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民英先生近照)
愚公移山的故事把一种感天动地的豪迈和壮士断腕般的悲壮镌刻在古老的中华大地,那种敢于担当、敢于超越、誓不低头、永不服输的精神血脉流淌至今。
70多年前,就在《愚公移山》所谓“夸娥氏”搬来的“太行山”东麓——涉县,一个叫赤岸的小山村,颇有传奇色彩的“刘邓大军”创建了全国面积最大、最巩固的晋冀鲁豫边区抗日根据地。凭着毛泽东倡导“剩一杆枪也要打到底”的愚公般决心和意志,他们打下一个又一个漂亮仗,为消灭日寇、解放全中国立下赫赫战功,也为这片土地山梁播撒下红色的种子。由此,这里也被称作“中国第二代领导的发祥地”。
我所说的“愚公村”不是赤岸,而是同样坐落在太行山区涉县东南部一个叫后牧牛池(简称后池村)的小山村。所谓愚公,不是指某一个人,而是一个以花甲和古稀老人为主体的特殊群体;不单是男性和老人,也包括家庭妇女和打工回乡的青壮年、学生;不仅是被称作“太行新愚公”的后池人,还包括以各种方式加入“愚公移山”队列的人。
愚公移山,不再是一个传说,而是一项壮举;不仅是一个实例,更是一个宣誓、一面旗帜、一种精神。对“太行新愚公”来说,更是一种情结、一个宏愿。
一
后池进入我的视野,是2016年2月14日,农历猴年的大年初七。那天上午,一个具有3000多年历史、917万人口的城市——邯郸,人们不约而同把目光聚焦在一个叫刘留根的山村汉子身上。作为后池村党支部书记,他在全市“学后池、整作风”电视直播大会上,报告了“太行新愚公”的创举。虽然身着西服、一脸风霜的他与人们想象中的“愚公”形象不甚吻合,但那浓重的乡音、石头般的表情、坚毅的目光足以打动人心。
在此之前,由《燕赵晚报》首发通讯报道《百名太行新愚公 钎凿锤击修天路》,后池的名字开始出现在国内各大媒体,“太行新愚公”成为网上热议的焦点。河北省委书记赵克志第一时间在“太行新愚公”几个字上面重重圈了一笔。几乎同时,“愚公精神”出现在河北省政府工作报告。这看似巧合之中,当然包含了某种历史的必然。
后牧牛池村本来叫后沐牛池。很早之前,就有“关羽大战西江池”降服祸害一方“老牛精”的英雄传说。或许缘于这个传说,后来“沐牛”就改成了“牧牛”。“牧”即驯服之后的放养,与“沐”不可同日而语。
700年前,后池人的祖先迁徙到这里,经过一代又一代的辛勤劳作和繁衍生息,才有了这片蔚为壮观的千亩梯田,有了这个1200人的小山村。村里有资料记载,为了解决土地争端,面对不辨是非的“糊涂官”,他们的先祖刘敖毅然滚过铺满荆棘的公堂,用生命换来水峪峧地块的归属权。这种以死抗争、不畏强暴的精神早已融入后池后人的血液。
后池村有两条通向南、北怀峧的5000多米山路,那是他们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开辟的上山耕种梯田的道路。山间小路虽然只有一米宽,却结束了几百年驴拉人挑的历史,排子车、独轮车成为从山上拉运山货的交通工具。50年过去了,村里通向外部世界的大路开通了,后池人靠外出打工过上了虽不算富裕却也衣食无忧的日子,不少人还在城市安家落户。可是,祖辈留下的500亩梯田被冷落了、撂荒了。人均九分耕地、亩产四五百斤的产量,能让后池人过上真正富裕的日子吗?
刘虎全、刘土贵、刘乃分等七个后池老汉,注定要像他们的先祖刘敖那样,成为后池历史上具有影响力的人物。2015年12月8日,一个寒风刺骨的日子,他们只给家人丢下一句“等不及了”就扛着铁锨、带着干粮出现在大山深处的北怀峧。他们要以党员和村民代表的名义,先行一步,开山劈石,修筑一条能够行驶现代交通工具、连接数十层梯田的山间公路!他们要在梯田上种植核桃树、花椒树、黄连树和中药材,把荒山变成“绿色银行”!他们要按照村“两委”的谋划,让乡亲们像同样地处太行山区的邢台市前南峪村那样过上富裕的日子!
