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听海

文/孙会欣  

夜的帷幕缓缓落下，车水马龙的喧嚣和骚动一点一点被吞噬，消褪在无尽的黑暗中。一轮明月悬在长空，流泻的月光悄然点亮了夜的眼睛。大海似乎也被这种静谧氛围所感动，停止了疯狂的咆哮和奔跑，呼吸变得舒缓起来，声音也柔和了许多。向前翻卷的海浪踮起脚尖，如海鸥般轻盈跳跃，在沙滩上开出一朵朵白色的花。放眼，无边的海面灰蒙一片，看不到波光粼粼、海天一色的壮阔，只有远处星星点点的几盏航灯一明一灭的闪烁着，与月色遥相呼应。

刚过涨潮，海水已恢复了平静。潮起潮落，是月亮对海水的依恋，也是海水追逐月亮的脚步。海水逐月的脚步，月对海水的激情，从月初的翘首期待，一寸一寸积攒，一点点增加，月圆之时，潮涨之极，然而在抵达一个极限之后又开始一点一点减退，“情至浓处情转薄”或许是对这种自然现象最美丽的解释吧。从轻声细语到激情澎湃，又从激情澎湃转为轻声细语，怎样都是一种相守方式，怎样都是彼此间最好的表达。

这轮亘古不变的明月，这波沧桑浮沉的海水，相约从远古时代走来，那些过往的岁月和逝去的时光，早已无法细数。月光下，上演了多少凄冷故事和美眷佳话，又有多少骚人墨客曾踌躇满怀的浅吟低唱？海滩上，有多少脚步来了又去，去了又来，那些深深浅浅的印痕早已被岁月风干，只留下无边的海浪声，一遍一遍回荡在天地间。

坐在沙滩上，细细软软的沙滩似乎还残留着太阳的余温，被海水淘洗过的沙粒，从我的指缝间一粒粒滑落，虽只剩下岁月的记忆，却依旧执着地吟唱着大海的乐章。月光如水般静静流淌，没有了障碍物的遮挡，它比往日更加俊俏。它的静，让沐浴在月辉之下的人都不舍用力呼吸，只怕这一张一翕的气息会惊扰了这份沉静和安然。海风吹送来海的气息，如雾滴般沁润着我的鼻腔，就连飘飞的发丝，也感受到了丝丝柔润和清凉。海水轻拍沙岸，水与土的结合是那么和谐默契，似乎彼此早已融为一体。我轻闭双眼，试着将那颗飘忽游离的尘心一点一点托付给这月色、这大海，如沙粒般接受大自然的沐浴和洗礼。就这样，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任由流泻的月色沁入每根神经、每个细胞；就这样，徜徉于海涛声中，将思绪放飞，任由海水一遍又一遍的冲刷，让那颗被俗世纷扰的心更加透明。

有人说，一个人的身体里埋藏着好几盏灯照亮我们与这个世界的联系。眼睛是视觉之灯，耳朵是听觉之灯，鼻子是嗅觉之灯，而手是触觉之灯。面对这月夜，这大海，我身体内那几盏灯似乎早已悄然点燃：听觉之灯唤醒我的耳朵，让我时而沉迷于大海深沉而平静的呼吸中，时而流连于声音的殿堂内，领略万马千军的跌宕回肠和如怨如泣的缠绵悱恻；嗅觉之灯在我的一呼一吸之间，为我吹送来大海微带咸味的气息；而掬一捧沙子，就能感受到触觉之灯的温暖，知道了大海怎样淘洗岁月，又怎样留下美丽奏章。这海，如一位仁智挚友，一脸安详地聆听着我的倾诉，用宽厚的肩膀和广阔的胸怀接纳着我所有的不快和忧伤，帮我开启起心中快乐美好的音符。这月，该是点燃我视觉之灯的知己吧？它用一汪如水的温柔，为我撑起栖息的港湾，帮我析清我心中一团一团的迷茫，读懂一个又一个的人生困顿。

突然记起一句歌词“听海哭的声音”。海哭的声音？海会哭吗？海是不会哭的吧，沐浴着这样一片月色，接受着圣洁的洗礼，想必它只想偎依着月影，偷偷吟唱吧？那就听海微笑的声音吧，那种颤巍巍的微笑，轻笑，俏笑。

听着，听着，我仿佛变成了月夜海边的一粒沙，凝固在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