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桃花其人 

家乡位于太行山的东麓，四周绵延的山坡上种满了果树。三月，一片片桃林开出姹紫嫣红的桃花，是村里一道靓丽的风景，连城里的市民都要驾车数十里前去观赏，夸赞俺家乡的景色美极了。

家乡的桃花之所以鲜艳，这里面还有一个美丽的传说。相传当年孙大圣大闹王母娘娘的蟠桃会，狂吃天上的蟠桃无数，随手扔掉的一枚桃核，飘飘悠悠落在了家乡的土地上。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家乡的桃树有了优质的遗传基因，不仅开出的桃花鲜艳欲滴，结出的桃子也硕大甘甜。“鱼尾霞收明远树。翠色黏天，一叶迎风举。一笑相逢蓬海路。人间风月如尘土。翦水双眸云鬓吐。醉倒天瓢，笑语生香雾。此会未阑须记取。蟠桃几度吹红雨。”宋代词人何大圭的《蝶恋花》用来描述家乡桃花的诱人是再合适不过了。

桃花妹妹就出生在家乡这个有着美丽传说的山村里。她排行家里第四，是家里的四朵金花之一，大姐杏花、二姐梨花、三姐槐花，加上桃花，个个貌若天仙。“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李白的这四句诗句不像是写给杨贵妃的，倒像是特为桃花四姐妹准备的。

桃花出生那年，母亲得了月子里的病，没过几天就撇下茂源叔和四个闺女撒手走了。从此，茂源叔便老说是桃花命硬，克死了娘亲，对桃花一百个不待见。姊妹四个的衣服，总是老大不能穿了老二穿，轮到桃花穿时，早已洗得发白，还补丁摞补丁的。吃饭也是这样，干活的吃稠的，不干活的喝稀的，这样轮到桃花就只能整天喝稀饭，碗里的米汤没有几粒米，不够打牙祭的，常常能对着当镜子使唤呢。

生活的苦难没有难倒桃花，桃花和大姐、二姐都相处的很好，她们两个比桃花大很多，有事也总让着桃花。唯独与三姐槐花，因为年龄上只相差一岁，所以老是争衣服穿，有一次为一件花衣服争开了，两个人夺来夺去，桃花一气之下撕碎了那件衣服，气得茂源叔将桃花狠狠地打了一顿，桃花从此与三姐槐花结下了梁子，顺带恨屋及乌，连村里的槐树也不爬上去玩耍了，槐花也不吃了，姐妹俩为此生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闷气，谁也不理谁。

没娘的孩子天照应，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桃花妹妹逐渐长大了，而且出落得比三个姐姐还标致。不仅身材亭亭玉立，楚楚动人，胸脯上还像藏着两只小兔子般花枝乱颤，尤其是那双顾盼生辉的大眼睛，一笑倾城，再笑倾国，浪笑起来更加迷人。

桃花妹妹俨然成了家乡最艳丽的一枝花，成了远近闻名的大美人。 

那时候我也还小，因为和桃花家做邻居，所以总是在一起玩。

有时候在山坡上的桃林里一玩就是大半天，玩小孩子过家家的时候，还和桃花扮成两口子。桃花用脏兮兮的手帕盖住头，跟在我后面，像个跟屁虫，还说哥你可不能不要我了，长大了我们也要做两口子呢。我牵着桃花温暖的小手，心里美滋滋的，说桃花你就放心吧，哥长大了天天让你吃白馍还不行吗？桃花就羞红了脸，哧哧地傻笑。

之后上学了，我和桃花分在一个班，座位也紧挨着。每天上下学都一起走。有一次上早自习，桃花没有去，老师还让我回去到家里叫她。到桃花家时，见桃花还钻在被窝里没睡醒，我拍打着桃花的被子，催她赶紧起床。桃花光着身子一骨碌起来，小孩子家的也不知道害羞，一件一件地穿衣服，我那时也不懂得男女授受不亲，也不知道该回避一番。

大约三年级的时候，有一天上语文课，老师讲比猫画虎这个成语，还没几句，桃花就在座位上忍不住浪笑得直不起腰了。我虽然比桃花大一岁，但男孩子到底发育晚，不知道老师讲的有什么可笑，能让桃花笑得差点岔了气儿。而且，让我始料未及的是，不知道哪一天起，我们男女同学之间的关系也变得微妙了，在我和桃花共用的水泥台课桌中间，不知道何时被桃花划上了一道粉笔线，两个人都自觉不再越雷池一步。

上初中的时候，我和桃花还在一个班里，我那时爱看小说，优美词句摘录了一大本，叙述参加义务劳动时用精神抖擞、意气风发、斗志昂扬、雄赳赳、气昂昂；讲述忆苦思甜时用北山有虎，南山有狼，穷人逃到哪里都一样；描写天黑时用伸手不见五指，抬头不见月牙，如此等等。写作文是信手来上几句，保证作文出彩。有一天，桃花拿走了我的优美词句本偷着看，被我发现了，一直追到女厕所，吓得她半天不敢出来。

后来，我到县里上高中，桃花初中毕业后就不再上学了，留在家里帮助茂源叔和三个姐姐干农活，我与桃花见面的机会就少了。每年寒暑假回到家中，再见到桃花时，伊时桃花俨然已是个大姑娘了，见面总是羞涩地打个招呼就匆匆走开了。再后来我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了城里，与桃花妹子难得一见，对妹子儿时的“承诺”遂无疾而终。