这是一场以留守老人为主力的上山修路攻坚战。村里的大喇叭每天7点都会广播“自愿修路动员令”。从第一天的7个人,到第六天的130多人,每天都有上百个身影在半山腰忙碌。在外打工的年轻人来了,放假回村的大学生来了。连附近前牧牛池的村民和地属武安市的桃花村人也来了。大年初四,本是村里人访亲拜年的日子,可200多名没有来得及脱掉新衣服的后池人,以上山修路这种特别的方式,在工地上上演了一出“集体大团拜”。
一样的山梁,一样的情怀,一样的欢声笑语,一样的劳动号子,多像几十年前的劳动场景!是的,他们等不及了,他们不能让祖宗的梯田和他们辟出的山路就这样沉寂下去,不能让“垒堰”“镢石”这些手艺在自己手上失传,不能让从城里返回的娃们没事可干!
村干部与村民们同持一把钎,同吃一锅饭,在互帮互助中分享着劳动的欢乐。党员找到了自己的角色,哪里有险重活儿,哪里就有他们。曾经的“铁姑娘”甩动华发,系上围裙,在野外灶台前做饭,有的还巾帼不让须眉地拿起了铁钎。人们必须同时发力才能撬动一块石头,石头只有取长补短、互相咬合才能支撑起一段路面。所有的磕磕碰碰服从于一项活动,再大的成见都让位于一个目标,连修路占地引起的争执和纠纷都会马上化解。
回村青年和大学生与他们的父辈、祖辈一起温习“劳动课”、“品德课”。或许他们在想,为什么落后生产力和简单劳动却有利于协调劳动关系?为什么高科技、互联网支撑的“大数据时代”却让人与人如此陌生?为什么工地上的南瓜面条吃起来有滋有味?为什么在外面挣了钱却缺少归属感?
修路,是他们超越过年之上的感情共鸣。他们修筑的是一条希望路、致富路,也是一条心路。
二
我进入后池的视野,是2016年的2月26日,一个春寒料峭、阳光灿烂的日子。
桃花山向我们瞪大了眼睛,南、北怀峧层层叠叠的梯田等待着春风的抚摸,凹凸不平的山路上躺着刚与山体分离的石头。像石头一样淳朴的老人三五个一组,有条不紊地垒堰填沟。见我们来了,老乡停下手中的活计,乐呵呵地打个招呼,还要问个来处。任我怎么解释,他们都不明白“文联”是做什么的。我只好说:“文联,就是张罗大家唱歌跳舞说快板、练字作画耍笔杆”。一位老汉憨笑道:“俺知道了,就是宣传队的呗!”
无论在修路现场与村干部和村民攀谈,还是在村里走访,我们都为后池人的淳朴和实在而感动,为这个以刘氏为主的和谐大家庭的和睦与团结而感慨。这里二十多年没发生刑事案件;“后池”就是村里打工者的驰名“商标”,勤劳可靠的代名词。后池村的族谱一直延续至今,每一个过世的人都有基本评价。或许,以什么样的名声进入族谱,是他们最看重的事情。
我问一位开小卖铺的老汉:“有人催你去修路吗?”老汉笑眯眯地回答:“大家都是自愿的,能受的就受,不能受的就自觉往村部送点面条、南瓜、肉等吃的东西。工具是自备,三马车自己加油,捐钱也是谁愿拿多少就拿多少。”受,就是劳作,承受,也有奉献之意,代表了百姓最朴实的一种生活态度。
村里一位叫刘火林的中年汉子,生活拮据,媳妇病逝后自己又身患重症,与不到十岁的儿子相依为命。村干部和乡亲们都不让他出工出物,可他还是拿出七八斤面条送到村部:“东西不多,可多少是俺的一片心意啊!”
