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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怨》 (三)
作者:念人

潘沿美上任后,这天,第一个向他汇报情况的是刘赌伟。他神秘地对潘厅长说:“《乡村》杂志社,近年来在王学瑞领导下,办得很不像话,在黄平等人的暗中支持下,到处写文章攻击别人,咱们的‘事业’一些内幕,杂志社已在第五、六期曝光。据说,还要对咱们的‘事业’继续追踪报道,这样下去的话,对我们今后事业大大的不利。我主张查封杂志社,借口有严重违纪问题,对王学瑞进行审查,刹一刹那些人的威风,杀鸡儆猴。”

潘厅长静静地听着刘赌伟的汇报,有时中间插话说:“据说,这个人文才不错,在社会上有一定的影响力,这样做是否妥当?”

刘赌伟说:“文才高,也不怕。这个年代,凡当领导者有哪个干净呢?抓住一点经济问题,他就跳入黄河都洗不清了。”

是的,潘沿美心里是很明白的,王学瑞对自己的原来上司都敢抨击与揭露,那么,我这位新上任厅长的底细,也有可能在今后某一天会曝光的。越想越担心,他渐渐地认识到,杂志社是一座障碍的山,不搬掉后患无穷。

“好吧!按照你的意见办。可是,处级干部违法违纪问题,由省农委监察室负责,你去找邝水扁,叫他们下文。”潘厅长交代说。

潘沿美上任后第一件事是查封杂志社。第二天,潘沿美、刘赌伟召集原厅长秘书吴妙花、厅办公室干部冼拍谦、陈汉包等人开会,进一步布置查封杂志社的行动。

潘沿美在会上说:“近来,杂志社连续发表文章攻击我们厅领导干部,像这样的杂志,已远远离开了办刊宗旨,我们必须查封。宁愿交给别人办,也不能允许攻击厅领导干部。查封《乡村》杂志社,这是我上任第一炮,我们一定要打响。”

刘赌伟接着说:“第一步,先以厅名义,通知王学瑞以及全体杂志社干部职工集中到会议室听传达文件,然后,由邝水扁当场宣布对王学瑞的审查;第二步,由邝水扁带领吴妙花、冼拍谦、陈汉包等人到现场查封杂志社。”

一九九七年八月二十七日下午二时三十分,这位科班出身的《乡村》杂志社社长、总编辑王学瑞准时来到办公室。刚拿起笔审批值班编辑送来明天交印刷厂印刷的文稿。这时,陈汉包来通知,“下午三时整,杂志社全体干部职工在厅会议室听传达文件。”

这位书生出身的社长,心地善良,不论办什么事情,他都从好的方面去考虑问题。下午三时,全体工作人员集中开会,他认为,这是新任厅长对杂志社工作的重视,应该全力支持新任厅长开展工作。于是,他立即通知了在家值班的记者、编辑等工作人员。

下午三时正,王学瑞带领全体员工按时来到厅会议室,等待新任厅长潘沿美的到来。不一会儿,潘厅长带着刘赌伟、邝水扁、吴妙花、冼拍谦、陈汉包等人气势汹汹来到会议室,在杂志社全体人员的对面坐下来,好像是敌我双方谈判之阵势。

(二)

大家坐下来后,潘厅长宣布开会,他说:“今天下午,召开全体杂志社员工会议,现由省农委监察室主任邝水扁传达上级有关对王学瑞同志审查的决定。”接着,邝水扁慢慢从皮包中拿出文件,对大家宣读:“据群众反映,王学瑞有严重违纪问题,现决定对其进行审查。”

群众举报王学瑞有严重违纪问题,这是出于他的意料之外。因为,在他担任杂志社社长、总编辑期间,凡是违纪问题,他都很注意把握,连一包香烟都不随意滥用职权报销过。对于违纪问题,在任近五年的社长期间,也没有人提出过批评,怎突然冒出一个严重违纪问题呢?更使王学瑞意料不到的是,对他违纪审查的决定,这是潘沿美、刘赌伟、邝水扁等人利用手中权力,对他进行打击迫害。原因是,由于他发表了两篇揭露与抨击厅领导成员腐败行为的反腐败文章而引来的祸源。

王学瑞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跟其背后的还有邝水扁、陈汉包、吴妙花、冼拍谦等人。当王学瑞打开办公室门,一踏入办公室内,邝水扁就大声喊叫:“你出去,我们要查封杂志社!”这一大喊,把王学瑞惊醒了,他渐渐地醒悟了过来,潘沿美等人宣布对自己的审查,其目的是查封杂志社,进一步打击报复反腐败干部。想到这,他对这些袒护腐败分子打击反腐败干部的行为很是气愤。于是,他大声责问邝水扁:“你为何查封杂志社?杂志社犯了什么法?”邝水扁说:“因为,你到处写文章攻击别人。”王学瑞心里明白,在采写发表这两篇抨击与揭露原厅领导干部腐败行为文章时,为了防止他们抓尾巴闹事,故把稿件作为来源于社会素材,以不点名不点单位进行刊登。反正,事实真实,他们即使知道文章是曝光自己的的丑事,也抓不到任何话柄的。想到此,王学瑞大声斥问:“文章攻击谁?”这一斥问,竟把邝水扁镇住了。因为,他心里十分明白,文章内容不点名不点单位,自己说出攻击某某,那不是暴露出袒护黄柱、林生、曾虹、刘赌伟等人的马脚。于是,他改口大声说:“这是上级决定的。”