待到之后想知道到底是哪个后生有这样的艳福，娶了我的桃花妹子时，一个偶然的机会，才听说了桃花妹子的一段悲惨遭遇。 

我们村有春、夏、秋三大姓，因此叫三家村比较合适。茂源叔姓夏，我们家姓秋，有家谱为证，都是明朝洪武年间从山西洪洞县大槐树下迁移过来的。

传说当年我们这一带有一个异人叫胡大海，长得似猿似人，力大无比，因生的异常丑陋，村民们都看不起他，小时候受尽了窝囊气。后来胡大海随朱元璋打天下屡立战功，成为赫赫有名的将军，功成名就之后，胡大海对当年所受的窝囊气仍耿耿于怀。朱元璋无奈之下，允许胡大海杀一箭之地人以泄私愤，谁知胡大海一箭射出，正好射在一个正在飞翔的大雁身上，中箭的大雁忍痛又飞了很远。皇帝开了口，自然是君主无戏言，朱元璋只得容许胡大海杀了很多人。家乡一带没了人口，朱元璋不得不下令从山西往家乡移民。

据说我们村从山西洪洞县迁来时，我们秋家是主人，骑高头大马来的，春姓是牵马小子，夏姓是打杂仆人。夏姓当时不愿来，是被倒背着手捆绑而来的，半路上解开手才能方便，“解手”一词就是这么来的，以至于到现在茂源叔还有没事倒背着手在街上乱转悠的习惯。

也许是茂源叔祖上穷怕了，生了四个闺女又没有个儿子，所以老觉得在人前抬不起头。偏偏村里的人还不依不饶，人们见了茂源叔都会打趣地说，茂源叔，你家有四朵金花，那就是四座银行，福气大了，将来就等着享福吧。茂源叔心里却不这么想，在家乡人的眼中，重男轻女的观念还是非常严重的，每每此时，茂源叔就会从鼻子里哼出一句：四个丫头片子，没有一个带把的，唉。

话虽这么说，但茂源叔又当爹又当娘地将四个闺女养大也不容易，所以就老是想着能够回收成本。偏偏前三个闺女出嫁时也没收到多少彩礼，老大杏花和老二梨花出嫁时大家都穷，哪家也拿不出多少钱。原本想在老三槐花找婆家时能够大捞一把，谁知道姑娘养大了，却不打招呼就跟着邻村的一个小伙子私奔了，气得茂源叔生了一场大病，后来见人就说赔老本了。

现在，眼见着桃花也长大了，村里的后生都托人到茂源叔家提亲，把茂源叔家的门槛都快踢破了，茂源叔这才意识到巨货可居，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前三个女娃子都早早嫁出去了，这次可得给最小的闺女找个好人家，以便借此好好捞一把，攒足了自己老了以后的养老钱。

2、初入教门 

前些年村里信教的群众比较多，一般是到了周六、周日要到镇上的教堂里守礼拜。也有的信徒不知道是嫌麻烦还是别的原因，干脆就在家里聚会，毕竟从村里到镇上要走五里路呢。但据说这些人信的和教堂里还不一样，当地群众管叫它为“黑教”。

山里的妹子在家闲不住，初春的天气还是有点凉。有一天桃花在家里无聊，吃过晚饭后就到附近一户人家找姐妹秀莲玩。刚走进秀莲家，就见到这家人正在挂帘搞聚会，神经兮兮地不知念叨什么。其中一位大哥，桃花不认识，像是临近村里的。桃花见她的姐妹不在家，就转身想离开。

谁知那位大哥看到桃花后却两眼放光，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桃花滴溜打转。秀莲娘见状心领神会，忙着给介绍，说这是我们家的邻居，叫桃花。又说这位大哥是教会的“带领”，可神了，你们认识认识，保佑你心想事成，福气多多。

出于礼貌，桃花向那位大哥点了点头，友善地送去了一个微笑。但正是这个微笑，打开了那个大哥的话匣子，也给桃花惹来了麻烦。那个大哥说，这个妹子我看你与基督有缘，不如你坐下一起聚会吧。

桃花不好拒绝，只得留住了脚步。

那位大哥接着说，我们信的是女基督，也是基督教的一种，是国家允许的。你信了我们这个教后，都是兄弟姊妹，女基督会赐福给你，让你有得不完的福音和福报，将来还能成为神仙呢。

基督是男的，这个桃花多少知道点。还有女基督？女娃子也能当基督，那不是女娃子要翻身了吗？桃花听着都觉得稀奇。好奇心促使桃花坐下来，听那个大哥继续传教。

见桃花被套住了，那个男子继续说，女娃子咋了，女娃子照样能当基督救人于苦难。我们这位女基督18岁就修成了正果，她法力无边，像观音菩萨一样善待我们这些有罪的羔羊，全人类都要听她的，不少人都见证了她的神迹。桃花你就跟着大哥信女基督，大哥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还有工资挣，有花不完的钱，让村里的那些后生和姐妹羡慕你。

那天聚会还聊了许多，这样的聚会让桃花开眼。桃花心想，老爹天天在家里叹气家里没男娃，以后自己也要活出个人样给老爹看看，成为女基督一样的人，不但要挣钱给老父亲花，还要救苦救难，让人人见了都尊重，不白活一回呢。

桃花不知道，狼来了，她正在一步步钻入色狼为她设计的圈套。 

那位大哥名叫阿尤，是一个年近40岁的中年汉子，阿尤是他的灵名，真名叫什么桃花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个村的更是不得而知。

但阿尤对桃花表现出了空前的热情，说看到桃花与神有缘，是个好苗子，他决定亲自为桃花“浇灌”。“浇灌”是全能神的术语，相当于新手上岗前的培训。阿尤说，譬如桃树，刚开始就是棵小树苗，不经过精心培土、除草、浇灌，小树苗能成活吗？

“浇灌”的地点并不固定，有时是在秀莲家，有时是在桃花的家里，有时阿尤也将桃花带到邻近的后山村，去的是一家村头的大院子，见面后讲暗语，然后是关门落锁拉窗帘，屋里男男女女都有，是不是阿尤的家桃花也搞不清楚，有次桃花忍不住想问，被阿尤制止了。阿尤说，神只看人心，入了教就都是兄弟姊妹，都是一家人，哪里都是家。问清楚了是哪家人，不小心泄露了机密，就是泄露了天机，就是教会的犹大，女基督就不会保佑你了，还会公开审判你。

