鄣山乡与浮梁交界。石城本是一座山的称呼,山两边有两个自然村:程村和戴村,由一屏高耸的石壁相隔,程村和戴村家族世代居住于此。
多年前一位摄影爱好者在此无意间按下了快门,一张如人间仙境的梦幻图片惊艳世人。从此,无数的摄友和游客蜂拥而来,亲临感受这唯美的意境:清晨,轻薄霑环绕在红枫的半腰,火红的枫林下是白墙灰瓦的徽派民宅。勤劳的村民早早开始了一天的劳作,炊烟袅袅,全村氤氲着人间的烟火气。外界的变化没有改变村民祖祖辈辈遗留下来最原始的生活模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枫叶正红的时候,和朋友一起回到了久别的家乡。身处雾霾困扰的我们早已无处可逃,却在这里尽情地呼吸。村庄里一处处老屋飞檐翘角,古朴久远,青石板路纵横交错,岁月悠长,依然还是记忆中的模样。水塘边站着洗衣的大婶竟然认得出我,叨念从前和母亲时常一起上山下田劳作的往事,转眼多少年!感叹时光如流,更惊讶几十年我的乡音无改。大婶头包红色格子头巾,毫不避讳地叼着烟,亲切、朴素,衬在这古祠堂斑驳的背景里竟也那样的和谐,展现出乡村特有的自然风景。村里民风淳朴,无论是背着书包上学的孩童,还是依着门框,眯着眼晒太阳的老者,都让人感受到生活的安详与宁静。
走进一栋黄墙黛瓦的老屋,屋里光线昏暗,只有一束温暖的阳光从屋顶天窗直射下来。走过一间厨房,再跨过一道门槛,就是宽敞的堂前(俗称客厅的地方)。这儿太熟悉了,我在这里生活了八年,我全部的童年!一切都没有改变,细细看看墙上挂着的旧相片,恍惚近三十年的光阴只在一瞬间。清晰地忆起爷爷奶奶坐在屋前的长凳上,理着衣服,捋着头发,留下幸福的合影。
“宝儿”,奶奶时常这样唤我。有时是一块饼干,有时塞进一颗剥好的桂圆,有时是几口自养的蜂蜜。我从不嫌弃从您嘴里摸出没嚼烂的花生米给我。在那个零食还不丰富的年代,奶奶给过我多少甜蜜的惊喜!
奶奶啊!您育有四子而无一女,我的名字是您取的,我是您最疼爱的宝宝啊。如今,相片里您的笑容依在,可是,我再也听不到您喊的宝儿了。奶奶,宝儿也有宝儿了,如我离开一般大,我带她来看您,您该有多高兴啊!泪眼朦胧,不能再看……
乡下的夜晚是我喜欢的,待到一切都安静下来,决定出门走走。抬头望天,今夜塞月如霜、清清冷冷。整个村庄详和寂静。这场景在我梦里、脑海里无数次地出现过,现在竟如梦幻了。
门前的洗衣塘池水依然“哗哗”流个不停,除此,再也没有别的声响,就连记忆中的犬吠声也消失了。月光下,一个人,裹紧风衣,没有害怕,只有尘封的记忆清晰起来。踏着青石板,两边的房屋年代久远,破损没人居住。如今的村民新楼房大都往村外围扩建,这村中央就更显冷清了。
摸着冷冷的青砖,仿佛抚摸着一段段记忆的烙印。朦胧中,看到一个小女孩牵着好伙伴欢笑着从身边跑过,追逐她的身影,一回头又看到夜幕下孤零零的一个人徘徊在青石板的尽头,等啊等。此刻我多么想真能穿越回那一刻,去拥抱这个小人,告诉她不要害怕,不要忧伤,妈妈很快就会回来。有太多不安的等待,期盼的记忆:等妈妈收工,盼过年爸爸就会回来。忧伤和孤独是不是在等待的土壤里滋生成长的?
一切都过去了,到如今,童年的忧郁已经渐渐淡忘,对这片乡土却有了越来越深的挚爱和眷念。这儿有爱的亲人,有银杏、红枫以及冬天皑皑的白雪,有我童年里一切的欢乐或忧伤。这些弥足珍贵的记忆,包括眼前的秋夜寂寂,都成了我所思念的、热爱的、向往的也是那回不去的乡愁。
只是一日逗留,此刻,就让我沉醉在这魂牵梦绕的故乡,暂时忘却城市的喧嚣,聆听内心深处回荡的一首歌:“归来吧,归来呦,浪迹天涯的游子,归来吧,归来呦,我已厌倦漂泊,那故乡的风,那故乡的云,为我抚平创伤……
期望再有那一日,背着背包,不为红枫而来,只为住进我的梦里老家。
作者系上饶市三清女子文学研究会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