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在微信群偶然读到赞杨(张炳吉)先生用新韵写的一首《五绝•山居时光》:“采栗云山去,归来门半开。壶中茶水热,应是故人来。”
乍见此诗,我不由地赞了一句:“好洒脱的山居时光! ”
赞杨先生是我赞皇的同乡,也是我多年的文友,我们常在一起交流切磋诗文。有一年春天他忽然告诉我说,他在我们老家的山林里搞了一个草堂,名曰“种诗草堂”并邀我前去喝茶。原来,他把一处林业开发公司位于山野里废弃的房子改造成了一个诗意的殿堂,还请人做了尹吉甫的塑像摆放之内。他之所以崇拜尹吉甫,是因为尹吉甫为周宣王时期掌管军国大事的肱股重臣,尹不仅政绩显赫,还非常注重收集和创作民歌,并主编了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因此,他被誉为“中华诗祖”。赞杨先生曾戏言:“诗祖在堂,写诗必爽!”
赞杨先生一直向往淳朴自然、清新宁静的生活,种诗草堂建成后他也退休,于是,他告别闹市,潜居深山,劳作读书并创作了大量的山水、田园类诗作。这首《五绝•山居时光》就是其中的一首。
赞杨先生的这首五绝以采摘板栗为起句与我们赞皇的土产有关系。历史上,板栗是我们太行山区的土产。改革开放之后,经政府倡导,农民引进先进种植技术,进行品种改良,在赞皇山区发展成了拥有数十万亩的板栗果场。每到秋季硕果累累,熟透的板栗外壳裂开小嘴儿,露出里面光滑圆润的果仁。于是,采摘、脱壳、储藏、销售板栗,就成了山里人家家户户最忙碌的活计。山里人民风淳朴,古道热肠,用“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形容太矫情了,他们的家里一般没有围墙,上山、去地里干活时,屋门也常常虚掩半开,并不上锁。不管是亲友还是陌生的路人,进来喝口水,摘个果子吃,也并不视为失德。入乡随俗,赞杨先生久居山中,秋天上山采摘板栗自然也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不给自己的房门上锁也成了常态。于是,这便有了诗歌的前两句:“采栗云山去,归来门半开。”
“壶中茶水热,应是故人来。”是诗歌的后两句,也是本诗的核心。“壶中茶水热”看似写得平常如水、平淡不奇,但是,引发的末句却诗意盎然、寓意深邃——“应是故人来”。作者采摘板栗回来,发现桌上有壶,壶中有茶,并且茶水尚热。说明一定是老朋友来过,并且刚离开不久。这样的山居生活,在市井看来不可思议,而作者却习以为常并将之入诗。
我们细细咀嚼会发现,在后两句的平淡中蕴含着丰富的内涵。种诗草堂位居深山,路虽远,山虽高,但还是有故人来访,山水优美、硕果丰硕是其原因,作者的个人魅力、朋友的情谊也是原因。来访者到底是谁,作者没有说,也没有必要说,但读者都可以揣测,来访着肯定是作者的老友。由于作者生性随和、诗歌艺术高深,慕者众多,且归隐后不仅与与原来的文友保持往来,与本地的乡民相处的也其乐融融。正因为如此,所以才会有“故人来”。
由于作者没有锁门而上山采摘板栗,所以来访者才可能轻松地进门、熟练地沏茶、喝茶,这个“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故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我觉得他是一个这样的人:首先,这个“故人”不是一般的故人。他不仅推门而进,而且熟知茶叶的存放处、茶具的使用方法。看来他来种诗草堂不是一次、两次了,肯定是个轻车熟路、常来常往的友人。其次,主人不在,他反客为主,烧水沏茶。不仅为自己喝,还为未归的主人着想:主人回来可能会很累,可能会很渴,应该也为给他准备好一壶茶水。这样设身处地地为友人着想的朋友,一定是一位善良、厚道的朋友。第三,客人来到种诗草堂也不为什么事儿,没有功利,没有私心。来访的目的仅仅是为心灵的交流,心弦的共振。坐坐就好,坐坐就走。主人发现客人刚走,并不着急寻找,也不急于弄清究竟是谁、有什么事。看来,在主人眼里,客人来与不来、见与不见,都一个样。这并不是说主人淡情寡意,而恰恰说明两人之交淡如水的、兄弟般的友情;从诗中的一“热”一“故”都在“应”中,我们自然都会感觉到他们是一世的朋友、心灵的朋友,就像山间的两棵树、两片云。
通读作者的诗作,我们会发现作者习惯用五绝这种极简的文学形式写作,似乎一句话也不愿意多说,一个字也不愿多写,用简略的文字撑起广阔无垠的生活画卷要的是功夫,要的是字句的琢磨的耐力。赞杨先生写作如此惜字如金,却没有吝啬之态,就像一缕清风,一段月光,一句问候,那么随意,那么自然,那么让人一下子就坠入一种清凉沉静的世界,可以说,这样的作品在当今实属臻品。
撰文至此,夜已至深,忽然萌生了再去种诗草堂煮茶慢品的打算。(2025/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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