阿尤给桃花“浇灌”的是“全能神”教会的邪说。他说，世界末日就要到了，洪水、地震、瘟疫、海啸接连发生，大教会已经不能救人了，这些早已得到了见证。《圣经》上说，耶稣要下世救人，第一次他是化作了男儿身，为了救赎人类被钉死在十字架上；《圣经》上也早已预言耶稣会复活，现在耶稣就又复活了，只是这次他是化作了女儿身，“作工”的地点就在咱们中国，因为中国人不信神，恶魔撒旦的势力最大，所以基督这次要把咱中国作为“作工”的重点，也是要解救我们这些受难的羔羊，让我们到神的世界去享受。

阿尤滔滔不绝，津津乐道，他进一步说，神在西方“作工”，也在东方“作工”，这样世界就大同了；神第一次化作男儿身，第二次化作女儿身，这样世界就和谐了。男女平等，都是地位相同的兄弟姊妹，男子能做成的事儿，女儿家的也照样能做成，这次就是女基督统治世界。

桃花听着新鲜，这几句话让她听了很受用。心想，爹呀，让你再重男轻女，老封建思想也要改改了，女儿家咋了，这次女儿就是要干成件大事，让你瞧瞧女儿的厉害。

但是，桃花也有担忧，忍不住要和阿尤“交通”，“交通”也是“全能神”的术语，就是交流和“吃喝神话”的意思。

桃花问，俺家里穷，神需要供养吗，俺拿不出“奉献款”呢。阿尤说，咱们兄弟姊妹入了教，都是神的子女，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桃花你不需要出钱，出力就行。阿尤说这话时，一双贼眼开始盯着桃花高耸的胸部滴溜乱转。

桃花心想，能够救人于水火，是她之前不敢想的，现在总算有了用武之地，属于她的机会来了。 

“浇灌”活动结束后，桃花被分配到镇上的大教会去“拉羊羔”。“拉羊羔”，通俗地将就是“偷羊”。当然不是真的去偷人家的羊羔，因为基督教中将信徒称之为羊羔，所以“拉羊羔”就是从基督教信徒中间往外拉信徒，使他们放弃基督教改信“全能神”。

“全能神”对从基督教中“拉羊”十分看重，声称“凡是没有信过耶稣的不管是什么人都不许传，亲戚朋友也不行，任何人也不许破这个例。长期没有教会生活的属于挂名的基督徒，也不许传，这一点绝对卡死，亲爹亲妈也不行，谁若把没信过耶稣的人领进教会就开除谁。”之所以做出这样的规定，还是为了给“全能神”贴上基督教派的标签，以便蒙骗更多的人。

但桃花对于分配给她的工作做得并不顺利，她之前没有信过基督教，又缺乏经验和如簧利齿，“拉羊”常常不得要领。但阿尤似乎对桃花催得并不紧，他让桃花先到镇上的教堂去守礼拜，学习一些基督教的知识，然后混个脸熟，放长线钓大鱼。桃花是个新手，人长得清秀，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这样的人当卧底，不容易引起大教会怀疑。阿尤对桃花说，不忙，慢慢来。拉够20个人，我让你当“组长”；拉到40个人，我让你当“排长”；拉足300人，你就能当小区“带领”，和哥就一个级别了。

三个月过去了，时令已经到了盛夏，桃花每天忙于“拉羊”的工作，人也晒黑了许多，但工作还没有任何的进展，阿尤对桃花的忍耐也快到了极限。“全能神”组织中不养闲人，培养新手也不能光占指标不干事，阿尤的上头还有更高的头儿，上面对他的要求也很严格，干得不好随时有被炒鱿鱼的可能性。有一次，阿尤对桃花说，桃花呀，你这个速度也要加紧点了，要不，你猴年马月才能当上“组长”和“排长”呢，至于当“带领”，更是寡妇死儿子——没指望了。

当然，也不是绝对没有机会，桃花“拉羊”最接近成功的一次是对一个光棍汉，见桃花多次对他表示亲近，没事套近乎，光棍汉也动了心思。那天对桃花说，要我放弃信奉基督教改信你们的女基督，你总要拿出点诚意、给我点好处才行。你们“全能神”不是兴“过灵床”，还给人找媳妇吗，你答应给俺“过灵床”，做俺的媳妇，俺就信你那个，一辈子做你牧养的羊羔。

桃花听了，羞得面红耳赤，吓得风一样跑开了，“拉羊”的事儿就这样夭折了。

3、羊入狼口 

“拉羊羔”不成，阿尤觉得必须再和桃花好好“交通”一下了。

阿尤一直觉得，桃花是她的盘中餐。他从见到桃花的第一眼起就看上了，把这样一个尤物放在“拉羊羔”的第一线太危险，险些被老光棍抢了先，要是那样的话，阿尤会后悔一辈子的。

阿尤说，桃花你太单纯了，没有社会经验，不适合在第一线工作，我给你调换一下工作吧。以后你就跟着尤哥，做尤哥的“配搭”，哥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但有一点，你要对尤哥绝对忠诚，哥叫你干啥你要绝对服从才行。

桃花感激得像捣蒜似的直点头。

阿尤站起来说，这样就好，那现在咱先到你的家里，去看看你爸，我们共同庆贺一下你连升三级。

桃花连声说尤哥俺听你的。

阿尤骑着摩托车带着桃花和一大堆礼物，风驰电掣一般在乡间公路上奔驰。乡间的野花开了，快要成熟的麦子飘荡着麦香，人逢喜事精神爽，桃花的整个心都要醉了。

那天茂源叔正好在家，见女儿回来了，还带回大包小包的礼物，也很是高兴和受用。心里说俺家的最后这座银行终于能提现了，这次带回这么多东西，以后不知还有多少呢。虽然跟着来的这个男人有点老，长得也跟桃花很不般配。但茂源叔那时也是财迷心窍，竟然觉得眼前的这个阿尤还很顺眼哩。