“查封新闻单位,有什么法律依据?”王学瑞紧接着追问。

邝水扁一下子答不出来。他恼羞成怒地大声嚷叫:“上级说的就是法律。”说着,他用力挥拳一下子狠狠打在传真机上。

然而,这一拳,并不是打在传真机上,而是重重地打在王学瑞的心上。因为,传真机是新闻单位的命根子。为了购买这部通讯设备,平时,他连一包香烟都不同意报销,客户朋友登门联系广告业务,他作为社领导人都是自己掏腰包接待。其目的是为杂志社节约经费添置这部传真机。如今,以全体杂志社员工一分一厘节约下来的经费刚刚购买不久的传真机,一下子被这位纪检人员打坏了。王学瑞心里痛苦极了。

王学瑞看着被打坏的传真机,愤怒地指着纪检人员邝水扁大声说:“传真机是国有资产,为何打坏?这是破坏国有资产行为!”

这时,邝水扁犹如一只狼走到王学瑞面前吼叫:“你出去!我们要查封!”说完,站在他后面的吴妙花、冼拍谦、陈汉包一拥而上,用力把王学瑞推出办公室。然后,吴妙花把办公室门关上,陈汉包随手拿出封条贴在门上。面对这些无法无天的违法行为,王学瑞再也止不住心中的怒火,大声骂道:“国民党都不敢做的事情,你们这帮人做到了。”

王学瑞被推出办公室后,邝水扁把他带到潘沿美办公室软禁起来。

此刻,潘沿美、刘赌伟等在隔壁一间办公室紧急召集参与查封杂志社人员开会,布置下一步对王学瑞的审讯。平时粗声大气的潘沿美,他放低声音悄悄地说:“王学瑞已关在我的办公室内,我们一定要统一口径,迫其交出公章、营业执照、期刊登记证等。如果他不交出来,不放其回家。”

刘赌伟接着说:“还要通知派出所对其拘留。”

潘沿美紧接着说:“第一步,由我对王学瑞审问,如果不行的话,由刘赌伟负责叫派出所对其拘留,交给派出所处理。其他人分二批轮流对其监视。”说到这里,潘沿美停了停,喝了一口水继续说:“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对王学瑞的斗争,不仅仅是对其一个人的问题,其背后还有一批人的支持。大家想一想,王学瑞刚调任社长不久,怎知道厅里那么多的情况,肯定是那位自称为‘反腐败英雄’的人提供的,而这位‘反腐英雄’为何如此狗胆包天,到处胡作非为呢?那帮所谓老干部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所以,我们不仅仅是对王学瑞的斗争问题,而是对那批老不死干部斗争的大问题。”

已是下午六时了,王学瑞的肚子里饿得“咕咕”地响,他在办公室里大喊:“放我回家吃饭!”潘沿美听到喊声后,立即从隔壁的办公室走过来,对王学瑞大声说:“你大喊什么?不但不放你回家吃饭,还要送你到你不想去的地方。”

王学瑞听后气愤地说:“什么地方是不想去的地方,难道我的家是不该去的地方吗?”

“你承认错误,把公章、营业执照等证件交出来,就放你回去。”潘沿美威胁地说。

“叫我承认什么错误?”王学瑞责问。

“写文章到处攻击别人。”潘沿美气势汹汹地说。

“我写文章攻击谁?”王学瑞追问。

“攻击谁?你心中应明白。”潘沿美辩护地说。

“文章中揭露腐败分子赌博、贪污、嫖娼腐败行为,有哪点不是真实的?”王学瑞进行有力的反驳。

在潘沿美面前,王学瑞无所畏惧,与他进行针锋相对的斗争,批驳得潘沿美无言以对。

“今晚,你不交出公章,你就别想回去。”潘沿美转话题说。

“为什么要交公章,我犯什么法?”王学瑞进一步责问。

“杂志社已转给别人经营,你继续经营就是违法。”潘沿美用满有道理的口气说。

“我是杂志社法人代表。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企业法人登记管理条例》第二十一条规定,转让给别人经营,必须通过法人代表出具的申请报告,没通过法人代表,背着法人代表将企业偷偷转让,这是违法行为。明明是违法行为,我为什么要交出公章支持你违法。”王学瑞以法律条文,有证有据对潘沿美的言行进行有力的反驳,令其感到相当的狼狈。

(三)

潘沿美听到这么批驳,心里不甘大声骂道:“你王学瑞闭口讲法开口讲法,好像以为我们不懂法一样。”

王学瑞紧接着反驳说:“你是知法犯法。你不让我回家吃饭,这是限制我的人身自由,这是犯法行为。知道吗?”

