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知否,藁城今之“廉州湖”的前身即是古之“西池”?
为寻觅“廉州湖”的历史脉络,我已不是第一次来到古城西北角这条高高隆起的“特异”的街道上。说它“特异”是因为街道的南侧是一道长长的红砖老墙,面街没有任何门户,给人一种身临“长城”之下的感觉;而北侧又是让人如临深渊般的体验,从“”深谷”里长到岸边的树冠,蓊蓊郁郁,摇摇曳曳,掩映在其中的房屋顶部时隐时现。虽望不见北侧石黄高速,但汽车疾驶的车轮声、高速运转的马达、急促的汽笛声如在耳畔。
根据掌握的史料和多方求证,起码可以判断:脚下这条面北而高高隆起的“街道”就是藁城历史上有名的“廉堤”——现在仍被人们称为“月牙堤”。而北侧的“深渊”是不是古时的“西池”或其一部分?今天我想用自己的脚步再实地丈量丈量。
藁城“西池”自古就有廉州西湖之美誉。早在宋金时期,王若虚有《西池赏莲呈晦之》一诗赞美藁城“西池”之胜景,后世之人也不乏讴歌“西池”的佳篇力作:
“有佳池兮,邑城外之乾隅。去邑城之二里兮,风景顿殊。矗巨堤以四周兮,蔚万柳之萦纡。渳潴以极目兮,澄映红蕖。蔼清香于十里兮,芹藻葱如。纵游鱼之悠然兮,鸥鹭戏娱。植杂花于中渚兮,茂土脉之沮洳。繄芦荻之静流兮,间荷盖之亭舒。……北望恒岳兮,峻嶒送青。沛滹川其东逝兮,羌萦曲而抱邑城”。
这是藁城明代文人刘茔的一篇《西池赋》,生动详实的描述了“风景顿殊”的藁城古“西池”的卓异风光。字里行间告诉读者,“西池”的方位在古城外“乾隅”(西北)二里处,四周高堤矗立,东与滹沱河相连。今天“廉州湖”所在的方位,又怎能不让人生发“古今合璧”、“天作之合”的遐想?
“廉州湖”是不是在昔日“西池”的旧址上的重现,亦或在西北方向90度夹角区间,或稍南、或稍北的存在一点偏差?无疑,“月牙堤”就是确定“西池”位置的一个最好的参照物。据《藁城县志》记载:
明成化十八年(公元 1482年)滹沱河溢,水近城邑,城北一里净土寺淹没。
明弘治十四年(公元1501年)滹沱河水泛滥,巨浪洪涛,周流城郭,通衢水深丈余,冲坏民舍不可胜计,城郭几致淹没,邑人震惊,移徙无所。
这是两条对发生在明朝时的较严重的洪涝灾害的记载。洪水退却,人们自然会开展修复加固河堤、重建家园的劳动。在这相距不到二十年的两次巨大洪灾之后,明正德十五年(公元1520年),邑人直接向朝廷请命,在藁城古城西侧肩并肩的又建起了一座新城,使城池的规模向西几乎扩展了一倍。从此藁城才有了今天被称作南关(即新城“嵩寿门”)和北门(即新城“恒镇门”)的传统名字。时任朝廷刑部尚书的藁城人张子麟,欣喜地写下《新城记》,记录了这一历史盛举。从此,北依滹沱河天堑的藁城古城池,变得更加气势恢宏、壮观。藁城著名的古代“八大景”也在这个时候开始被总结梳理定型,这时才有了“廉堤”的名字,其实就是最初文人们给“月牙堤”所起的比较文雅而又有内涵的名字,以彰显古“廉州”的历史。“八大景”中的“恒岳送青”、“滹沱晚渡”和“廉堤绕绿”的三景就直接与“西池”相关。这也是刘茔《西池赋》中“北望恒岳兮,峻嶒送青”之说的原由。至于“矗巨堤以四周兮,蔚万柳之萦纡”,更是暗自与“廉堤绕绿”的景色与著名的景点“”万柳亭”相契合。
明朝嘉靖年间,藁城有位叫尹耕的知县,勤政廉洁,为防患滹沱河洪涝灾害于未然,曾“高筑长堤深浚河”,而受到邑民的拥戴。此时的张子麟(自号“恒山”),已退休回老家颐养天年。他对勤勤恳恳、忠于职守的“父母官”尹知县,还是很赞赏爱惜的。有一天,在滹沱河南岸“廉堤”之上,树影婆娑的万柳亭中约请尹县令一同宴饮,激动的尹知县诗兴勃发,拿出了“进士”的看家本领,以生花妙笔写下了《七律•夏日饮恒山先生万柳亭即事》一诗:
相国临池酌绿醅,天涯谁唤野人陪。
山环熊耳诸峰秀,水接滹沱一派来。
移棹尚嫌炎日短,放歌真使旅怀开。
夔龙功业驱千古,不数严陵旧钓台。
声名显赫的张尚书(称“相国”有奉承之意)约“野人”(即无名无姓之人,自谦之词)于万柳亭“临池”共饮,虽说单凭一个“池”字,还不能直接断定这个由“廉堤”围成的池子就是“西池”。但根据 “万柳亭在县西北二里许,知县尹耕有诗,邑人刘茔有赋”的史料记载,可以确认该亭就建在“廉堤”上,而“临池酌绿醅”的“池”,与刘茔的“”有佳池兮,邑城外之乾隅”,“去邑城之二里”及“”矗巨堤以四周兮,蔚万柳之萦纡”等,这县城西北二里,若“廉堤”不是“巨堤”(或其中一部分),难道还另有所指?更何况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万柳亭。由此,可以肯定知县尹耕诗中所称“的“池”与刘茔所指的”佳池“是同一体——西池。