吃过饭，阿尤到了桃花的房间，关门，拉上窗帘，这一切桃花都没有感到意外，因为她信“全能神”已经好几个月了，“全能神”组织里时兴这一套，她也逐渐见怪不怪了，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桃花始料未及。

那天桃花也是多喝了一些酒，酒后的桃花脸蛋更加红扑扑的，走路时带着倦慵状，说话也多了几许妩媚和温柔。

桃花给阿尤沏了浓茶，让阿尤休息一会儿，醒醒酒。阿尤倚在桃花的床边，死鱼眼色眯眯的盯着桃花说，桃花，哥给你说个事儿，你既然已经成了哥的“配搭”，就要和哥合为一体，这也是神的旨意，要为神献身，哥的灵气比你高，你跟哥“过灵床”才能提高得快，得到更多的福分。这个你能做到吗？

说罢，还没等桃花做出反应，阿尤的一双咸猪手已经把桃花强拉入了怀中，桃花的处女时代就这样结束了。事后，阿尤发现自己睡过的这个姑娘居然还是个处女身，高兴得欣喜若狂。

再见到茂源叔时，阿尤又递上了厚厚一叠百元大钞，说这是孝敬叔你的。其实，阿尤也有自己的算盘，这些不义之财原本就是信徒上缴的“奉献款”，用在桃花身上正合适，能够长期占有桃花的身体，他这个“带领”当的也忒爽了。

桃花后来才知道，这个阿尤只是想占有她的身体，不可能与她结婚，因为他早已有了家室，家中的那个母老虎还很厉害呢。 

纸里包不住火，阿尤的桃花春梦并没有做多久，这件事还是让家里的那个母老虎知道了。

母老虎当然知道自己的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可以允许阿尤在外面厮混，只要能给她带回大把的票子，让她不愁吃不愁穿就行。问题是这次阿尤交往的不是以往的野女人，而是一位如花似玉的大妹子，如果默认阿尤由着性子胡来，自己家的财源今后也就算断了；万一哪一天再来个小三上位，自己到时候鸡飞蛋打，后半辈子可就惨了。

母老虎和阿尤也算是患难夫妻，想当初阿尤就是个二流子，成了大龄青年还是光棍一条。而母老虎呢，因为长得丑，脾气又大，像个河东狮吼，所以老大不小了仍然待嫁闺中，属于大龄剩女，是媒婆子把他俩牵到了一块。母老虎进门之后，倒是也没有嫌弃阿尤家里穷，还给阿尤生养了两个儿子。阿尤偷着乐了好长一段时间，整天对家中的母老虎像仙女一样供着，宠着。没想到后来阿尤信了“全能神”，靠收“奉献款”家境逐渐好了起来，母老虎自然要捍卫她家的胜利果实，不能允许卧榻之上容留他人酣睡。

母老虎的第一步是把阿尤喊回了家，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你别看阿尤在外面呼风唤雨，巧舌如簧，见了母老虎就像老鼠见了猫，一下子就蔫了，没几下阿尤就被打得鼻青脸肿，满天星星，满地找牙。阿尤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发誓再也不敢了，要和桃花断绝关系，母老虎害怕再打下去打死了阿尤，断了她们家的财源，这才收住了手。

几天后，见阿尤好了伤疤忘了疼，夜猫子改不了偷腥，照样往桃花家里跑，母老虎决定实施她的第二步行动。她找到桃花再次大打出手，还破口大骂桃花是小妖精，勾引她家的汉子。母老虎说小娼妇你信不信，今天我要是不把你打死，改天也会用硫酸泼在你的脸上，让你这个小狐狸精再去勾搭我们家男人。

桃花长这么大，哪见过这阵势呀，她一下子被镇的瘫在地上，委屈的泪水流过她的脸颊，哭成了泪人。母老虎走后，桃花几天不吃不睡，人也一下子消瘦了许多。

家乡的小村子藏不住新闻，此事在村里掀起了轩然大波，茂源叔当时就又羞又气昏死了过去，桃花一个大姑娘家的也觉得没脸见人，村里人更将此事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说桃花那么好的一个姑娘，干什么不行，非要去信“全能神”，还偷奸养汉子，真是丢死人了。

阿尤在“全能神”信徒中的威信也开始降低，不少信徒甚至流失了，残酷的现实让阿尤不得不放弃对桃花的占有欲。唉，古代小说里曾经有一些始乱终弃的故事，没想到这样的故事会落在自己头上，这实在有点让阿尤心有不甘。

 

桃花在床上躺了三天，除了蒙着头呼呼大睡，就是两眼直勾勾的望着天花板发呆，属于她的生活还要继续，她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阿尤又来找她了，这次阿尤是要给她调换新的工作。阿尤说，桃花你整天躺在床上也不是办法，神安排的工作不等人，你还是要出去多走走，按照神的旨意多“作工”，这样对你的心情改善也有帮助。这样吧，我任命你担任“传福音执事”，地位和“配搭”一样，待遇不变，你到周围乡镇的村子里去发展“神选民”，哥也会抽时间去看你，行吧？

桃花也想拒绝，但现在待在家里老爹也不给她好脸色，出门又害怕街坊邻居笑话，生活已将她逼入了绝境，她思前想后，也只有换个环境这一条路可走了。

阿尤继续说，“传福音”这工作有技巧性，你要察言观色，因人而异，这样效果才会好。比如，对于信迷信的老太太，你要让她们见证神迹，可以偷偷用蜂蜜涂在地上，让蚂蚁摆出神的造型，这样老太太才肯信服，才肯入教和掏钱。又譬如对于爱占小便宜的农村妇女，你要送伞、桃子等有寓意的小饰品给她们，跟她们套近乎。当然，对于那些光棍汉，还要使出女人的杀手锏去驯服他们，为神献身不丢人，你的功德神都记在心里，将来世界末日到了，神要大审判，“作工”好的神会用诺亚方舟将我们接走，到天堂去享福。至于那些不信神的，或不尽“本分”、“作工”不尽力的，就让他们进硫磺火湖中接受煎熬吧。