“就是你王学瑞懂法,我们不懂法。”说完,潘沿美转身走出去。

这时,已是晚上八时左右,夜幕已降临。为了对付王学瑞,潘沿美指派陈汉包买来盒饭分给参与查封杂志社、参与拘禁王学瑞的人员吃。可是,唯一没有分给被关在办公室的王学瑞。与潘沿美一伙人斗争大半天的王学瑞,这时,肚子也“咕咕”地响着,饥饿折磨着他。

王学瑞气愤地坐在椅子上,眼巴巴地看着潘沿美一伙人一大口一大口地吃着热烘烘的饭菜,他的心好像被千百支针猛刺似的痛苦极了,心里想着,自己究竟犯了什么罪,使得潘沿美连饭都不给吃呢?何况,这个时候,自己仅仅是被关在办公室呢!用这种残忍的心,对待一位知识分子、记者、作家,潘沿美还有人性吗?此时,王学瑞联想起潘沿美经常在大小场合,对别人荣耀古代潘沿美是他的祖宗,说他是潘仁美的后代,有遗传基因的言论。然而,略读点历史知识的人,谁都懂得宋代潘仁美是陷害忠良的贪官。如今,现代这位潘家后代担任厅长的潘沿美,他的弦外之意是想继承其祖宗的精华陷害反腐败的干部。想到这里,王学瑞觉得自己有些疲倦了,他慢慢闭上眼睛背靠着椅子打算静静地休息一下。面对着如此残酷的场面,尽管口不说,可是,心里总是不能平静下来。自己从小到大,在父母的教育下,共产党的形象在自己的心目中是伟大的象征。因为,从小就没有经历过被关禁闭的场面。今晚,他却无缘无故的被这位新来的省乡村厅党组书记潘沿美一伙人拘禁了,心里有说不出的苦衷,难道共产党人就是这样子的吗?他大学中文系本科毕业,从事记者工作,为共产党呐喊了二十多年,这次,在杂志上发表《评贪官分房》《靠官吃官的人》等抨击与揭露腐败分子的文章,也是为树立共产党的光辉形象呐喊,反而被潘潘沿美一伙人拘禁,思想上糊涂了。平时,从外表看,这位领导是伟大的;如今,连饭都不给人吃,不顾别人的死活的顶头上司,又显得是多么的渺小。

在隔壁的办公室内,潘沿美正在对部下交代任务。他说:“今天,我们对王学瑞下手了,目的就是杀鸡儆猴,给他们个下马威,看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反对。”说着,他又停下来喝水。刘赌伟乘这片刻插话说:“我看乘这一机会,也把那位‘反腐败英雄’关起来,杀杀他的威风,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反腐败。”说到此,潘沿美接着说:“好,干脆也把他传来关起来。”说到这里,他停下来想了想后转过面对陈汉包说:“汉包同志,你以我想看《乡村》杂志第五、六期杂志为名,叫那位‘反腐败英雄’莫晓兵送过来,你们就顺便将他关押起来。”坐在潘沿美左边的陈汉包,马上随声答复说:“行!”这位当兵出身的陈汉包,他消瘦的身材,那一付像船帆的脸孔嵌着一双小小的女人眼睛。所以,他从小就有看风驾船的习惯。他认为,这次可大显身手,捞一官半职的机会到了。于是,他顾不上原与莫晓兵的那一片友情,立即拿起电话往莫晓兵家打去。

“你是老莫吗?”陈汉包慢慢地说。

“是我,老莫!”莫晓兵果断地答复。

“我是陈汉包,潘厅长想看王学瑞在第五、六期《乡村》杂志上发表的那两篇《评贪官分房》《靠官吃官的人》文章,请你马上拿到办公室来。”陈汉包像下达命令一样。

(四)

去,还是不去?莫晓兵心里反复地思考着。王学瑞那两篇反腐败文章,厅里许多人都有的,为何偏偏叫我送去呢?是否,也要把自己与王学瑞一样关起来?是的,这位身材高大,长着一对像包公一样粗眉大眼四十多岁的男人,尽管他平时性情有些急躁,这时,他踫到这个问题反而冷静下来,稳步在大厅里来回思索着,是不是王学瑞承认了那些厅领导成员腐败材料是自己提供的呢?不可能!王学瑞是一位正直的知识分子,文责自负,不会把责任推给别人的。他又回想,即使自己提供材料给记者采写,只要不失实又有什么错呢?

去,是对王学瑞反腐败行为给予精神上的支持;不去,确实有对不起王学瑞。因为,反腐败材料确实是自己提供的,反腐败的浪潮是自己掀起来的。本来,给王学瑞提供的反腐败材料,这是经厅里老干部、黄处长等一批反腐败干部共同磋商决定的,其目的是想挽救这位新任厅长,扭转他的打击反腐败干部的方向。因为,他一上任就与原党组成员刘赌伟勾搭在一起,把斗争矛头直接指向厅里反腐败的干部,与省委关于省乡村厅反腐败斗争的布置背道而驰。事情发展,完全出于他们的意料之外,潘沿美等人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查封了杂志社。然而,查封新闻单位,这是蒋介石都不敢做的事情,潘沿美做到了。考虑到王学瑞人身安全问题,莫晓兵决定单身赴宴,助他一臂之力。于是,他不慌不忙地走入浴室,痛痛快快地冲了一个澡,然后,穿上一套整齐的西装,打上领带,梳了一副光滑滑的头发,顺手拿起两本《乡村》杂志,犹如《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赴宴一样,他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门口。

莫晓兵从自己的门口走出后,来到三楼黄平处长的家,向这位老处长告别,说自己决定赴宴。黄处长劝说:“这帮人什么都能干出来,赴宴后,如果他们真的把你关起来,那么,我们的反腐败力量又少了一人,何必呢?”莫晓兵考虑说:“不赴宴,更中了他们的阴谋,以为我们心虚理亏不敢赴宴。去,也是对王学瑞反腐败的支持,证明反腐败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背后还有一大批人呢!”说到这里,这对0共患难的战友互相注视了一会儿,眼光里充满着恋恋不舍,好像送战友远去的心情。在告别时,莫晓兵紧紧地握住黄平的双手说:“我去啦!外面的事情全拜托你了……”说着,他们俩不觉地拥抱在一起,然后,莫晓兵转过身走下楼梯,往厅长办公室走去……

