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炊烟就是来北京后,给我记忆最深的一段生活。包括对煤场的印象、对北京生活的感受。
先说煤场吧,这是我跟全家来北京见证第一缕炊烟的基础。这个坐落在宣武门十字路口的东北角的煤场,原来就在宣武门教堂后身,要说这个煤场的院子还不小呢。
好像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之前,西长安街的南侧和宣武门附近一带,住平房的居民平时做饭和冬季取暖买煤最大的一个煤场。
来到煤场里面展现在我眼前的是一片“黑色”:那硕大的院子几个犄角处,都放着一堆堆的黑煤末子;院子的另一个脚落里还存放着一大堆黄土,这黄土是做煤球的粘合剂。煤场中间在轰轰响的压煤球机里不时地“吐出”一颗颗如黑色珍珠般的、闪着黑色光芒的煤球,机器旁周边用竹皮编的方筐,还围挡着几座如小山高的煤球堆。几台比较特殊的制作蜂窝煤的机器镶在水泥地上,是这些机器把一块块的蜂窝煤压好、由工人们再把这蜂窝煤一块块码放在煤场的平地上慢慢晾干。
记忆中的这个煤场随着西单和宣武门附近胡同的整体拆迁改造,再加上宣武门西北部胡同完成“煤改电”的工程,上个世纪末就默默地从人们视线中消失了,现在这煤场就只能是在我的记忆里了。
当时生活在西单的一个大院里,第一次看到北京院子里的居民一家一个铁皮炉子,可怜地放在自己家的门口,就是在雨天中,也没有什么遮挡。对这铁皮炉都是烧黑黑的、圆圆的煤球做饭感到还比较新鲜。因为那会儿我家住在东北的海滨城市——旅顺,住在前苏军盖的小洋楼里都是耐火砖砌的炉灶,平时是烧着大块的无烟煤做饭。冬季只要把烟道的隔板打开,“暖墙”烧的就热乎了。尽管冬天的海风咆哮,侠着一卷卷海浪,把海岸边上一根根矗立的木头电线杆子吹得“呜呜”地狂叫,小洋楼里却是温暖如春。
那年的四月底,刚到北京还不太适应这里的环境和生活习惯。我记得早晨起来,家家门口前这小铁皮炉子上面放着一节烟囱,上面冒着白烟。整个院子就像云雾缭绕一般,院子里的葡萄架、小树和房檐都沉浸在雾气之中。后来才知道这是在“拔火”,就是做饭前把炉子里的火苗拔起来。
现在回想起来,这可能是我到北京后记忆中的第一道炊烟吧!
我知道这院子里每一家的第一道炊烟,都是母亲们点燃的。而后就是每家每户叮当响起的锅碗瓢勺伴随着鸡鸣报晓的“交响曲”!
夏秋的日子里早起的母亲们一件大背心遮挡着胸前的一切,或许皱皱巴巴的、或许布满了大窟窿小眼。待上班的男人或者上学的孩子们都起床洗漱后,那香喷喷的棒子面粥和窝头、咸菜就摆在院里的小饭桌上。
这就是老北京院子里原始风景图。确切地说是胡同里家家户户都离不开煤球炉子的“功劳”!
记得那时候到北京后家里的第一筐煤球和第一筐劈柴都是从这个煤铺买的。当日送煤小伙子蹬着装了十来筐的平板三轮车进到大院时,满头的汗水。那个送煤的小伙子把一筐是50斤的煤球,倒在家里在墙根底下砌好的煤池里时,他那辆被煤球压的很扁的三轮车后轱辘渐渐地圆了起来。
刚开始,母亲因不会鼓捣这铁皮炉子而常常着急。早晨起来家里等着吃饭后去上班的、上学的只能买个油饼或者是大火烧凑合着。
后来因人口的剧增,小地震棚地私搭乱建院子的狭窄,煤球再也没有藏身之地了。住在平房里的家家户户逐渐都改为蜂窝煤做饭、取暖。这主要是因为院子里能存放煤球的地方被一间间小“地震棚”逐渐所代替,没有放煤球的地方了。
蜂窝煤可以竖着摞起来,或是在房檐下、或是窗台上码放好就行了。
记忆里用煤取暖、做饭可是住在平房里日常生活中挺大挺大的一件事了,也在我们生活中占有非常重要的位置。老北京俗称说这早晨开门七件事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这是老百姓家庭中的必需品。您看还是把“柴”放到了百姓生活中的第一位!
那时候可不像现在,家里有煤气,后来又发展成天然气,又干净、又方便;也不像如今家家都有电饭煲,一插电就可以做米饭、煮鸡汤了。
那时街上的个别饭馆可不是一般家庭能进去吃得起,所以生活用煤就成了每个家庭生活中的唯一选择。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之前的北京,即使钢瓶的罐装煤气还都没有发展起来。那么这煤场理所当然的就是千家万户百姓的常去之地了。
即使到了八十年代后期,家家有了罐装煤气做饭,到了冬季寒冷的天气里,住在平房的百姓取暖还得到这家煤场去买取暖的煤。可见这个煤场对百姓是多么地重要啊!
好歹那个年代你去排队交了钱,不几天蜂窝煤就会送到。
2022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