在阿尤的诱骗下，桃花又开始了新的“作工”，每天风餐露宿，早出晚归，受尽了白眼，有时就住在“全能神”的接待家庭，有时则要露宿街头，十天半月也难得回家一次。她也不愿意回家，有时晚上像贼一样悄悄地溜到了家，还要遭受父亲的一顿臭骂。期间，有几次和阿尤约好住在接待家庭，人家看着阿尤的面子接待的很好，丰盛的饭菜一下子打开了桃花的胃口，在一通狼吞虎咽之后，她更加离不开阿尤和“全能神”组织了。

在家千般好，出门一时难，一天晚上阿尤和她一番云雨之后，阿尤问桃花，发展了多少“神选民”，收了多少“奉献款”？桃花难为情地说，万事开头难，这些天的辛苦总算有了一些眉目，有两个老太太已经被她说动心了，再加把柴，这几天估计就能拿下。还有就是前岗村的那个老汉，家里倒是有些钱，对我也很热情，他有一个瘸腿儿子，老汉总缠着我要我嫁给他儿子，唉，快愁死我了。

那一晚，听了桃花的倾诉，一项罪恶的计划开始在阿尤的脑海里形成。

4、嫁给瘸子 

第二天，阿尤和桃花来到了瘸子家。

瘸子家所在的前岗村，和桃花家不属于一个乡，离桃花家有20多里路。瘸子名叫福来，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症，一条腿从此落下了残疾。

福来娘死得早，福来爹拉扯福来长大，又当爹，有当娘，其实过得也不容易，为了给福来留下一份家业，福来爹起早贪黑，早早给福来攒够了娶媳妇的钱，但对方看到福来自身的条件，介绍一个吹一个。据说有一次别人给福来打趣，说你没听说豁嘴儿找对象，嘴里都叼个鲜花遮掩，你以后再相媳妇，进院子就给人家规划种树，走一步，停一停，说这儿种一棵，那儿也要种一棵。福来如法炮制，果然瞒过了对方，到了屋里，人家女方家看出破绽了，说福来到屋子里你咋还让种树呀，莫不是腿脚有问题吧。找对象的事儿又黄了，这样一来二去福来就成了大龄青年。

见到桃花又来了，福来爹高兴极了，张罗着给桃花和阿尤沏茶敬烟。

落座之后，桃花先介绍阿尤，说这是我表哥，今天来看看你们家的情况。

福来爹赶紧介绍家里的光景，说我们家不差钱，只要有姑娘愿意嫁到我们家来，吃穿不愁，来了就是家里掌柜的。

阿尤说，我这个表妹信教，要是进了你们家，你们家爷俩都得信教。至于你家福来的腿，倒不是大问题，在神眼里，治疗福来的腿疾简直是一菜一碟，但信神要看人心，你要交上一笔“奉献款”才行。说着伸出了两个指头。

福来爹以为是两百，连声说两百没问题、没问题。

阿尤收住脸上的笑容，厉声对福来爹说，你想啥呢，让你买猪仔呢，还要加两个零，一口价，两万。

听到最后一个万字，福来爹吸了一口凉气，连桃花也感到吃惊了，看来阿尤的胃口太大，这个事纯粹是在拿福来爹开涮呢。

没想到一直站在院外“种树”的福来跑进来，一把扯住爹的袖管央求，爹，两万就两万吧，不行的话咱就东凑西借吧。看来福来想媳妇也是想疯了。

那天下午，从福来家出来之后，阿尤对桃花说，这家有钱，出两万是应该的，你这几个月没谈成一个单子，不是哥一直在贴钱照应你吗？不过哥不会亏待你，你是哥的小心肝，哥不忍心让你来到这家后受穷，“奉献款”到手之后，分给你一半还不行吗？

桃花听了，只能无奈地接受命运的安排。在她的心里，其实是不情愿的，但村里已然是待不住了，以她现在的名声，想找个好人家又谈何容易呢？ 

一个月后，桃花嫁入了福来家，成了瘸子福来的媳妇。

对于这桩婚事，茂源叔是满意的，远嫁他乡也好，神不知鬼不觉的，一个烫手的山芋终于出手了，正好可以瞒得住刚发生的丑事。而且对方还呈上了一万块钱的彩礼钱，宁吃鲜桃一个，不吃烂杏一筐，这次可谓是烂杏儿卖了个鲜桃价。那时候，农村万元户还不多，一万块钱不是一个小数目。自己在前三个闺女身上没有得到的回报，在最小闺女身上挣到了。

阿尤当然更是在偷着乐，另外一万块钱凭空落入了自己的腰包，弥补了之前在桃花身上的付出不说，白睡了桃花几个月还有额外的进项。回到家，他又可以拿这事教训家里的母老虎了，头发长见识短，女娃子都是摇钱树呢，不挣她们的钱，让你个老娘们和咱家两个娃喝西北风咋的，以后不要动不动就打翻醋瓶子了。

阿尤家的母老虎也不生气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一个二流子可以大把大把地往家拿钱，让她和两个娃整天吃香的，喝辣的，她也知足了。更重要的是，桃花嫁人了，她也少了一个竞争对手，终于可以睡一个踏实觉了。

福来父子俩也满意，两万块钱换来一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这在之前他们是不敢想的，钱是人挣的，以前想花钱还没地方花呢。信教就信教吧，信教就是好，女基督能够给瘸子找媳妇，还承诺要治好福来的腿疾，这样的教怎么能不信呢，怕是要早点加入才好呢。看来“福来”这个名字没白起，属于福来父子的福气终于来了。

只有桃花，其实是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三个姐姐虽然也没有嫁到大户人家，但毕竟是嫁给了四肢健康的人，出门时人前人后也看着般配。自己又不少胳膊不少腿的，模样也不比谁差，又不缺心眼啥的，凭啥就要从此可恨人间路不平，与一个瘸子将就着过一辈子，真正是造化弄人呀。

