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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的菜地
作者:边庆刚
(边庆刚近照)

      爷爷是农民,离开我们已经十八年了,自打我记事起,爷爷就负责我们生产队的那块菜地。说是爷爷的菜地,其实所有权并不是爷爷的,是生产队的,爷爷是菜地负责人。他的一个助手是叫联合的爷爷,现在已经年逾九十了,仍然健在。爷爷把那块菜地种植很是繁盛,就跟他自己家的菜地一样,付出了他满腔热情。



       年代虽已久远,菜地的全貌一直在儿时的记忆,陪伴我到现在。那块菜地是我们全队几十户的蔬菜供应基地,也是社员们最稀罕的宝地。物质贫乏的年代,社员们最为欣喜的就是,在地里辛苦一天,放工后,从菜地领到属于自家的那份蔬菜,那是一家老小过日子的口粮菜。这块菜地位于全队土质最好离水井最近的地方,面积也就几分,黄瓜、豆角、茄子、西红杮、丝瓜、背瓜、韭菜、茴香等应季种植。到了旺季,整个菜地就象个绿茵茵的小花园似的,开花时招来很多小蜜蜂,小蝴蝶。田间的各种小昆虫们很是好玩,小蟋蟀,小蝈蝈,小蚂蚱,小蚯蚓,小蜗牛更是不计其数。那时候,我们小孩们斗蛐蛐,逮蝈蝈,挖蚯蚓的事都没少干,这是我终身难忘的童年时光。

       更美的季节便是收获的时节。小黄瓜,小西红杮和小茄子们“争奇斗个”,生长起来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爷爷和联合爷爷经心地摘下大个的,给社员们分掉,又耐心地等待小个的长大,因为管理得当,水肥不断,没几天小个的就又长成了。还有小白菜,绿油油的,绿的让人心醉,这一遍刚采过,那一茬又长起来了,老是吃不完。那个年代生活艰苦,炒菜用油太过奢侈,人们吃菜时很少用油炒,大都是凉拌或者跟小米粥或玉米粥和在一起,做菜饭,包括蔓青、萝卜也都是切成小块煮到粥里,虽然很苦,但是能填肚子。



       爷爷是个细致人,他们两个把菜地管理的井井有条,菜地里大坷垃,都用钉耙拍的细细的,下种,间苗,移栽,锄草,施肥,浇水,搭架,采摘,分菜都是爷爷的工作。爷爷虽是个普通的农民,但是做事很要强,他对工作认真负责任,干事下功夫又为人友善,在菜地的管理上的整个生产队没人说不好。联合爷爷跟爷爷的配合也很好,通过工作两人建立了深厚的友谊,联合爷爷跟着爷爷管菜地的时候还很年轻,现在也近九十岁了,因为我在家排行第三,他见了我总亲切地称呼我“三”。去年,见到联合爷爷了,他的的牙几乎掉光了,见面时他说起爷爷,老人的眼圈都红了,眼角都湿漉漉的,为了掩饰自己他把目光移向远方,眼神中分明留露出对爷爷离世深深的遗憾和对往事美好的回忆。

        八十年代,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后,生产队大锅饭结束了,生产队的菜地也就取消了,分成了一家一户,爷爷自家的菜地虽然小了,但管理的还是最好的。爷爷跟叔叔住,他不仅把叔叔家的菜地管好外,我家菜地他也经常来帮忙,他把洋姜选到了离水井最近的那个畦,种植面积不大,但是产量很大,而且洋姜这种根茎植物种了一次不用再种,长了一茬又一茬,没完没了,就是想刨完不种都不行,由于水源丰富,洋姜经常长到一人多高,收获时越刨越多,母亲把洋姜腌了几大缸,那时我们住校,每周从学校回来,都拿上一大罐头瓶洋姜咸菜。在学校,那时往往是咬一口馒头,吃一口洋姜,喝一口粥,洋姜又脆又咸很可口。那时,我家弟兄们多,家庭困难,在学校经常买不起炒菜,经常吃洋姜就馒头喝粥,爷爷种的洋姜伴我和二哥度过了漫长而难忘的中学时代。到现在我家还腌洋姜吃,爱人笑称我为了难忘当年的感觉。       


 


       爷爷很亲我们,又能识文断字,每次干农活休息空当,我们便在菜地头吃着瓜果听爷爷讲故事,经常吃的瓜有四种,一种是白色的小瓜,水份大,脆而不甜,一种是深绿色的菜瓜,也是很脆,最甜的是那种甜瓜和面瓜,面瓜很好吃,可以当饭吃,但是吃急了容易噎人。我那时年纪小心急,连吃三口大面瓜眼睛瞪的像铃铛却咽不下去,喝水都顺不下去,差点把我噎死。这些瓜果都是爷爷菜地种的最拿手的品种,那时的情景现在回想起来都让人神往,流口水。爷爷不信鬼,鬼故事却没少讲,爷爷还给我们讲日本鬼子进村的事情,乡亲们很多都藏在玉米桔垛里,日本鬼子拿着刺刀往里扎。

       爷爷一生种地,我从小跟着爷爷在地里玩,对土地的有很深的情感,这也点燃了我毕生投入农业的激情,近二十年来我投身水果行业后,几乎走遍河北水果产区各个乡镇的田间地头,这是从小对土地的深情以及受爷爷的熏陶。我始终坚信,业务再苦再累,生意再曲折、再艰难,我也都要象爷爷一样坚强地经营他的菜地。

        我是1992年参加的工作,1997年出长差到深圳负责公司业务工作,那年爷爷去世了。到现在仍然让我遗憾不已,因为路途遥远,我没能在爷爷生命的最后一刻守候在他老人家身边。听母亲说,他离开时自己心里很清楚即将离世,离开时满眼充满了泪水,充满了留恋。爷爷一生热爱土地热爱生活,但生老病死人人无法抗拒。我回来后到爷爷的坟前泣不成声,失去亲人的是人世间最痛苦的一件事情。人的生命是很短暂的,宛如太空中的一颗流星,而爷爷是这茫茫宇宙中不能再平凡的一颗流星,而正是这些默默无闻的星星构成了这个五彩缤纷的星空。
       爷爷的一生很平凡,他的毕生精力大多献给了他的菜地,他的农田。他勤劳善良,但一生坎坎坷坷,幼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他都亲身经历,面对生活的种种不幸,他虽无奈但还一步一步坚强地走过来。 

        时光如水,岁月如梭,一晃爷爷离开我们近二十年了,爷爷的菜地已经成为往事。恍然中我们都从爷爷眼中的小娃娃长大成人,我还没当爷爷,但我的几个同学都当上爷爷,我们都已经是爷爷辈的人了,爷爷的菜地仍然刻骨铭心地留在我的记忆里,爷爷的敬业和坚强也一直激励着我,鞭策着我。
       永远怀念我的爷爷。

                                                                                                                        乙未年冬日庆刚书于美丽小城辛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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