来到一座老宅子前面,斑驳发白的街门紧闭,门上方最突出的位置,“跟党走”三个红漆大字依稀可辨。我相信后池人对党的感情早已定格在战争年代,党员在村里不是“标签”而是“标杆”。修路发起人之一、67岁的老党员刘虎全还当过村委主任,修路突发疾病住院之后,他时刻牵挂着工地山的事,“等我病好了爬也要爬上山”是他的肺腑之言。党员和退伍军人刘土贵是一位孤寡老人,他带病上山修路。有一次,他回家后因为劳累过度没吃饭就躺倒了,不想忘了关火门而煤气中毒,在医院抢救了半个月才保住了性命。他说:“我就是卖了房子也要修这条路。我愿意看着咱村的娃娃都娶上媳妇,我愿意看着外面的闺女嫁到咱村。”
“邓政委种菜”、“背着口粮帮群众种地”、“白天多做事、晚上少点灯”的故事在这一代广为流传。那时,瓜果成熟季节,当地百姓把新鲜瓜果送给官兵品尝,师部专门下达“拒送瓜、不收礼”的命令警醒大家。一位老党员兴致勃勃给我讲起一段关于129师的往事。
在“两委”会议室座谈时,村干部刘拥军告诉我们,道路修好后,他们要在山顶修建七个蓄水池,用来浇灌农田果木;还要修缮八路军供给处、军粮仓库遗址和无名烈士墓,把红色的根脉留住,灌溉后人的心田。
涉县县城西北的中皇山上,有一处建造于北齐、国内最大最早奉祀上古天神女娲氏的娲皇宫。女娲抟土造人、炼石补天的神话传奇,或许也是愚公移山的精神渊源!
不知是否巧合,与城西北遥遥相望,地处县城东南的后池村的桃花山上,也有一座供奉女娲的“奶奶庙”,不过它早已毁于动乱不堪的年代,只有几块清代残碑诉说着历史的沧桑和岁月的无奈。
开发后池八景,修复“奶奶庙”,留住乡愁,让回乡的年轻人有事可干,让身寄外乡或城里的后池人有根可寻,让更多来后池的人有景可赏。这正是后池人的美好愿景。
三
2016年 1月27日,邯郸市委书记高宏志在后池村调研时当场表态:“你们把路修多长,我们就把路面硬化多长。”他要硬化的又何尝不是全市上下干事创业、负重前行的决心与信心!
愚公精神,其实就是一种不信邪、不怕难、不等待、不服输的担当进取精神。开路致富、图谋发展的后池人需要这种精神,爬坡过坎、经济转型的邯郸人需要这种精神。
后池村村干部介绍村里几位老人舍身忘我的修路事迹时,我看见一位村妇女代表的表情极其复杂,泪水始终在眼眶里打转。我为之打动,一首《后池谣》就此酝酿而成:
泪蛋蛋在眼里打转转,
是苦是甜是痛还是酸?
俺祖先在这里忙活了七百年,
才有了石头的房子梯一样的田。
俺娃娃憨生生打工在外面,
图的是养家糊口把香火传。
俺爹爹带着干粮去上山,
为的是修好道路种梯田。
俺大爷七十多岁老党员,
光棍一条在工地抢着干。
俺三爷身患重病不消闲,
硬撑着干活直到住医院。
你可知开山修路没工钱?
你可知上山出工备盘缠?
你可知修路占地没怨言?
你可知辛辛苦苦俺自愿?
俺知道不怨人不怨地不怨天!
俺知道修好路种果树能赚钱!
俺知道自己的事就要自己办!
俺知道有志者愚公能移大山!
我配了几张照片将歌词发在微信朋友圈。一位朋友当即点赞,并在一幅满头黑发、满脸沟壑的村民照片下留言:“这张像你。”是的,我们本应是同一样母亲的儿子,只不过我被推向城市,他被丢在大山;只不过我的黑发是染料涂抹的,我的沟壑不在脸上而在心里。
还有一位朋友在歌词下面留言:“读起来像电视剧《平凡的世界》片尾歌曲。”是的,后池人生活在平凡的世界,却拥有不屈的精神,这里一定不乏像路遥笔下的孙少安、孙少平这样有血性、有出息的汉子,也一定不缺像田润叶、田晓霞、孙兰香这样美好善良的女性,也一定不少像作家路遥那样为了理想而不惜燃烧生命的人。
陪同我们采风的涉县文联主席李淑英介绍,冬季农闲时兴修水利及农田设施,是山里人的传统,也是129师红色精神的传承,后池在做,许多山村也在做。早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涉县“林业功臣”、全国人大代表王全有就带领王金庄村人辟山筑路,改变了村里“山高石头多,出门就爬坡”、“地在半空中,路无半步平”、“吃水贵如油,吃粮更发愁”的贫困面貌。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涉县交通人抢修涉县至左权这条冀晋省际要道时,以“八百儿女八百牛”的气概,在工地支起180口大锅,3000余人参战,高唱“困难是石头,作风是榔头。榔头碰石头,困难就低头”的歌曲,修建了一条27公里长的“放心路”、“良心路”,创造了15年没大修的记录。
15年没大修,让多少筑路者钦佩!多少筑路者汗颜!
