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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蕾的记忆
作者: 王翠清

 

要说阳泉的地方特色美食,酸菜抿圪斗算得上是阳泉美食的一张名片。

酸菜抿圪斗单从字面上来看,就知道它不是什么八珍玉食,也算不得贵族的美味佳肴,它是名副其实的平民饭。

郊区境内全是丘陵地貌、山大沟深、土地贫瘠,粮食产量低。在与自然环境抗争的过程中,先祖们靠着坚强的毅力和惊人的智慧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酸菜抿圪斗就是这片土地上扎根在民间的独具地方特色的饮食文化。

抿圪斗的食材种类很多,常见的有两面(白面、玉米面为主)、杂粮面(豆面、高粱面、荞面等各种杂粮)。而榆皮面抿圪斗可能吃过的人就不多了。

七十年代,粮食紧缺。(白面老百姓家里一年难得能吃上几回)因榆树皮中含有大量的植物黏液,在水中能形成较强的食物胶,有类似于谷胶蛋白的作用,就常用来做食物的添加剂。玉米面本身黏度不够、劲道不足,做煮面不易成型,口感也差。而榆皮面正好弥补了玉米面的不足,所以做面食时在玉米面里要加一点榆皮面。

榆皮面的制作过程看似简单,却是有一定的讲究。首先榆皮面分为身皮面根皮面身皮面是用靠近 树干木质部的白色树皮加工成的面粉,根皮面是用枣红色的榆树根皮加工成的面粉,而“根皮面”为上品。母亲为 了多采点“根皮面”,每年春天都会到大山里去采集,大山里人去的少,不仅能采到上等的“根皮面”,有时候进一次山就能采够一年的量。                                 

母亲每次采集都很谨慎,一棵树只采一点点,并且还要在每棵树上系一条红绳子,边系边说:“人要活,树也得活啊。”于是满山的榆树上都挂了红绳子,风一吹那一缕一缕的红在母亲周围舞动,似油画《春天》里最鲜艳的着色。母亲采回来后,小心翼翼的把表面的糙皮去掉,生怕把里面的红皮带去了,完后再把红树皮撕成条壮,晾晒一周左右,到石磨上磨成粉状,榆皮面就新鲜出炉了。

农村的秋天是沸腾的,母亲用扁担挑回一担担的喜悦,幸福在金灿灿的田地间荡漾。秋天不只有收获,在那个年代,储备过冬食物也是秋天的一个系统工程,而做酸菜则是这项工程中的一道亮丽风景线。此时村里人,见面了就会问:“你家酸菜做了没?”整个村子:或家里、或路边、或几家合伙在河边搭起临时灶台做酸菜。

而在河边做酸菜却是我们最兴奋的时刻。出于安全考虑,父母平时是不会让我们到河边玩耍的。

我们在河边丢石子、捏泥人、挖水渠、垒城堡。而丢石子是最吸引我们的一项活动。男孩子负责往河里丢石子,女孩子负责捡石子。水花随着石子的跳跃此起彼伏、笑声伴着水流在山谷间流淌。秋叶也回应着我们的快乐,飘洒着亲吻大地。

大人们则在河边烧火、架锅。茴子白是做阳泉酸菜的主原料, 只取其外面的叶子,洗干净,切成丝,在开水里焯一下,再往凉水里冰一下,把菜捞出挤干净水放进瓦缸里,用一块大点的鹅卵石压瓷实了,加满浆水(用少许小米,多水煮开后,放凉即是浆水 ),腌制发酵十五天左右,菜叶由绿色变成褐色就可以吃了。                      

抿圪斗和面的关键是要掌握水温。母亲的手指好像温度计,往水里一试就知道,是要加热水,还是加凉水。水温调好后,和着搅匀的玉米面、榆皮面,用筷子搅拌成团便成。接下来就是炒酸菜臊子:锅里放油、花椒,油热放入葱花、蒜、辣椒,出味后放入酸菜,翻炒至入味加水,水开即可。一切准备好后,就开始抿圪斗。把面放在抿床上,用抿锄用力推压,不一会满满一锅红色的小蝌蚪在锅里翻滚,捞入碗里,浇上酸菜臊子,一碗地道的酸菜榆皮面圪斗就好了。

吃一口,酸爽可口、清柔顺溜,抿圪斗到了嘴里一不留神就会滑到胃里,如蝌蚪般恣意,人间美味不过如此。

自打我上初中以后,就再没吃过榆皮面抿圪斗了。

有一次在荫营步行街里闲逛,突然一个不起眼的门面上写着酸菜抿圪斗,眼前一亮,瞬间的食欲被勾起,信步进店跟老板要了一碗狼吞虎咽起来。但是吃过之后,抿圪斗是抿圪斗,酸菜也是酸菜,可是胃里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前两天儿子打电话来:“妈妈,我们学校食堂最近添了一种面食,你猜是什么?

饸饹面?

不是!

豆角焖面?

不是!再猜。

拉面?

不是!

那到底是什么呀?

“酸菜抿圪斗!”儿子近乎惊叫道。

听着儿子兴奋的声音,我也是惊到了。阳泉的酸菜抿圪斗居然入驻北京的高校了,我想做这个饭的厨师一定是山西阳泉籍的人吧。

“妈妈,不过食堂的酸菜抿圪斗,没有你做的味儿纯。”

       儿子的话让我一时语塞。

如今生活条件好了,餐桌上也丰盛了很多,什么湘菜、川菜、粤菜、湘菜、东北菜等等,不出阳泉就可以尝尽天下美食。然而就算是吃遍天下美食,如果没有那一碗酸菜抿圪斗,心里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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