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丽、娴静的特岗女孩儿彦坐在我的办公桌对面，一边翻看手机一边练习手指操。她是刚调到我们幼儿园的舞蹈老师，由于房间紧张，暂时和我合用办公室。今天的课上完后，她又开始准备明天的课了。她说话的声音特别好听，标准的普通话，轻柔、甜美。问及个人情况，她说起这样一段经历——
     彦出生在张家口一个美丽的小县城，2012年大学毕业后与同学安结婚来到邯郸。安考取了矿区的公务员，她也顺利考上了特岗教师。当时特别兴奋，怀着对三尺讲台的向往和新环境的憧憬，她来到了一所偏远的乡村小学。
     报到那天，刚下过一场大雨，她和另一位来自邻县的特岗女孩儿小妍背着铺盖卷儿“走马上任”了。一踏进学校大门，她就惊呆了：泥泞的大院子，残缺不全的围墙，两排破旧的教室，一口锈迹斑斑的老钟。这就是她至少要待上三年的工作环境。（县里跟特岗教师签了合同，工作满三年才可以选择转为正式教师或放弃另谋职业。）她们的宿舍安排在办公室的旁边，走进屋子抬头一看，啊！居然没有“屋顶”！所谓的屋顶是用木头和草做成的，（我知道她说的木头和草是椽子和苇席，现在这种建筑材料已退出建筑“舞台”。）顶棚上还有一个个枣儿大的洞，这么奇怪的屋顶竟然不漏雨！只是屋子里很潮湿，充满着霉味儿。她们问校长从哪儿取水，校长指着远处的大操场说：“瞧，过了操场往南，墙角那儿有个水龙头。三天送一次水，这会儿正送着呢！给你们备了三个水桶存水。”小妍急忙提起水桶去取水，刚踏进操场，突然叫了起来，原来她的两只脚陷进泥里，拔不出来了。她只好把脚从鞋里抽出来，光着脚丫子退了回来。校长费力地从泥里拔出了小妍漂亮的红色高跟鞋，不，已经是两个泥坨子了。提着泥鞋，校长无奈地看着她们说：“没办法，黏土地，一下雨就这样了。”
    晚上，躺在床上，彦睡意全无。望着顶棚她感觉有些“瘆”得慌，这高高耸立的三角形结构的顶棚好像随时会掉下来砸到自己。蚊帐外传来“嘤嘤”的蚊子叫声，她长长叹了口气，身下的木板床“咯吱”一下，她赶忙调整睡姿，强迫自己不要动，免得惊醒小妍。“咕咚——”校园围墙那边发出声音，紧接着狗叫声此起彼伏。有人跳墙进来了？她惊得坐了起来，床板吱吱呀呀晃动着，她翻身下床钻进小妍的蚊帐。两个姑娘紧紧抱在一起，吓得瑟瑟发抖……直到天蒙蒙亮，她俩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第二天得知是一个醉汉摔跤碰掉了一块墙砖。
    彦在大学学的是舞蹈专业，在这所小学里一点用武之地也没有，五位老师带五个班，每日里上课、批改作业、备课，忙得不可开交。她接的是二年级，学生基础很差，特别是语文，声韵母都分不清，读书用的是方言，听得她哭笑不得。唯一令她欣慰的是这里民风朴实，家长们见到老师特别尊敬，听说她是从外地来的，他们在孩子的书包里塞了红枣、花生、红薯之类的土特产，堆得她的办公桌满满的。她感动得都快哭了，暗暗下决心，为了孩子们也要克服一切困难扎根下来。然而没过几天，现实便击溃了她的决心。阴暗潮湿的环境让她长了一身湿疹，腿上还有两处出现溃烂，奇痒难忍。
    当安出现在她眼前时，她放下所有坚强，一头扎进他怀里痛哭失声……安给她带来一张录取通知书，她以优异的成绩被录取为村官了！原来，来邯郸前，她在家乡参加了村官考试，本来只是考着玩，试试自己的能力，没打算真的去做村官，现在她想改主意了。安看着可怜巴巴的她说：“我尊重你的选择，只要你走，我马上辞职，随你去张家口打工。你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她又一次感动得哭了……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她选择了留下来。
    一年后，特岗老师队伍调整，在亲戚的帮助下她调到了现在的中心校，担任舞蹈老师，而小妍依然留在原来的岗位，分别时小妍一直哭，她心里难受极了。“这里离县城近，条件好多了。”她说，“起码走进屋子抬头看，哦，有屋顶！”我被她逗乐了。问她生活过得怎样，她说在婆婆老家的新民居小区买了房子，婆婆跟她一块儿照看一岁的儿子，老公每个周末都回来跟她们团聚，挺幸福的。她还告诉我，前天小妍打电话告诉她，原来的学校搬迁了，条件改善了了很多，教学网络化也实现了。谈到这儿，她开心地笑了，说再也不用为自己的“逃离”愧疚了！

（作者：李瑞霞 ，广平县教师 ，邯郸市作家协会会员，河北省采风学会会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