潘沿美对王学瑞第一个斗争回合失败后,他渐渐觉得这位记者出身的社长、总编名不虚传,确实是能讲能干的一位人才。他认为对这种人,如果不用硬的对付是难以取胜的。于是,他叫来随从陈汉包交代说:“你给派出所打电话,叫他们来把王学瑞拘留起来。”

陈汉包接受命令,立即给派出所姓李的民警打电话:“老李吗?我们潘厅长叫你来拘留一个人。”

“什么人?什么事拘留?”派出所姓李的值班民警问。

“是杂志社社长、总编。因为他写文章攻击别人,潘厅长没收其公章,他不同意交出来。”陈汉包回答说。

“是你们行政内部的事,我们不插手管。”李民警说。

“潘厅长叫你们来的。”陈汉包无奈地说。

“他不是我们厅长,管不了。”说完,李民警放下了电话。

陈汉包只好垂头丧气地走到潘厅长面前说:“派出所不同意来。”潘沿美一听咆哮如雷,他立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声喝道:“什么原因?”陈汉包犹如从战场上败下来的士兵一样,站在潘沿美面前呆呆地说:“因为这事属于行政内部问题,不是派出所管辖范围。”话音刚落,潘沿美怒气冲冲地大喊:“混蛋,这种事不是他们管还有谁管。”说着,转过身子来回思索着。他考虑到自己不是王学瑞的对手,与他面对面辩论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他暗暗地想着,这次,如果不把王学瑞打下去,自己受贿、嫖娼的老底全都会被揭露出来。所以,他非下决心搞掉这一反腐败急先锋不可。可是,派出所又不配合,怎么办呢?他急得在办公室转来转去,像热锅上的蚂蚁。突然,他想起在省纪委的朋友A副主任,心中一下子兴奋不已。他看了看手上的手表,这时,已是晚上九点五十二分,尽管时间晚了些,还是叫他来解围,攻下这一顽固的堡垒。于是,他从公文包里拿出笔记本,找出了A副主任家的电话号码,然后,第二次唤来陈汉包文代说:“你往省纪委A副主任家打个电话,叫他在百忙之中来一下,说我厅有位干部利用杂志社到处诈骗,厅领导叫他交出公章,他不同意。现在,厅领导已将其关在办公室。”说完,潘沿美那张焦虑的脸上露出一点安慰,他心里这样想着,这下子,就算你王学瑞有多大的本事,也斗不过省纪委的。

(五)

一会儿,A副主任与他的一位大约三十多岁高个子助手气势汹汹地赶到。这位个子不高,年约五十开外的主任,看上去对人寡言稳重,可能是从事职业缘故,他看人都是用低头钭眼,侧目而视,人们戏称其为皮笑肉不笑。

A副主任的到来,犹如天兵神降,使潘沿美高兴无比。他与A副主任握手后刚坐下来,这时,莫晓兵手里拿着杂志神采奕奕地来到潘沿美面前。

“潘厅,你叫我来吗?”莫晓兵说。

这时,料不到A副主任与莫晓兵相识,而且是见到莫晓兵进来先打了招呼说:“老莫,你也来啦?”

“是的,据说潘厅传我来的。”莫晓兵坦然地回答说。

此刻,潘沿美看到A副主任主动向莫晓兵打招呼,而且双方都显得格外热情,心里像十七八个吊桶互相乱撞。是否他们是好朋友,如果把莫晓兵和王学瑞一起关禁,是否会伤害到A副主任的感情,这样,对王学瑞的打击报复会增加许多障碍。这个念头一闪,先放他暂不理。于是,他马上转口对莫晓兵说:“没事,回去吧!”

满以为潘沿美会拘禁,并准备与潘沿美做一场腐败与反腐败斗争的莫晓兵,脸上一笑,他的手里照样拿着杂志返回家去。

是的,莫晓兵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因为,他一身正气,不论是谁,谁搞腐败,他就与谁过不去。一位老干部称他为一贯反腐败的人。早在一九九三年,厅某党组成员以天价把工程交给一位私人老板经营,多付了十四万多元,其目的是从中拿回扣。过后,组织上派莫晓兵负责监督工程。而蒙在鼓里的莫晓兵却精打细算,实施职责,竟把这多付给包工头的十四万元重新追了回来。此事,厅长不但不表扬,他反而不明不白被下放到佛岗县扶贫去了。两年后,他重返省厅工作,又积极配合老干部与厅腐败领导作斗争。八位厅局级离退休老干部上书中纪委,一九九七年二月,由四人组成的厅领导班子中,有三人被省委宣布停职审查。同时,他还积极配合省纪委逮捕了贪污几百万元的厅领导成员林生,被判为死刑。从而把省乡村厅从污泥坑中拉了上来,为人民立了功。可是,莫晓兵的行动却伤害了不少贪官利益,打破了靠官吃官的美梦,他们总想千方百计把他置于死地。由于莫晓兵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使潘沿美一伙抓不到任何下手的把柄。这次,明知道王学瑞发表反腐败文章的材料是莫晓兵提供的,潘沿美想乘整王学瑞这一机会来杀一杀莫晓兵的威风,但是,事正好踫巧,他与A副主任认识,而且是还很热情的样子,使潘沿美只好缩手不敢轻举妄动。想到这里,这时,潘沿美看着莫晓兵无畏惧离去的背影,他咬牙切齿地咒骂道:“别高兴得太早,我不会放过你的。”