别人的新婚都是甜蜜的，只有桃花感到是苦涩的。尽管嫁到福来家后，福来父子每天都将桃花当菩萨一样供着，地里的活由公爹承包了，至于家里的活，做饭、洗衣、收拾家，还不够福来一个人干呢。桃花闲着没事，依旧每天早出晚归“传福音”，福来父子自然也不敢反对，他们父子也是“全能神”的信徒，他们也有发展“神选民”的责任。福来腿脚不利索，出门“传福音”有困难，福来爹毕竟年龄大了，外出“传福音”也是有心无力，他们的任务还要桃花代为完成，感激还来不及呢。

当然，生活还在继续，如果不是之后又发生了一系列不测事件，桃花的表面上平静生活原本可以持续下去。 

在桃花婆家的门前，有一棵树龄超过百年的古槐，槐树枝杈参天，郁郁葱葱，遮阴蔽日。每到初夏花开时节，花香四溢，蜜蜂和彩蝶齐飞，开出的槐花吃也吃不完，古槐树给一家人带来了便利和生机。

福来娘在世时，说是这棵树树龄长了，就有了灵气，树上住的有花神，每到过年过节都要给古槐上供，祭祀花神，十分虔诚。

后来福来娘去世了，周围的邻居也来敬花神，古槐树下不仅摆上了祭坛，还在树枝上挂了很多祝福用的红布条，表达他们心中美好的祝愿。远远看去，红布绿叶疏密有致，古槐树成了村里的一道风景。

桃花过门之后，有一次晚上“传福音”后回家，因为做贼心虚，慌不择路不小心碰在了树上，头上起了个大包，一直疼了好几天。从此桃花看古槐树一百个不顺眼，说信花神是封建迷信，咱信奉的是女基督，是无所不能的“全能神”，也是现实存在的实际神，既然信“全能神”就不能再有第二个信仰，否则就要遭到神的惩罚。俺这次撞个大包就是“全能神”在点化俺，古槐树阻挡俺“传福音”，就是邪灵和恶魔，必须除掉才行。再说信花神有什么用，能保佑全家平安吗，那婆婆为啥早早地就去世了？

桃花跟福来和公爹商量，要刨掉古槐树当柴火烧，丈夫和公爹自然不敢违命，赶紧把古槐树刨了。福来还不敢怠慢，湿木头就硬生生地给劈成了碎片，一连劈了好几天才干完，尽管手脚被震得又酸又疼，瘸腿病似乎更厉害了，但为此得到了与桃花同房的奖赏，乐得梦里还在咧着嘴傻笑。

桃花见到古槐树化成了碎片，心中总算出了一口恶气，从此看什么都顺眼，就连她的瘸腿丈夫，看着也比往常顺溜多了。瘸子咋了，俺家福来也是种树和刨树模范呢，她也趁机打趣福来说，你不是爱种树吗，以后往院子的角角落落、犄角旮旯种去，最好都种成桃树，只要别挡住姑奶奶回家的路就行。

终于做了一件让桃花称心如意的事儿，福来听了，直咧着嘴笑。

只有福来爹，那天晚上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梦中，去世多年的老伴来看他了。老伴说，古槐树是咱家的守护神，刨不得呀，咱家新进了一个扫帚星，被古槐树给挡了一下，你把古槐树刨掉了，从此这个家庭就不得安宁了。

福来爹从梦中惊醒，披上衣裳，再也睡不着了，想想老伴托梦给他的话，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5、虎毒食子 

除了每月不少于15天出门“传福音”，桃花还有一项很重要的工作就是要参加聚会和吃喝神话。

聚会一般就在自己家中，当然，光她们一家三口还不行，村里还有几个姊妹要一块参加。晚上吃过晚饭之后，就是她们聚会的时间，聚会时要领读全能神的《话在肉身显现》，还要各自忏悔自己的过错，接着就是唱灵歌、跳灵舞。

福来说我腿脚不方便，跳灵舞不在行，不如我到房顶上放哨吧。说着手里拿上一张大饼，一瘸一拐地顺着梯子爬上房顶，屁颠屁颠地站岗去了。

那夜聚会的时间也是有点长，过了半夜12点，聚会还没有丝毫要散的意思。福来在房顶上困的厉害，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后来听见桃花悄悄地喊他下去，迷迷糊糊地就顺着梯子往下爬，一不小心瘸腿踩空了，一下子顺着梯子摔倒在地上，闪了腰，一时间只有躺在床上的份儿了。

一家人哭成一团。福来爹暗想，刨树的报应真的发生了，看来这古槐树真不该刨呀，莫非儿媳妇真的是个扫帚星？而桃花却不这样认为，她责怪福来不该在放哨时偷懒睡觉，“传福音”你走不动，跳灵舞又跳不来，安排你站岗又不尽心，神分配给你的工作你没干好，整个就是神的一个累赘，这样的人遭到报应是迟早的事情。当然，福来是自己的丈夫，她也不想让丈夫躺在床上，但凡事有因必有果，岂是可以轻易逃过的，这个事情算是一个警示，自己今后也要更加尽心“作工”才行。

福来受伤在家，要说不影响桃花“作工”是不可能的。但福来太沉，解手时桃花也抱不动他。在外出“传福音”的日子里，桃花索性将照顾福来的任务全部交给了公爹，自己才不想去干那劳累又肮脏的体力活呢。

一天晚上，桃花住在了一户接待家庭家里，憋屈了许久的她第一次主动约了阿尤，两个人合唱着《全能神你真好》，迫不及待地再一次体味了“过灵床”的快乐。一阵云雨之后，阿尤甚至坏笑着对桃花调情说，你们家瘸子受伤了，就把你憋屈成这个样子了，你是不是很高兴你家福来下不了床呀？桃花捶着阿尤的光背，骂阿尤是死鬼，说你这个没良心的该挨千刀，得了便宜还卖乖。

