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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三爷
作者:濡水

傻三爷

三爷有点傻,不是很灵光。我害怕三爷。我告诉俺大,以后别叫三爷来了。大说,三爷是大的大爷,是俺的三爷爷。

又冬天了,坝上的寒风吹个不停。我尿尿的时候,都会冻把尿冻在了鞋上。娘说,以后尿尿小心点,别把鸡鸡冻掉了。那时候俺不信,现在看还真是他妈的冷。石头,那天非要舔水井上的冰凌,差点没把他那舌头给沾掉了。

我抖了抖身上的雪,提起裤子扎紧了腰带。转身准备往屋里去。“东……子……子……,三……爷来……来了。”我那傻三爷又来了,哎,这傻老头,就爱个孩子。别的孩子不叫他靠近。他就天天来找我。我想跑,可是俺大说,三爷没后,俺也算三爷的孙子。不许我不理三爷。

“三爷,你咋又来了。没有好东西,我可不和你玩。”我斜楞个眼睛,不屑的对三爷说。“嘿,三爷……爷,给……你你拿来这这……个。”三爷结巴说着,给我递过来个奖章。我知道这个,出溜一下把奖章藏了起来。“三爷,你给我的东西呢,我怎么啥也没见着啊。”我来个耍赖,不承认自己拿了东西。

“你个臭小子,拿了三爷的东西,咋不认。”突然三爷的口齿伶俐起来不再结巴,“那可是三爷拿命换来的。”

“切,你又哄我这个三岁小孩呢吧?”我不信他的话,又不屑的说道,“不知道你又在哪顺的呢?”

“臭小子,三爷脑子不灵光,可三爷是参加过革命的,不干这损事。”三爷有些激动,冲着我竖起了胡子对我说。

我嘿嘿的笑着,眼中全是对三爷的不屑:“三爷,你天天说你参加过革命,打过仗。你给我讲讲呗?”

三爷愣在那不说话了。努力的思摸着。可是越来越痛苦,“我要回家,我要回家……。”说着就转身出了去。傻三爷又犯了傻。

傻三爷究竟是如何傻的?谁也不知道。他自己清楚的时候说,他在太爷爷逃荒到坝上之前,被抓了壮丁。因为有文化,几年就成了连长。后来不想给军阀卖命,领着自己连队里的弟兄们投了八路军。

我问过三爷,怎么这解放了你回来了,当逃兵了吧?

三爷挺着腰杆说,爷是汉子,都死过好几回了,怎么能是逃兵。要是不傻早成将军了。说完,就又变傻了,嚷着要回家。

三爷傻,傻劲一上来谁也不认,就是要回家。所以大和叔伯们给他盖了房子。那时候日子穷,房子盖的也不好,只是能挡些风雪。但三爷却把这里当成家,也只有在家里的时候,他才能灵光。天冷了,父亲哥几个就轮替这把他接家里,要么冻坏了可不好。可是他偶尔犯病,就又自己偷跑回去。后来,大家也就由着他。不再强管,因为他清醒的时候,这几个侄子家,他到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这天,真是他妈的冷啊。我吐着满嘴的哈气。搓着手,准备出去找伙伴们玩。

傻三爷,又匆匆忙忙跑了回来,嘴里还喊着:“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东子,我想起来了。我被炮弹炸的。”说着,三爷红光满面,脸上的激动怎么也掩饰不住。

“走,跟三爷去三爷家!”三爷说完,就拽着我出了门。直接拉着我就到了他的那间小屋子。屋子不大,也矮小。是那种用土坯垒砌的,然后用碱土勾缝抹平。窗口还是旧房子替换下来的小窗。倒是都按着玻璃,不至于透风。生着个用泥砌的炉子,倒也暖和。

三爷,从他那接黝黑的大红柜里拿出个破旧的包裹。用手战战巍巍的打开,捧出了一顿奖章。

他捧在手里,爱不释手,吹了吹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荡扑上的尘土。眼角分明还嚼着泪滴,“东子,这是三爷的。三爷爷是出生入死的军人。看看这些,都是部队颁发给三爷的。这个是打小日本时候……这个是平津战役……”我听着三爷在那里娓娓道来。

我知道,三爷是个英雄,因为以前我见过三爷身上的伤疤。有从肩膀头到屁股蛋子上的长刀疤,还有数不清的子弹打的疤……

“这个就是这个,这个是个一等功,还有这个,是个二等功……”三爷像突然开了窍一样,对我一件一件的说。

“东子,三爷把这些都给你吧。三爷没啥好东西,就这些了。给你吧。也算三爷疼你一回。”听了三爷的话,我不屑的说,“三爷,这东西又不值钱,我要他也没用。”

三爷听了我的话,不由的愣在那里。眼中的泪花更盛。苍老花白却滚的灰不溜秋的头发,脸上的褶皱一层有一层。眼中嚼着泪,却显得比任何时候清明。“孩子,三爷给你了,就当留个念想吧。扔了可惜。”说完硬塞给了我。我不情愿的收了起来。

三爷又在那唠叨起来:“那是在渡江战役的时候,一次狙击战我那时候应该是团长了。带领着全团在那里……”三爷讲着,那是一场激烈的战争,炮弹把三爷炸昏了。他是被别的部队救起的,送到后方的医院的。后来伤治好了,人却傻了。也找不到了自己的部队。就一直生活在疗养院。

三爷告诉我,那时候他只记得他要回家,找家人。他偷偷的从疗养院跑出来,一路往北,五年才找回了老家集宁。听当地人说,太爷爷他们来了坝上。他又找到了坝上。整整找了8年,用了一个抗战的时间,找到了家人。

父亲说,三爷找来的时候,就是个乞丐。要不是能叫出爷爷的小名。谁也不认得他是三爷。父亲说,我的几个爷爷就爷爷有后了,别的不是散了就是死了。三爷爷回来了,家里文化最高的人却傻了。

我听三爷讲着,听得我不耐烦了。我就悄悄的溜走了,拿着那些奖章。扔到了家里仓房的大红柜里。就跑出去和小伙伴玩了。

第二天,父亲叔伯们都聚到了一起。我听他们说,三爷死了。可能是喝多了酒,也可能是天气太冷冻死了。但他在他那间小屋里安详的去了。满脸的笑容。

记得三爷昨天对我说,革命胜利了,一个是要回家找亲人,一个是能有后。他说后是不可能有,把自己的家底都给我了。把我当成了他的亲孙子。那时候我是没有答应他的。

三爷死了,我对父亲和叔伯们说三爷是英雄。他就这样死了么?

大对我说,死了还能怎么样?

后来,三爷被火葬场的炉子一把火烧了。他的傻,他的故事,他的一切都被一把火烧了。没有了。对了还有留给我的不值钱的东西。

后来,我念大学出去旅游,在一烈士陵园看到了三爷的名字,职务团长。是在一场渡江战役中的狙击战时牺牲的。不知是否同名,也不知是不是他。他的一切都被火葬场的炉子给烧了。

也许我应当把那些东西留下。这是唯一没被烧掉的,给我的遗产。虽然很不值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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