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泉的兴隆街
父亲的嘴是把得很牢的,是不是他在八路军曾经当过特工,当“工作员”的缘过?我很少听他说过去的一些事情。在那个年代,那时我才十来岁,有时间就坐小车随父去远郊工作办事,有的时候父亲星期天也要去,这使得我们机关一些休息的工作人员,拿上现代化的步枪,顺便去太行山深处打猎,听说太行山深处狼很多,还有岩羊。
父亲说;岩羊是很不好打的,看见人就一溜烟的跑掉了。在抗战时期,他们部队在十分困难时期,为了改善部队的生活,减轻老百姓的负担,也经常的到太行山深处去打猎,那时山上狼也是很多的,狼伤人的事件经常发生,为了消灭狼害,部队还经常派人去打狼群,有时还能打回来一些野猪和岩羊。
父亲自部队南下以后,已经是好多年没有来到太行山深处了,局机关的那一些年轻人,在休息的时候都愿意乘车和父亲去太行山办事,他们从局机关借来了步枪,也不怕沿途几个小时坐车的辛苦,来到大山的深处。他们拿的是现代化步枪,当然要比猎枪打猎要好用多了。不过,这些年轻人去了也是很辛苦的。所以,我们回来时总有一些战利品,能够分到点羊肉或者是野猪肉,这在当时如果能得到一些肉食,来补充一下身体,增加点营养,减少当时浮肿病的发生,是很不错的。
那时候,在1960年正是困难时期,由于营养不良已经有不少的人得了浮肿病,所以我们在吃集体食堂的时候,吃的豆制品很多。虽然后来我们家属们不让在机关食堂吃饭了,后来退休后我举家迁到了北京,但我至今还是在想念那一段时光,留念那时的生活,也留念儿时的地方。
每回我探亲回来的时候,我总要来到局机关大楼前面的马路上,来回的徘徊。在夜晚来临的时候,我更是看着那二层楼上、那扇窗户里的灯光。那曾经就是父亲工作过的办公室,也是我经常去玩的地方。现在、现在人已去了,但整个楼还没有空、没有空!那楼还是那栋楼,为了适应改革开放后的需要,后来在原有基础上又加盖了两层,过去的局机关已经早已撤销,机关的工作人员也已经看不见了。这座1947年在解放初期盖的、象征着中国共产党第一个建市的大楼,已经是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现在成了市场楼,成了卖商品的大楼。那些个卖衣服鞋袜的,搞复印的已经成了这里新的主人,他们能够想得到吗?这座大楼曾经为阳泉的经济建设做出过重大贡献。······
在当年、在当年为祖国做出贡献的主人们,那些老领导、老局长和“大山”叔叔们看不见了,在机关工作的员工们看不见了,给父亲开小车的杨师傅看不见了,还有、还有当年帮我学习的贾科长也看不见了。在当时父亲刚转业下来的时候,是贾科长叔叔帮助我,把我耽误的功课,一点点的、给我补习上来的,到现在、到现在我都记得他,我从心眼里是很感谢他的。
局机关电影队的叔叔也看不见了,当年我还和小伙伴们,经常在局机关电影队的工作室里玩耍,把屋子的墙上当成了影幕,聚精会神地看叔叔们用电影机往墙上放映电影,放映打仗的小电影。我们这些小孩子为了能够预先在第一时间看到新电影,曾经还帮助过叔叔们,把胶片放在支架上倒片子,(把已经演过的电影片子再从新倒过来,这样在放映的时候,画面才不至于颠倒。)还看着叔叔们粘接断掉的电影胶片,学习叔叔是怎么放电影的,为什么那些胶片能在放映时成了活动的画面。我们这些小孩子、“淘气鬼”们,跟叔叔们还真的学到了不少的知识。后来,后来我的一个小伙伴,竟爱上了放映电影这一行,文化大革命初中毕业时、他竟没有去下乡,因这类人才太缺乏了,他竟到了影剧院干了这一行。我真是从心眼儿里服了他了,没想到他从小早就有了这个志向。
我们也有时随电影队和局机关的文工团,经常去郊外的厂矿去演出,我的爱人,当时的漂亮小女孩,除了在学校上学,她也经常在局机关、临时组织的文工团里去“玩”、去跳舞。她很喜欢随文工团出去演出,当时她还小,还不到十来岁,不到十来岁的小姑娘就喜欢上了文艺,这是很不简单的事情。这要是现代家长的话,一定能圆了孩子们的梦想。
因文工团人手不够,她就成了文工团的临时演员,我后来曾听她说过,她在上小学二、三年级的时候,就背着大人去了晋剧团报名唱戏,虽然最终没有去成、没有去成当演员的梦想,但是她的这种上进的精神使人敬佩。在退休以后,和孩子们到了北京居住,但是她参加了北京社区的文艺队和舞蹈队,穿着社区给买来的十多套各种艳丽的演出服装,站在光彩夺目的北京大舞台上,面对着好几台摄像机,出尽了“风头”。还成功的参加了“北京市首届社区春节联欢晚会”的演出,他们的那个文艺队还得了大奖。她还参加了第二届“红舞联盟”杯全国广场舞大赛,取得了铜奖,真得是原了她儿时的梦想。当时有一个北京市领导、诗人看了她们的演出后,特赋诗一首:
美伦美幻美景观,
艳装裙带裹娇颜。
飘飘欲仙让人醉,
舞台风采众口赞。