四
了解后池、解读“新愚公”,有个不能不去的地方。它不是修路工地,却比工地更热闹;不是一个村落,却汇聚了包括村里人在内的全国各地200多名眼界开阔、有作有为的后池子弟。这是一个叫“牛群”的微信圈。
把我牵进“牛群”的刘垚垚是一位大学毕业后在省城工作的80后。他开玩笑说:“网上有个比喻,看人品就看他手机号码能不能用5年。我这个号码用9年了,这不仅是一份家乡情结,也足见咱后池人的人品吧!”
走进“牛群”,扑面而来的是满满的正能量。大家在讨论《永远是春天》这部反映山东寿光农民千辛万苦、发家致富的电影;几个核心人物在筹备新一轮关乎后池发展的“诸葛亮会议”。群里发布多是农业产业动态、致富信息及媒体对后池村的报道,也有对开发村里自然资源、旅游项目的具体建议。我简单表明来意,马上就得到几位朋友的响应。在以各种名义组建的圈子里,看到了太多的庸俗、忽悠、萎靡、诋毁甚至是谩骂之后,我更喜欢这个纯粹而干净的圈子。
第一位加我微信好友的刘玉强,在山东一家职业院校工作。他告诉我,牛群的理念是“积极、团结、奉献、发展”。他还向我介绍了前后两任群主的情况。首任群主刘现平通过建群发布修路施工图片、视频,倡导在外工作或打工的年轻人“少喝一瓶酒,少抽一盒烟,为修路捐善款”。他率先组织捐款,从县城购买鲜肉蔬菜慰劳“老愚公”,购买两台小推车供修路使用。现任群主刘李平在新疆喀什打工,涉县县城有房子,一听说修路就赶回村里,没顾上亲近刚刚问世的小孙子就投入修路和组织捐款。凭着自己人高马大和见多识广,他不但是工地上干活一个顶俩的“大力士”,还承担着新闻发布和出谋划策的任务。“一个家,一个梦,一起拼,一定赢”的口号就出自于他。
越来越多的“愚公”出现在我的视线。
刘海平,从后池走出去的第一个大学生。他发挥自己的农学专业特长和人脉优势,草拟后池发展规划,倡导“以集体经济为主导和基础,以个体为补充和促进”的村域经济发展新模式,谋划召开意向人选碰头会。此外,组织收看《永远是春天》电影就是他的主意。
刘剑英,大学毕业后在北京白手起家的商界精英。他成功不忘家乡的寒门学子,长期资助村里的困难大学生,为村子引进种养企业,在后池公益捐款中荣登榜首。在开山致富、发展后池中更是一马当先,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动员在外的各路精英“情系后池、建设家乡。”
刘勇峰,读着路遥《平凡的世界》走出后池、就业之后又进入一家省级媒体做记者。着力打造“牛群”形象,在群里建言献策、发布新闻最活跃的是他。为发展后池奔走呼号,联系为后池修路和希望小学捐款、邀请省级规划师为村里把脉问诊的是他。虽没能与乡亲们一道抡镐辟石,却专程为老愚公们送去二十余斤茶叶的是他。别人告诉我关于他的故事后,我称他为“知名记者,无名愚公”,他淡淡地说:“乡亲们才是真正的愚公。”
在那些留守“愚公”中,不能不提两个名字。一位是卫校毕业后扎根农村二十多年的刘拥军。他有很多身份,村委委员,村医,电脑专家,大喇嘛广播员。这些日子,忙着负责村民捐款、接待媒体和社会各界的来访,以至他根本没有闲下来的时候。他十九平方的诊所就是村里的“议事小广场”,晚上总是聚集了一、二十名村民。这时,他就打开电脑,把自己在修路现场录制的视频、媒体对后池的报道、捐款情况一一播放。另一位就是师范毕业后放弃留城机会回到村小学任教的后池姑娘刘矿鱼。她在痛失丈夫的情况下,家庭、工作两副担子一肩挑,不仅是村里公认的孝老爱亲模范,还凭着过硬的教学成绩当选为“邯郸市十佳教师”。“我的生命之树植在大山里,我的修路工地就在教室里,这里的每个孩子都是我的最爱、我的希望。”这就是她坚守的理由。
我就“美丽乡愁,后池情结”这个话题与牛群的几个年轻人进行交谈。一个叫小凯的21岁小伙子说:“在外面打工,最怀念的是小时候和伙伴们一块在山上疯玩。星期天,我们拿着书本,在山上一边玩一边写作业。放暑假后,我们和大孩子一块去山上捉蝎子、刨药材。秋天来了,我们就去山上摘酸枣。到了冬天,我们在马路上溜冰、去山上抓野兔。渴了,就喝石头缝里流出来的飘着羊粪的泉水;饿了,就刨乡亲们的土豆红薯。”
刘玉强说:“乡亲们质朴善良,毫无奢望,他们一辈子都在期盼两条路,一条是走出大山、通向外面的路,一条是上山耕种、果腹吃饭的路。不是山里长大的人,很难理解他们深入骨子和血液里的那种对路的期盼。”
两条路,这何尝不是所有后池人、所有山里人的共同情结!
