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前年老石头的脚指头烂掉两个之后，他的整条左腿也开始出现了溃烂、流水。作为贫困户的他，享受着国家免费医疗，医院自然是没少去的。

    “没法，你这是糖尿病并发症，晚期啦！要不输几天液缓解缓解？”医生看了看老石头的伤口，直摇头。

    老石头是不幸的。二十多岁年纪轻轻在乡政府当大厨，因为某晚上执行任务凑人数，偏偏不凑巧从墙上摔了下来，把腿摔折了。从那之后，他每年开始享受乡政府发放的慰问补贴，从开始的几十，涨到现在的八百。

    老石头又是幸福的，他有一个性格乖巧又听话的妻子。这个妻子是外地的，具体哪里的没人不知道，反正是老石头打工半年后领回来的。领回来的时候，身后还有一个小小的脑袋。

    看着略有些呆傻的儿子和老实巴交的外地妻子，咋办？自己这么一蹬腿她们娘俩可咋整？闹，必须闹，不闹政府可不会白白给钱。

    “花儿——”随着老石头的大嗓门，妻子立马跑了过来。她正在喂羊，身上还带着一股子浓浓的羊骚味。“扶我起来，走，去乡里面要个说法。”

    说着，老石头在妻子的搀扶下走出了院子。不大的院子，在墙东边垒了一个大大的羊圈，里面养着八只扶贫羊。扶贫羊的对面，大咧咧摆放着一个中间有着大洞的圈椅，这是老石头平日里解决上厕所的地方。家中狭小的半封闭厕所已经塞不下日渐肥硕和蹒跚的他。

    三轮车很快就到了乡政府门口，并把大门堵上。

    “是哪个算出来我脱贫的，你给我站出来。那几只破羊就算俺家的收入？我天天喂，人工不是钱，算来算去狗日的都赔钱。”

     “政府的补贴那能算俺家的收入？那是我用一条腿换来的。”

……

    刚开始，一些认识的乡里乡亲过来相劝，后来大家索性开始绕行，不搭理。老石头骂咧咧了一晌，也累了。对妻子嘀咕着：“打听着点，哪天有检查的咱再来。我都不信治不了乡里这群玩意儿。”

第二天一早，老石头吃过了早饭。一碗玉米糊糊，俩鸡蛋。妻子劝他多吃点，老石头摇摇头：“不吃了，吃得多拉得多，每次都得麻烦你。”妻子花儿把头扭到一边，擦了擦眼角。

    忽然，电视新闻上“遗体捐赠”一次蹦到了他的耳朵里，老石头的心一下子敞亮了起来。这，好事啊！省一大笔丧葬费不说，以后说不定还能给他们娘俩弄点好处。

“花儿——”老石头又一次扯起了嗓子。

     一个炎热的夏季，40度，老石头冰冷冷的躺平着被人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