紧接着,潘沿美转身为A副主任递上一杯茶,然后,他显得事情相当重要和神秘地说:“王学瑞这个人很是顽固,杂志社已转让给别人经营了,他还继续打着杂志社的旗号诈骗,并利用杂志社这个阵地,到处发表文章攻击别人。我们叫他交出公章、营业执照、期刊登记证,他坚决不交。”说到这里,A副主任插嘴问:“为什么不交?”潘沿美接着说:“他开口讲法,闭口讲法。说我们违法,真是胡说八道。”由于潘沿美隐瞒自己的违法的事实不说,以煽动性的语言向A副主任反映,这位主任听后火气冲天,心里想着,自己办案十多年,从没有人这样胆大地顶撞领导,说党组违法。这位小小的处级社长、小小的总编辑竟敢在皇帝头顶上拉尿,要给其颜色看看。他对潘沿美大声说:“叫他过来!”于是,潘沿美急急地走过去,将王学瑞带到A副主任面前坐下来。

“你为什么不交公章?”A副主任追问。

“为什么要交公章?”王学瑞反问。

“因为你违法经营。”A副主任应答。

“究竟是谁违法?”王学瑞针锋相对地问。

“是你违法,杂志社已转给别人了,你还继续经营,这是违法的。”A副主任大声说。

“是他们违法。《乡村》杂志社是经国家新闻出版署批准,省工商局登记注册,具有法人资格的独立核算单位。我是法人代表,其权益是受到法律保护的。为何将杂志社转让给别人不征求我们的意见,不通过我们,偷偷摸摸地干,这是侵犯了我们杂志社的自主经营权。”王学瑞面对A副主任一一给予反驳。

“领导有权转让杂志社。”A副主任反驳说。

“有权也必须要按照法律规定办理。《中华人民共和国企业法人登记管理条例》第二十一条规定:企业单位变更、撤销,必须提供以下三个条件:一、法人代表写的变更申请报告;二、主管部门审批的有关文件;三、债权债务清理有关文件。这些规定,党组都没有与法人代表打招呼,就偷偷地篡改了杂志社名称,这是违法行为。”王学瑞以有条有理的法律依据驳得A副主任无话可说。

“既然领导决定了,必须服从。”A副主任态度强硬地说。

“领导就不要按法律办事吗?真是天大的笑话!”王学瑞极力驳斥地说。

“你的皮包里面装着什么?是不是装的公章?”A副主任转了话柄说。

“不是!”王学瑞紧接着回答。

“打开看一看!”A副主任下命令似的。

“皮包是我私人的东西,怎么能够随便看呢?”王学瑞拒绝A副主任所提出的要求。

这时,坐在A副主任左手边的助手,他站起来走到王学瑞面前,用威胁的口气说:“你的口气不要那么硬,看一看,这是我们的公务。”说着,他蛮横无理地动手打开了放在桌子上的皮包。

潘沿美、陈汉包、吴妙花等人也一齐上去翻阅从皮包中拿出来的文件资料。

“你们强行打开我的皮包,这是违法行为。”王学瑞看到他们强行打开皮包气愤地大声说。

潘沿美从皮包中搜出了广南电影制片厂关于电视剧《泪洒珠江》纳入一九九七年拍摄计划文件,如获至宝,他好像抓到了王学瑞的把柄似的说:“你们看,王学瑞还写电视剧,到处抓赞助。”

王学瑞听后,马上反驳说:“我写电视剧拉赞助有什么错?中央电视台不也一样需要赞助。假若你潘厅长有真本事,也可以写一部看看啊!”王学瑞不服气地说。

尽管王学瑞如何不同意,他们还是强硬搜查了皮包,从王学瑞的皮包中拿走了营业执照、期刊登记证以及有关资料文件。

(六)

看来,一个人与众人斗,是斗不过别人的。尽管真理在你这边,但是,在强权面前,只能是哑巴吃黄连了。从潘沿美的所作所为表现出的话题与行动,绝对是权大于法,他们说了算。在这种场面,法律是用不上的,他们也不会依照法律办事的。一个文弱书生,即使懂得千条万条法律,如何讲法,但是,在这个权就是法的某些领导干部眼中等于对牛弹琴。面对这些厅长、主任的强权政治,王学瑞渐渐认清了一个人生几十年后才悟到的做人诀窍,做人不能太认真,太认真就会吃亏;做人不要太单纯,太单纯就会上当受骗。此刻,王学瑞看着他们争先恐后地翻阅从皮包中拿出来的资料文件,王学瑞失望了,不想再辩斗了,坐在椅子上眼睛深深地往窗外望去,外面一片黑暗,除昏暗的路灯在黑暗中时隐时亮,以及久久传来一二声汽车拉叭声外,一切显得十分可怕。他看了看表,已是深夜十二点钟了,喧闹一整天的都市总算渐渐地寂静下来。他知道自己的儿女还在大楼下等待他回家,夫人还在家中彻夜不眠盼望自己早点平安归去。但是,王学瑞心里明白,如果不交出公章,潘沿美是不会放自己回家的。