如果仅仅把“愚公们”的行为归之于乡情,未免太浅薄了点,因为这些年我们看到了太多的亲情反目、骨肉相残。善良、回馈、责任、担当、奉献,这才是所有游子的共有情怀,也是“愚公”精神的应有之义。
当然,如果仅仅把工地上那一百多位老汉称做“新愚公”,也未免偏狭了。在这个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互联网+”时代,激情与智慧都不能缺位,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必须兼备。
五
《愚公移山》的故事引发人们在哲学、文学及信仰等方面的解读与思考,被伟人毛泽东赋予崭新的时代意义,成为共产党人坚忍不拔、不懈奋斗的精神写照。
“太行新愚公”的创举,吸引着各路媒体人的目光,牵动着各界贤达人士的心,越来越多的“夸娥氏”加入“移山者”的行列。交通部门的铲土车开来了,林业和规划部门的专家来了,医院的“白衣天使”飞来了,四十名消防战士也赶来帮助施工……
诸多关注者当中,自然也有探究或疑问的声音。后池百姓会不会在舆论中迷失自己,偏离修路初衷?田间道路修好后,那些荒芜的梯田是否会绿起来,给群众带来利益?后池的发展规划是否经过科学论证?在建设“绿色家园”、开发旅游项目的同时,该打造怎样的精神家园?显然,这一个个疑问要经受时间和实践的检验,也应该正视“智叟们”的挑剔和批评。所谓的“愚公者智”、“智叟者愚”只是个哲学命题,背离客观规律的做法自然会受到惩罚。
就在我快要落笔的时候,后池“精英会”公布的发展蓝图正在村民和“牛群”中征求意见。他们将建立集体经济组织,注册以发展种植业、养殖业、农牧产品加工业为主导,由法人(村委会)与自然人共同出资的生态农业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以资金入股为主,以坡场、土地和林木等资源入股为辅,总资本金、股份占比和资源折合资本金等以公司章程形式确定。2016年,将流转近百亩土地用于苗木培育。与此同时,涉县政府着眼于现代农业、乡村旅游、山区综合开发的目标,已经将关防、前池、后池等6个村集中在一起,列为后池新愚公美丽乡村片区。
“后池梦”,已经起航。
六
后池村的老乡是热情的,后池人做的拽面可口而劲道,我们吃了一碗又一碗。突然,眼巴巴看我们狼吞虎咽的一个小男孩哇的一声哭了。他妈妈或奶奶做的饭本来该有他一份呀!我们这些大人、甚至很文明的大人,凭什么就漠视他的存在?他们是我们的未来呀!
离开后池那一刻,忽然发现路边的树木散发着点点绿意,那么的嫩,抑或还有几分羞涩。恍惚间,我看见海拔千米的桃花山上,那棵枯死多年的老桃树开花了,不是一棵,是一片;不是一片,是漫山遍野。那淡淡的粉色,分明是愚公们绽放的笑颜;那有棱有角的山梁,分明是愚公们的雕像。
突然,邯郸诗人王建民的一句诗浮现在我的脑海:远方是我滔滔不尽的乡愁,十万亩桃花是我三月的诗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