在她十来岁的时候,在局机关的文工团里,她的年龄要最小,但是她和其他的女孩子一样很活泼。记得在1960年冬天的一个星期天,快过年了,我们跟随着电影队和文工团去郊外,来到局机关下属的一个青年钢铁厂去演出,当时天还下着鹅毛大雪,外面的人很稀少,但晚上在工厂的大车间里,暖暖和和的,一派热闹的场面。在搭建的临时舞台上,局机关文工团的演员们,为全厂的职工举行了慰问演出,有相声、快板、三句半、和歌舞等节目。
那些文工团的姑娘们站在舞台上,穿着漂亮的演出服装,尽情的在舞台上跳着舞蹈,尽情的在舞台上放声的演唱着,她们艳丽的舞姿、美好的唱腔得到了下面的好评,当她们的节目演出完后,在陆续回到后台时,得到了台下全厂很多工人师傅们长时间的拍手欢迎,一致希望她们再出来演唱一个节目。那个时候,她们那些姑娘们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许是没有预先准备?她们始终都没有出来再演,连谢幕也没有。为此,这些文工团的演员们,一回到工业局机关后,在大会上就得到了领导严历的批评。
文艺节目演完了,紧接着局机关的电影队给工人们放映了电影,电影的题目是“国庆十点钟”,这是最新的、国产反特故事片,是根据当时真实的故事情节拍的电影,电影里的故事很吸引人,连我们小孩子们都屡屡爱看。
在车间的外面,鹅毛大雪还在纷纷攘攘的下着,并且越下越大,越下越大。在暖暖和和的车间里,那些工人师傅们一个个的、愉快的看着电影,看着演出。他们的心里好像是忘记了一切,忘记了那快过年了,那满天飞舞的大雪,过几天工厂一放假,大雪一封路,他们怎么能够带着自己一年的辛苦钱,回到太行山老家去呢?又怎么能和自己的父母妻儿过年团聚呢?在这欢乐的时刻,这些工人师傅们,好像是把这一切似乎是都忘掉了,他们都成静在这、现在欢乐和幸福之中。
电影放演完已经是快半夜十二点了,地下已下满了近半尺厚的积雪。原先我们还希望等机关的大汽车来接我们回去,看来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加上我们电影队的两个同志,和拿乐器的几个大人,一共是二十多人,我们只有步行冒着飞舞的大雪慢慢地往回行走。
时间虽然是在半夜,这一带很偏僻,还经常有狼的出现,但是、但是我们局机关来看演出的几个“小鬼”,和那些女孩子小演员们,一点儿都不感觉害怕。特别是那些个大姐姐和叔叔阿姨们,生怕我们几个小孩子摔倒、走失,让我们手拉着手。
漫天的大雪还在不停的下着,下着,我们在深一脚,高一脚的雪地上,小心翼翼地行走。虽然那时还没有路灯,我们又走得是高低不平的小路,而且,天还黑的吓人,但我们几个小孩子并没有觉得害怕,尽管是身上和棉帽上都下满了积雪,但是我们也一点儿都不觉得寒冷。在这个时候,一个大姐姐还给我们挑起了歌儿来大家唱,以驱赶夜间的寂静。我们一路上,唱着是《大红花》,走着是《跃进》路,唱着是《红孩子》,过着是《欢乐的节日》;······
戴花要戴大红花,
骑马要骑千里马,
唱歌要唱跃进歌,
听话要听党的话。
······
小鸟在前面带路,
风啊吹向我们,
我们像春天一样,
来到花园里来到草地上,
鲜艳的红领巾,美丽的衣裳,
像许多的花儿开放,
跳啊跳啊跳啊,跳啊跳啊跳啊,
亲爱的父亲毛泽东,
同我们一齐,过呀过着快乐的节日。
······
黑暗之中,我们放开了嗓子大声的唱着新时代的歌曲,虽然这是在冬天,这里时常有豺狼出现,但是,我觉得我们人多不怕招来豺狼,我想即便是豺狼来了,也会被我们的歌声所吓跑的。那高昂的歌声,一阵一阵、一篇篇的在山谷中起伏回荡着,一路上,我们牵着手前进,我们觉得,生活在毛泽东时代的少年儿童是多么的幸福啊!我们不知不觉地走了十几里的路程,终于回到了局机关大院的家中,虽然、虽然外面是零下十多度的温度,但我的心里却是热乎乎的,激动的在床上,长时间,长时间都没有入睡。
暑假的到来,又给我们局机关大院的孩子们增添了不少的乐趣,我们不仅白天有事干,晚上还能在院子里,在大柳树下听大人们讲述抗战的故事,有时捉捉迷藏、抓抓特务玩。白天里,在大院门口的街道上,是繁华的集贸市场,街道两边摆满了很多的摊位,卖什么的都有,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在几十年改革开放以后,快要过春节的时候,我来到这里,都还能看到大院的一些当年、还建在的老人、老干部们,他们带着自己孩子、孙子们在街道两旁摆摊书写对联卖,写的人是很多、很多的,但买的人也是很多、很多,这就是市场经济。听说就是这春节前十几天的时间里,一些人光写对联的收入,就能净挣他好几千块钱,在当时,足够一个人一年的生活费,还绰绰有余。这还是在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我当时看后真有点后悔,后悔当初父亲不要把家搬到乡下工厂去,我还能在这里,在这里也许摆个摊能挣不少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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