“全能神”的夜晚，埋藏着说不尽的种种罪恶。 

生活还在一天天的继续，每天的太阳都是新的，桃花的生活也有了新的惊喜，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刚开始是整天呕吐，吃不下东西，后期是脚和腿都肿了，挺着个大肚子自然没法再外出“传福音”了，那些天桃花只得待在家里。福来的腰伤也一天天见好，逐渐可以下床活动了，福来爹的脸上也开始有了难得的笑容。

十月怀胎，桃花给福来家添了一个大胖小子，全家人都高兴的合不拢嘴。孩子刚出生，全家人就忙着给孩子起名字，福来爹和福来提议了一大串，桃花都不满意，最后还是桃花一锤定音，孩子的名字就叫新生。桃花希望，孩子的出生能够给她的生活带来新的希望。

但新生的出生似乎并没有给桃花带来持久的快乐，孩子夜间老是啼哭，让桃花睡不好觉，甚至有时白天也哭闹不止，既不发烧，又不饥渴的，医生和桃花也都毫无办法。更可恼的是桃花因为怀孕和生孩子，已经快一年没有参加“全能神”的“作工”了，既没有发展新的“神选民”，自然也难以收到新的“奉献款”。

更重要的是，从怀孕待产到生下新生，桃花一直待在家里，阿尤现在见桃花一面都非常困难，即使以聚会和下达指令的名义来到桃花家中，碍于人多眼杂和桃花身体的不方便，阿尤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桃花亲热了。时间长了阿尤也不再上峰面前替桃花打掩护了，这让桃花感到非常不安。

预料中的坏消息终于传来了，“全能神”组织将桃花从“传福音执事”降为教会点“福音执事”。阿尤对桃花说，如果再这样下去，“作工”还没有新的起色，他也难保桃花在“全能神”组织中的地位不会进一步滑落。因为“全能神”《神选民必须遵守的十条行政》第6条规定：“当做人该做的事，当尽你的义务，当履行你的职责，当守住你的本分，你既信神就应当为神的工作献出你该献的一份。否则，你不配吃喝神的话，不配寄存在神的家中。”现在，桃花沉溺于儿女情长，不能对自己家庭的事当机立断，保不定最后的结局是会像有罪的羔羊一样遭到神的击杀，还不能有一点怨言，否则将在硫磺火湖中永远受刑罚。

桃花感到五雷轰顶，被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她没有料到她一心信奉“全能神”会是这个结果，更没有料到她仅仅一年时间没有为“全能神”“作工”，就可能还会遭到更严厉的惩罚。

看着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小新生，接下来，她该怎么办呢？桃花也没有主意了。 

这些天，阿尤的一番话一直折磨着桃花，让她心情焦虑，寝食难安。小新生是她的亲生骨肉，虽然常常啼哭不止，但她没有了亲妈也没有了婆婆，她这个当亲妈的不管能让谁管？阿尤让她割舍的东西她又如何能割舍得下？

有一天，小新生在半天哭闹后终于睡着了，看着宝宝熟睡的样子，桃花的思绪像断了线的风筝失去了控制，她不知为何一下子就联想到了那棵被刨掉的老槐树，在家当姑娘时是三姐槐花老同她作对，到了婆家之后是老槐树阻挡她“传福音”，在刨掉老槐树后虽说图了一时痛快，但她近期老是左眼皮跳个不停。人说右眼皮跳是福，左眼皮跳是祸，自从怀上并生下新生之后，她的“传福音”活动受到了限制，被降职了不说，还有可能再受到更严厉的惩罚，莫非小新生真的是老槐树精转世，来到她们家就是来捣乱不让她信神的？神说对自己家庭的事当机立断，如果不当机立断除掉这个阻挡自己信神的恶魔，难保有一天不被神“杖杀”，自己死不足惜，只怕是引来“全能神”发雷霆之怒全家人都跟着遭殃呢。

这样一顿胡思乱想之后，突然间桃花像着了魔，她双手一下子掐住了新生的脖颈，小新生两腿乱蹬，没几下就断气了。

掐死新生的桃花不知所措，仍然坐在床上发呆。过了一会儿，福来瘸着腿哼着小曲儿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床上的情景也惊呆了，缓过神来，福来望着已经咽气的小新生，发疯地问桃花这是怎么回事。桃花冷冰冰地喃喃自语，新生是恶魔，她把恶魔杀死了。

福来中了魔似的拖着瘸腿在村子里飞奔，他在田间找到了正在忙农活的爹爹，两个人跑回家里，抱着尸体已经僵硬的孩子，父子俩哭成一团。这是他们家唯一的血脉和希望呀，就这样被夺去了。

警车呼啸着从远处奔来，带走了桃花，桃花上车时没有反抗，面部毫无表情。一报还一报，她说这都是应得的报应，她也要去她该去的地方了。

都说是虎毒不食子，桃花杀死亲生儿子的消息在前岗村成了一条爆炸性的新闻，人们诉说着全能神的罪恶，好好的一个人信了“全能神”怎么就变得这样毫无人性？

6、再见桃花

 

县看守所坐落在县城的东南郊，两扇黑漆漆的大门常常关闭着，四周的高墙架着三层高压电网，门口有公安干警值班，院子的一角还有一个岗楼，昼夜有武警荷枪实弹站岗，戒备森严。

桃花被带到了县看守所，审讯，做笔录，回去指认作案现场。在经历了失子之痛后，桃花的态度也经历了从木讷到痛不欲生的转变。

在看守所干警和反邪教志愿者的帮助下，桃花认识到了自己行为的荒唐，她交代了自己陷入“全能神”噩梦的经过和杀害亲生儿子的动机，承认杀死新生是受了“全能神”教义的蛊惑，并不是完全无意识的行为，并表示有了这次血的教训，以后再也不信“全能神”的鬼话了。