“廉堤”被民间直称“月牙堤”,那是到了清代之后的事。据史料记载:“清朝顺治二年(即公元1645年)知县许祚,因太宁门外西北隅,正滹沱河上流,每年溃泛,直冲西关,荡析民舍,浸啮城垣。于是,东接城堤,曲折而西南二里,筑堤以防河患,形类月牙,俗呼为“月牙堤”。
“月牙堤”做为滹沱河转弯处南侧的长堤,是藁城历代人民与滹沱河洪水作斗争筑起的一道牢固的“长城”。当滹沱河上游奔腾咆哮的河水直冲南岸时,遭遇到这条“长城”阻挡,不得不驯服的折转向东而去。而西侧,在河水冲击堤坝而折转、回旋、缓冲下,久而久之会形成一个巨大的“港湾”,为了防止河水对周遭沿岸的不断侵袭破坏,“港湾”周围不得不筑堤设防,或许这就是造就出的、刘茔笔下那座美丽的“西池”最初的成因。
然而,历史却不会因为岁月的流逝,而减免大自然给人类带来的巨大灾害。新中国建立初期,一场史所罕见特大洪涝灾难不期而至。
1963年8月4日,凌晨。一阵“隆隆”的闷雷响过之后,骤然间天地间一片昏暗,狂暴的雨水如天河倾泄,之后时紧时缓一直持续了六天六夜,到9日总计降水量达到近600毫米,田园淹没,墙倒屋塌,一场巨大的灾难就这样降临到藁城人民身上。所幸的是藁城县委县政府在5日就立即行动起来,带领全县1035名党员干部,部队官兵500余人及7000多名民工,就迅速投入到抗洪抢险的最前线,在西起岗上小丰村,东至兴安镇冯村长达25公里的滹沱河岸摆成了“长蛇阵”,加固河堤,抢堵缺口。7日,石津总干渠水位陡升,与白洋河连成了一片,在老城区西侧,北至滹沱河大堤,南到石津总干渠间变成了汪洋“泽国”,平地水深超过2米,南漫307国道,北淹滹沱河堤坝,特别是对“月牙堤”构成了两面受水的严重威胁,一旦溃决将直接危及城西铁路支线、企事业部门和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在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县委主要领导身先士卒,泡在水中指挥战斗,对“月牙堤”紧急实施了“挂柳护堤”的传给措施,最终保住了大堤安全。8月10日,天晴雨止。据统计,全县239个行政村,庄稼农田被淹达68万多亩,房屋倒塌20余万间。党中央及全国17个省市和中国人民解放军及时运来大米蔬菜、救灾款和多种物资,在极短的时间里,战胜了这场史所罕见的特大洪涝灾害,全县人民的生产生活得以迅速恢复,没有出现有一人逃荒或疫情死人的现象。
做为这场特大洪水之后,当年出生的六零后,就像这场降水量创历史新高的特大暴雨,也创下新中国生育的最高峰,我们成了新中国同龄人最多的一代。从小就听老人们讲起这场让他们触目惊心的“发大水”往事,至今依然清晰的记得老人皱纹堆垒的脸上挂着的惊喜与感激,津津乐道的讲述白生生的大米和胶东大白菜的情景,完全体会不到他们做为“受害者”面对大自然的疯狂与肆虐,那种惯常的无奈和畏惧而唉声叹气的哀伤和委顿,这就是新中国“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优越带给人们的自信和自豪!
上世纪石黄高速公路的建成,“月牙堤”及“西池”的大部和今天的“廉州湖”被石黄高速从中切割而南北隔开,石黄高速客观上也成为了藁城防止滹沱河水泛滥的一条坚实稳固的“长城”,标志着“月牙堤”这位历史沧桑、早已心力交瘁的抗洪“功臣”将彻底“退役”。藁城的城市建设,和滹沱河治理跨入了崭新的历史时代。
从“月牙堤”下来向北,穿过高速地道桥,眼前就是气势如虹、新落成的滹沱河现代跨河大桥,西侧即是新修成的廉州湖。站在大桥之上凭栏望去,廉州湖美景尽收眼底:堤岸绿树环绕,青色柏油路、红色的步行道,上下错落,围湖而延伸向远方,在大地上画出了巨幅立体几何图案般的壮美。晴川历历,芳草萋萋,湖水澄澈如碧,蓝天白云倒影出蓝天白云,如梦如幻……
此时,脑海里浮现的是《西池赋》一咏三叹的歌词:
“四美既具,二难并兮。景物盛概,谅因人而增兮。猗嗟西池,其将与西湖并称兮。乐不可极,忽玩物而纵情兮。职司其外,庶良工之明明兮”。
钟灵毓秀的“廉州湖”啊,你生在肥累故国的沃土,承载着廉州人文的血脉,凝结着两岸人民的情感,你就是滹沱滹沱河挂在藁城胸前的一颗珍贵的宝石,必将给八十万父老乡亲带来盛世吉祥,放射出更加璀璨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