是的,自己从下午三时起到现在为止,整整七个小时之久,都没有喝过一口水,没有吃过一粒米饭。当他一闭上眼睛,那饥饿与疲倦的魔神就会熬缠着他的全身,好像再没有勇气与这伙腐败分子斗了。可是,当他睁开眼睛看到这伙腐败分子张牙舞爪的样子,怒火又在心中熊熊燃烧,决不能忍让这伙靠官吃官的腐败分子继续胡作非为。可是,现实是现实。他考虑到,目前在十对一力量悬殊的情况下,不论自己有多大本领都是无济于事的。因为,在这个时候,犹如孙悟空一样,尽管有七十二变的法术本领,可是,在唐僧的“紧箍咒”面前,只好抱头在地上痛苦打滚。

潘沿美与其亲信一伙把王学瑞的皮包搜查完后,将皮包内所有的东西全部没收。他看到王学瑞一动也不动地坐在那里,心里想着,王学瑞软下来了,这位反腐败的急先锋终于软下了。他头脑一闪,是关禁反腐败英雄莫晓兵的时候了。于是,他再次交代打手陈汉包传唤莫晓兵。

莫晓兵接到电话,刚好是十二时十分,他心里琢磨着,潘沿美为何再次通知我到办公室?是否这次真的要下手了?如果真的把自己与王学瑞一样的拘禁,在外线就减少了一份反腐败力量,但是,在内线却加强了王学瑞对反腐败分子作斗争的信心与勇气。想着,他急步走入卫生间,拿起梳子对着镜子梳了梳自己已有有点松散的头发,整了整衣服,然后,拿起一份《乡村》杂志走出门去。

他来到黄平的家,看到黄平和家人都没有睡觉,其爱人及孩子在大厅中看电视。黄平今晚却没心情陪爱人孩子看电视,独自一人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看上去,他正在对拘禁王学瑞这一突发事件冷静地思考着。

黄平是一位老处长,工作经验丰富,忠心耿耿为党工作几十年。前年,由于拒绝参加厅领导人个别成员赌博活动,并带头与他们的赌博、贪污、受贿、嫖娼等腐败行为作斗争。但是,在以权代法的省乡村厅,他还是败下来。最后,他被撤职打入了冷宫……

这时,他看到莫晓兵急急地进房间来,从莫晓兵眼神中知道又有重要事情商量了。他赶忙问:“又有什么事情吗?”“有!”莫晓兵紧接着回答。接着,他把陈汉包第二次来电话,潘沿美约见的事向黄处长汇报后说:“第二次赴约,我看是凶多吉少。如果他们真的把我关起来,外线的工作我就拜托你了。”说着,他们俩紧紧地握住对方的手,总怕对方飞走似的。

黄处长握着莫晓兵的双手语重心长地说:“本来,我们的力量就不多,既然是凶多吉少,我看就不必要去了。潘沿美很狠毒,他想一个一个地吃掉我们。”莫晓兵看着战友那深情而刚毅的眼光说:“我已经想好了,一定要去,一是对王学瑞反腐败斗争的支持;二是摸清潘沿美究竟又捏造什么事实来陷害我们;三是显示我们斗争的决心,对腐败分子坚决斗争到底。”

说真的,黄平是舍不得莫晓兵去的。可是,他对这位多年共患难的战友的品格是十分了解的。他从包工头手中追回十多万元,为国家节约了十几万元的开支。此事,黄柱不但不表扬,反而被痛骂了一顿。过后,竟借“扶贫”名义,将他下放到农村劳动两年之久。后来,他才真正了解到,原来这十多万元是黄柱利用职权多拨给包工头工程费,然后,再由包工头回扣给黄柱本人。所以,莫晓兵秉公办事,使黄柱一下子失去十几万元,怎么不使黄柱牵肠挂肚呢!对此,黄柱当然要给他小鞋穿。此外,莫晓兵还有一个性格,凡是他想好的东西他是非干不可,任何力量都不能扭转与阻挡的。此刻,黄平看到莫晓兵决心已定,也只好恋恋不舍地说了八个字:“见机行事,多多保重。”说着,他们俩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分手时,他们的眼睛里充满着泪水。

(七)

莫晓兵来到厅办公室。首先,他故意走错门探望了王学瑞,暗示正义的力量在背后支持着你,坚强起来,与腐败分子斗争,与腐败分子斗争到底。然后,他转来到潘沿美所在的办公室。

“潘厅,你叫我来吗?”莫晓兵问。

“你把《乡村》杂志第五六期拿来了没有?”潘沿美坐在沙发上装腔作势地说。

“厅干部,他们都有。”莫晓兵从容自若地回答。

这时,坐在潘沿美身边的A副主任见到莫老爷到来便说:“你又来了!”莫晓兵只是向A副主任点了点头表示回答。接着,A副主任转身对潘沿美妄自尊大说:“老莫不错,工作热情肯干。”听A副主任这么一说,潘沿美原想打算第二次对他进行关押的想法又产生起动摇。他心里不明白,A副主任是省纪委干部,怎么表扬起莫晓兵?是否,他们私交甚深?他又考虑到,拘禁王学瑞一事已令自己下不了台,如果再关押莫晓兵也下不了台,那么,自己这个厅长位置就难保住了。想来想去,他还想放弃了关押莫晓兵的念头,等待时机,后会有期。于是,他对莫晓兵说:“没事了,你回去吧!”莫晓兵听这么一说,便向在场的人员全扫了一眼,好像暗中在警告他们说:“凡是迫害知识分子的人都没有好下场!”然后,他转身走出潘沿美办公室门口。这时,站在门口外的打手陈汉包急忙迎上前去拦住莫晓兵说:“呀!怎么就走了?等等!”说着,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潘沿美面前说:“潘厅,莫晓兵走了?”

