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霾。” 在天气预告中,我又听到了这个字眼。正是它的入侵,打乱了我们都市生活本应协和的节奏,也正是从此以后,我们的家园上空,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纱。在灰纱下面,前所未有的情景在都市上演了:产能压缩、工地停工、学校停课、汽车限行…… 诸如此类,侵占了我们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如果到雾霾密布的街道上走走,随处可见带有口罩的人们匆匆赶往希望之地。透过口罩,我们很难辨认这些人的面孔是丑是俊,表情是喜是忧,可见到的只是口罩后面脸部的轮廓和急匆匆的步履。
坐在书斋,我眺望窗外被雾霾压盖的城市,心中不由对这座都市平添了几分陌生和凄凉。之所以陌生,是因为自己对生活了三十余年的城市,竟然在此时找不到以往所有的归属感和亲切感。之所以凄凉,是因为看着这满目蒙蒙,吞噬着一片蓝天;吞噬着一抹阳光;吞噬着一派生机;吞噬着一城繁华,吐出的却是满天朦胧、满城灰暗,满目狐疑,满心焦虑。
远处林立的高楼间,几座烟囱直入霾中。只不过此时的烟囱已不再烟雾弥漫。也许这些烟囱就是雾霾产生的源头之一。在酿造了雾霾之“祸”后,此时的烟囱倒像是一个个认识到自己错误的孩子,在自己犯下的错误面前静静地反思着自己“过错”。
走笔至此,几个问题,蓦地跃入我的脑海:烟囱——一个曾经让人和工业化、高度发达等概念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事物,今天却令人生忧、生厌、生恐,究竟缘出何处?自进入工业、后工业社会以来,人们总是以一种非常复杂,甚至矛盾的心理思考某些事物,并赋予其一种近乎矛盾的多元化感情,譬如:网络、手机、烟囱,人们对其爱恨交加。其原因又何在?人类工业化的过程是否始终充满了这种复杂,且矛盾的思想?
自14世纪资本主义在佛罗伦萨萌芽后,工业化生产逐步取代了原有的农业生产,工作文化打破了农业文化的单一格局。正是这一改变,使生产力有了天翻地覆的发展,同时,社会物质财富也迅猛增加,大幅度地提升了人们生活水平。
然而,一个前所未有的问题随之暴露。即:工业化大生产对原有的自然生态和社会生态的破坏。在工业化生产中,工厂源源不断排放的废气、废水,进入原有的平衡生态中,破坏了生态本有的平衡。在工业社会环境下的经济活动中,拜金主义、个人主义侵蚀着人们的本有的质朴、善良的品格,使人们的思想逐步异化。
面对这种种改变,我们是否已对此有所察觉,有所体悟?当我们为生产丰盈的物质财富,而不惜破坏我们的家园时,我们可曾意识到,我们所谓的万贯家财必将以我们生存的基本条件作交换;当我们在为巨额财富而不惜一切手段互相欺诈时,我们是否想过,我们已背离了人最可贵、最本质的本性,且愈行愈远。
在物质财富积累的道路上,人类可谓创造了一个又一个非凡的业绩。但是,我们可曾看一看这一路之上我们的行囊中少了些什么?在这条路上,我们只是急于前进,急于争取更大的业绩,我们可曾看一看对面,我们的亲人、我们的朋友,我们是否依旧那么熟识他们的面容、他们的举止,和他们带有善意的笑容?我们可曾对鉴自视,我们是否还认识自己,认识自己的面容、自己的灵魂,和被自己曾经视为灵魂深处最珍贵的那份纯真?
这一切都在雾霾中逐渐地暗淡、模糊、远去、消融,在数字中质疑、疏远、遗弃、以致敌视。当我们认识到其罪魁祸首竟是我们引以为GDP生产专家的“烟囱”、GDP评定标准的数字时,我们在仰视烟囱,审视数字的欣喜之余,心中又平添了几分质疑、反感、厌恶。
我想,有朝一日我们忽然想到整理一下我们沉重的行囊时,我们会发现什么?我们忽然想看一看我们的亲友时,我们会看到什么?我们想纾解我们的疲惫的身心时,我们会感受到什么?
我想答案只有一个:曾被儿时的我们视为最美好的一切都已被雾霾掩盖、吞噬,而余下的只是:一座失去温度、灵魂的都市躯体,一些所谓的竞争对手,一个丢失信仰、纯真、幸福的“我”。
[上一篇] 茶香里的母亲 刘臻作品
[上一篇] 树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