法不容情，桃花故意杀人罪罪名成立，最后被法院从轻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在监狱服刑的过程中，桃花越想越后悔，精神受到很大的刺激，甚至有点发疯了。桃花不吃不喝，每天以泪洗面，嚎啕大哭，说自己不是人，不配再活在这个世上，有时半夜醒来，桃花在住室里又唱又跳，同屋的人都不得安宁。

监狱根据桃花的发病程度，经鉴定后允许桃花保外就医。出了监狱，桃花才发现茂源叔已经被她的所作所为气死了。原来，家里人担心桃花在监狱里受到更大的刺激，当时没有告诉她父亲去世的事情。

桃花已经没脸再回到他和福来的那个家里，她和福来并没有离婚，但她还是先回到了自己的娘家。三个姐姐除了在桃花刚出狱时陪了她几天外，因为各自家中都有一大摊子的事儿，都回到了各自的家中。桃花每天孤零零的一个人待在家里，有时也上街上走走，大夏天还穿着棉袄，下身穿一条脏兮兮的裤子。见到小孩就直盯盯地看着人家，嘴里喃喃着，如果我们家新生没死，也该有这么大了。

孩子们围着桃花取闹，有的捡起丢在地上的饼干送到桃花的手上，桃花也不拍尘土拿起就吃。有的从身后追上桃花打一下就跑开了。还有的主动上前追问桃花，你们家新生要是没死，现在是不是一样大了？

更多的街坊四邻则是叹息，多好的姑娘呀，信了“全能神”，就被祸害成这个样子，真是作孽呢。

桃花成了鲁迅作品里的祥林嫂，只是她比祥林嫂的命运更可悲，祥林嫂的阿毛是被饿狼叼走的，而她的儿子新生是被自己亲手掐死的，“全能神”真的比豺狼还狠毒呀！

 

这次事件之后，县里针对“全能神”的危害采取了专项整治行动，被抓捕和教育训诫的有一批人，阿尤在这次集中行动中侥幸跑掉了。

有一天深夜，桃花一个人在家暗自伤神，精神恍惚，听得院子里“噗通”一声响，有人从院墙上跳进了院子里。没有了儿子，桃花已经无所畏惧了，她在这个世间不再留恋什么，小偷要偷东西她更是不在意。有一个笑话说，一个人家里穷的什么都没有了，小偷翻遍了家里的东西后发现没有什么可偷的，最后是流着泪走的，第二天还给这家送来两袋面，桃花家现在就是这个情况。

但接下来这个黑影并没有去偷桃花家的东西，而是直接走进了桃花的房间，桃花这才看清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被公安追捕的阿尤。

阿尤进房间后，一屁股坐在桃花的床上，要桃花给他整些东西吃，说饿死老子了，整天逃亡真不是人干的事儿。

桃花一见到阿尤，气不打一处来，她抓住阿尤的衣领，哭喊着大骂阿尤是畜生，不但害了她，还害了她的儿子，她要阿尤还她儿子的命。

阿尤一个巴掌将桃花打翻在地，骂桃花是小娼妇，不给他整吃的就要桃花的命。桃花也是被逼疯了，她抱住阿尤的腿大喊大叫，还用嘴使劲地咬住阿尤的腿不放。

凄厉的喊叫声引来了街坊四邻，乡亲们团团围住桃花的家并报警，有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撞开了桃花家的大门，将阿尤生擒活捉绑了起来。

警车带走了阿尤，后来阿尤也遭到了应有的惩罚。

桃花瘫坐在地上痛哭不止，阿尤被抓去了，再不会有恶魔来骚扰她。她痛哭的是她自己和她的儿子，痛恨的是“全能神”邪教，悔恨的是她的过去。

乡亲们上前搀扶起桃花，我的母亲更是将桃花搂在怀里，说桃花你要哭就尽情的哭一场吧，人生谁还不走一段弯路，摆脱了这个万恶的黑道，咱以后还走光明大道，你还是咱村的好闺女。

第二天，乡亲们还给桃花送来了米面油等日常用品，帮助桃花一起渡过难关。

那天桃花擒拿阿尤有功，县里的司法机关根据桃花的表现给她减刑，并给她办理了假释手续，桃花正式回归到了社会之中。 

再次见到桃花是在第二年春天。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那年家乡的桃花开的特别艳，我在山坡上的桃林欣赏桃花，吟诵着崔护的诗句时，就意外邂逅了桃花妹子。

我之前每年总有几次回老家，因为和桃花家又是邻居，在桃花没信“全能神”之前，在老家总能见到桃花。那时她已经出落成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我们见面时，她也总是落落大方的跟我打招呼，还让我在城里跟她找活干。桃花信奉“全能神”之后，尤其是后来远嫁到了前岗，几年时间过去了，我就没有再见过桃花。

这么多年没见，又经历了这么多的人生坎坷，桃花明显地成熟了，也变老了。

桃花说，秋雨哥，你上了大学，到了城里有出息了，早忘了俺了吧？

我说，桃花，你说啥哩。咱俩是邻居，俺咋能忘了你，小时候做的游戏俺还记得呢。

桃花害羞地低下头，满脸通红，痴痴地笑。她再也不想回到那个没有爱情、让她伤碎了心的婆家，她已经和福来离了婚，现在又成了待字闺中，不由得在面对异性男子时不害羞。

时间是医治痛苦的最好良药，从当时的情形看，桃花的痛楚似乎已经被医去大半。她的遭遇我已经尽知，就不忍心再勾起她痛苦的回忆，只能拣高兴的话题说。

我说，你看咱村的桃花开的多好看，城里的不少人都来赏咱村的桃花了，桃花给咱村带来了收益，希望咱村人的生活越来越红火呢。

桃花也说，是呀，俺爹给俺取名桃花，俺从小也爱看桃花，俺以后会像这盛开的桃花一样，走正道，给社会增加正能量。

那天，我用手机给桃花妹子拍了一张照片，照片中的桃花忧郁中依然笑靥迷人。

渡尽劫波兄妹在，苦命的桃花历经了劫难，在扫除了“全能神”的阴霾之后，但愿桃花的未来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