“让他走吧!”潘沿美无奈地说。这位千方百计总想在潘沿美面前露一手的陈汉包,只能莫名其妙地让莫晓兵第二次走了。

再说,莫晓兵有意探望王学瑞一眼,使王学瑞感到无比高兴与安慰。他觉得自己并不是在孤军作战,而是具有正义感的人都在支持。在他的心灵深处,不知不觉地深受感动。全身热血仿佛像滚烫的开水沸腾起来,浑身充满着力量……

当莫晓兵走后,潘沿美像一只疯狗一样,跳到王学瑞的面前咆哮地说:“你承认不承认错误?你交不交公章?如果不承认错误,不交公章,马上就送你到不想去的地方。”

“我写抨击腐败文章,有什么错?要是有错,是你们错。省乡村厅有什么权利查封新闻单位?这完全是非法行为。”王学瑞面对潘沿美的强权政治进行有力的批驳。

突然,从门外走进两位高大粗壮的虎彪大汉,露着一付黄牙,窜到王学瑞面前,凶狠狠地说:“你交不交公章?”“不交!”王学瑞面对威胁脸不改色心不跳的回答。话音刚落,这两名大汉就动手把王学瑞推出门口,重新送回到原来那间办公室。然后,“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此时,在另一间办公室里,潘沿美在召开第二次临时紧急踫头会,参加者有省纪委A副主任与刘赌伟、陈汉包、吴妙花等人,即如何对付王学瑞的问题进行分析布置。潘沿美心里忐忑不安地说:“看来,王学瑞是不会轻易交出公章的,我们必须行动强迫其交出公章。”这时,坐在门口旁的刘赌伟插嘴说:“干脆将他关到省科研所再说,看他承不承认错误。”

“刘副厅长意见很好,就把他送到省科研所关起来再说。”陈汉包显一手时机又到,高兴得不得了。

“这样做会不会违法?”一位厅人事处干部说。

“违什么法,现在的世代有权就有法。”潘沿美紧接着说。

“不要前怕狼后怕虎了,先把这位激进分子打下去,再说!”潘沿美说后稍停片刻看了看表后又说:“现在已是凌晨一时左右,陈汉包准备车,马上行动。”接着,潘沿美转身对A副主任说:“A副主任,你意见如何?”

“我对这一问题不大感兴趣,你们看着办吧!”这位干了多年,一向以办人情案出名的A副主任,这时,尽管他看到潘沿美要以这样的手段对待一位记者、作家,心里确有说不出的滋味,有点离谱。但是,他想到与潘沿美的交情,这一面子又不能因一位记者而撕破。同时,今晚这一场面,这样的顽固人物,心里也想整一下这位记者的威风,既然,潘沿美已决定了,他也顾不上什么法律,什么的纪检主任了。于是,只好暗暗地默许了。

(八)

再说,王学瑞自己坐在办公室内,面对着那昏暗的灯光,黑色的文件柜、黑色的办公室,他到处感觉到这里一切都是漆黑一团冷酷无情的。他想起五年多来,从自己担任《乡村》杂志社总编辑、社长以来,按办刊宗旨、按办刊范围,依法经营杂志社,一年比一年好,曾经被省新闻出版局评为优秀刊物。自己并没有违法违纪行为,潘沿美为何采取这种拘禁的违法行为对待自己呢?而且,自己发表那两篇《评贪官分房》《靠官吃官的人》反腐败文章,其内容中也并没有点名点单位,以社会素材发表的,这是配合党中央开展反腐败工作的宣传,有什么错呢?难道潘沿美不懂非法拘禁是要触犯法律刑法的吗?身为厅局级干部真的不懂这一点,不可能。从他们的所作所为,在潘沿美的眼中权就是法,千方百计利用手中权力袒护原党组成员腐败行为,不然的话,连自己的嫖娼行为都保不住。王学瑞想到这里,“唉”他向天重重叹了一声。这一声好像大有“秀才遇大兵,有理说不清”的冤屈之意。是的,这位名为厅局级干部,其实不学不术,其法盲程度连小学水平都不如,他的领导水平是副科级以下水平。所以,只要有了权,什么荒唐事情都能干得出来。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王学瑞考虑到自己身单力薄,单枪匹马,尽管有千百万条法律作为护身符,在这些人的面前也起不到什么作用,斗不过他们的。为了不吃眼前亏,王学瑞拿起办公室上的电话,呼了一直站在办公楼下面等待多时的儿子。

不一会儿,电话响了。

“王南,你到钟兰兰那里取回杂志社公章,送来给我。看来,他们不同意放我回家,准备继续关押我。只能先退一步,过后再说!”王学瑞在电话里交代儿子。

“好,我马上就去。”王南回答。

到了凌晨两时四十九分,王南从钟兰兰那里取回了公章,然后,他急急地走上办公楼,把公章交给了爸爸。

王学瑞把公章交给潘沿美后,以为马上就可以回家去了。当他拿起皮包走到门口时,那位穿着黑背心的毛大汉走过来拦住说:“站住!”

“走开,我要回家!”王学瑞大声地说。

“不能回家!”这位穿着黑背心的毛大汉粗气地说。

“不是交出公章,就可以回家吗?”王学瑞不解地责问。

“交出公章,也不能回家!”黑背心的毛大汉气势汹汹地说。

王学瑞回想起昨天下午三时,潘沿美以传达上级文件精神把他召到会,然后,进行拘禁。现在,潘沿美又提出交出公章就可以回家,如今,他已交出了公章还不同意放其回家。他知道自己第二次上潘沿美的圈套了。想起来,他怒气冲天,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即用力推开黑背心毛大汉往楼下走去。当王学瑞走到一楼梯口时,黑背心毛大汉已从电梯下楼站在一楼大门口等待了。

“我究竟犯了什么法,你们拘禁我?”王学瑞大声怒斥。

“领导不同意放,我就不放你走。”黑背心毛大汉大声回答。

在七楼办公室内,潘沿美正在为拿到了杂志社公章得意忘形。这时,陈汉包跑过来说:“王学瑞走了!”

“不能让他走。一定要让他承认发表文章攻击别人的错误。”潘沿美由笑转怒地交代说。话音刚落,陈汉包就往楼下跑去。

潘沿美转过身来以胜利者的心态对刘赌伟说:“王学瑞有多大能耐,要与我们斗,要揭我们的老底。老子的底是那么容易揭的吗!乡村厅是我们的天下,不是王学瑞的天下。”说着,他露出狞狰的笑。

楼下,王学瑞正在与黑背心毛大汉、陈汉包进行激烈的辩论。

“你为什么不放我回家?”王学瑞严厉地责问。

“那我们不知道。”陈汉包接着说。

十多个小时不喝一口水,十多小时不吃一粒饭,饥饿与干渴严重袭击着王学瑞,加上强烈的精神刺激,过度的郁闷,使他精神上出现错乱。这时,他愤怒地指着陈汉包、黑背心毛大汉说:“如果你们不让我回家,强迫我承认错误,我能愿一死。”话音刚落,他的脑海就觉得天旋地转,站立不稳,他的头撞到墙壁,昏倒在地上……

(九)

王学瑞昏倒在地上后,使陈汉包慌了手脚,因为,他一心一意想在厅长面前露一手,打算不费吹灰之力轻易就捞到一官半职,根本就没想到会遇上这么倒霉的事情。他为了赶快向上司汇报,连电梯都来不及等待,就三步并作两步往七楼奔去。陈汉包一口气跑上七楼,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潘厅长,王学瑞……他在楼下……撞……墙,昏…昏倒在地上……”

“啊!王学瑞撞墙寻死?”A副主任不等潘沿美回答,就抢先说。

这时,A副主任知道事情闹大了,迫不得已下命令说:“赶快去看看。”

“是!”陈汉包急转身走下楼去。

这时,A副主任也急急忙忙紧跟着后面走下楼去。

王学瑞昏倒在地上,鲜红的血从他的头部流到地上,形成一条约五十多公分长的小沟……此刻,那位黑背心毛大汉却站在旁边若无其事地抽着自己的香烟。

这时,A副主任赶到楼下,他看到王学瑞倒在血泊中一动也不动,于是,他大声吼叫道:“快,赶快送往医院治疗……”

王学瑞静静的躺在华侨医院病床上。

临近天亮时,王学瑞渐渐地苏醒过来。这时,他惊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从四周环境中知道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头一动,犹如刀割一样疼痛得十分难受。站在王学瑞身边的人是陪伴他度过二十多年的夫人周兰兰。这时,她见到他醒过来了,赶紧走上前去安慰地说:“别动,刚包扎伤口!”

“我为何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王学瑞奇怪地问。

“因为,你昨晚撞上墙壁,头破血流,昏倒在地上。”周兰兰慢慢地告诉他。

王学瑞听到自己撞墙上,他心里明白了一切,神志也渐渐清醒过来了。他眼睛呆呆地瞪着天花板上的灯,眼眶里渐渐充满泪水。是的,他想起昨晚所发生的事情,心里感到十分痛苦。一位堂堂的名牌大学生,而且又是一位很有成就的散文家、小说家,几十年来,凭着手中的笔,为无数受冤屈的人呐喊,为无故受害者主持公道,解脱他们心中的苦楚。可是,如今,自己却无缘无故被拘禁,人身自由权利被剥夺,这不仅仅是记者的悲哀,人民作家的悲哀,而是共和国的悲哀。因为,法律在潘沿美的职权面前是苍白无力的。想到这里,他的心像万千支利箭射穿似的难受,泪水不知不觉地从两边的眼角中流到耳边,然后,流滴到那洁白的枕头上……

这位由于写文章抨击与揭露厅领导成员腐败行为的记者,从而激怒了掌握实权的腐败分子。他们借口以有严重违纪问题,对他进行审查。由于是被审查的对象,所以,在医院病床旁,除了他自己的夫人、儿女外,谁都不敢靠近他。这位爱打抱不平一向爱主持公道的人,看到这情景,心里感到相当的难过与委屈。

这位来自于明朝清官海瑞的故乡琼州的记者、作家,此时,他痛苦的心,只有在天之灵的父亲才能真正理解。父亲在世时,曾经教导他,希望他做人要做正直、有骨气的人,像海瑞一样为民主持公道。父亲从小对他寄托着无限的期望。因此,父亲给他起了一个很有意义的名字,叫做王学瑞,意思是说要学习海瑞的做人气慨。

王学瑞根本就没有料到,对他的问题,不仅仅是没有人探望的问题,更严重的问题还等待在后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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