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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节,给天堂父亲道个歉
作者:王希桐

       父亲今年正好一百诞辰,却已离开我们三十九年了。回忆与父亲一起生活二十一年时光的点点滴滴,我总会想到父亲对我的千般好。
       我上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因为我排行老末,所以父亲对我特别疼爱,说视为“掌中宝”一点不为过。从小到大没舍得动我一根手指头,甚至没有过一句批评训斥的话,而且凡事对我百依百顺,变着法哄我喜欢。三年困难时期,家里四个孩子都没东西吃,父亲只带着我上街挨个商场找东西吃,最后买了块橡皮糖。我小时喜欢吃西红柿,父亲竟不顾社规把我带到他运输社种的菜地吃个够;爱吃冰块,父亲弄来冰块让我尽情吃,最后吃的脾倒,又带我到处寻医治病;我吃饭不馋,哥哥馋,可父亲看着哥哥碗里肉吃完了眼睛朝他求来也不给,却把肉夹给还没吃完的我。及至后来我上中学了,父亲知道我爱吃西瓜籽,总把瓜地里的西瓜籽收集起来,带回家洗净晒干,供我在那个食品匮乏的年代做零食。1975年我参军到部队一年多了,父亲仍把我当成孩子,给我邮寄了足有三四斤重的西瓜籽仁,我能想像的到这些西瓜籽仁,父亲用他那本早已脱落不齐的门牙,会一粒粒地磕多少个日日夜夜,而自己却舍不得吃半粒。
       父亲对我百依百顺,我回报父亲的是从小学到高中的年年三好学生和奖状,其他方面也从未让父亲为我额外操心。然而,在我当年想当兵这件事上,我着实违拗了父意,留下了今生难以弥补的歉憾。
       1973年8月,我从武官寨公社中学高中毕业。当年我们这届高中生,本有直接参加高考的希望,可是因为出现张铁生白卷英雄事件而逆转告吹。没办法,我们只能回村劳动。好在我劳动没几天,就被公社抽去帮助办农业学大寨简报,每天骑自行车下村采访,回来写稿、刻板、油印下发各村大队。过了不久,大概是九月份空军招飞,我想报名,又怕过不了父亲这一关。因为1970年哥哥想去当兵,征兵连长看中了哥哥长得个高帅气,老初中毕业,有文化,且是村里赤脚医生,十分愿意带他走。可是,当征兵干部早上家访时,父亲躺在炕上不起床,边装咳嗽边对人家说:“你看,他是家中主要劳力,我这身板又有病,没法干重活,他要是走了,我家日子可没法过啦!你们还是找別人去吧!”结果,人家只好悻悻离去。想到此,我就昧着父亲自己悄悄报名参加了体检,结果左眼视力1.2,不合招飞标准。回家后我闷闷不乐,可父亲知道了却高兴起来,大概他觉得从此我会绝了从军的念想。没想到十一月份,陆军征兵开始了。这次我壮着胆子对父亲讲了,他却一反常态爽快地同意了,说“既然你愿意去,就试试吧,”大概他心里认为我空军不合格,陆军肯定也不会合格,权且让我再踫一次钉子死了心。可没曾想,这次体检村里去了四个人,从目测、内外科到视力检查,就我身体全优,且档案审查一看我是高中生、能写作,带兵的徐连长立马拍板要带我。回家后给父亲一说,他不高兴了,一夜无话,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的不停长吁短叹。我知道父亲压根是不同意我当兵的,可他又真心疼我,不想直接阻拦我,他想以这个样子动摇我的决心。可是,少不更事,又一心想当兵的我,怎么可能放弃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好像当时还对父亲说了句似顶撞又似威胁的硬话:“您同意,我去,您不同意,我也得去。”不几天,带兵徐连长家访,父亲倒没像哥哥要当兵时那样对外装病,只讲我年龄小,没干过重活,怕到部队受不了。徐连长宽慰他说:“大爷您放心,当兵不都是干重活,像他爱写作,可以发挥他特长到团报道组去。”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父亲只好无可奈何地默认了。临出发那些天,我心里充满了对即将开始的军旅新生活的渴望与憧憬,整天喜滋滋乐呵呵的,可是父亲却更加沉默寡言。看着我每天欢快的进出家门,甚至换发了新军装,父亲也没跟我说一句夸奖、希望或嘱咐的话。我清楚地记得12月18日下午,村里在小学校门前广场召开群众大会,欢送我参军,我胸戴大红花,心情十分激动。但毕竟要离开家乡去远方,又陡生出几分留恋与不舍,抬眼从与会的人群中寻找家人。我看到了哥哥、嫂子和姐姐,却没有看到父亲的影子,心里异常的失落。可当我被欢送的乡亲们簇拥着走到大路口时,我从左侧前方不远的树林中发现了父亲,他趴靠在一棵枣树叉上,两眼使劲地朝我看过来。那眼神是责怪我的忤逆?是对我不放心?是希望我好好干?还是都包括?顿时,我的心乱了,两眼湿润了,但怕乡亲们笑话我没出息,还是极力忍住,没让眼泪掉下来。
       后来,随着年龄增长,阅历丰富,特别是自己有了孩子做了父亲之后,我才慢慢理解了父亲当年不愿让我当兵的苦心。父亲的一生,看到过国民党、日本鬼子、皇协、刘黑七部队、八路军、苏联红军、解放军等多种兵的兴衰更替,知道当兵战时会有牺牲危险,平时也会苦累紧严。作为父亲,由于文化经历等诸多因素的局限,他可能不会给孩子带来多少事业的基础支撑,但起码他会本能地保证儿女的安全,不让孩子去有危险的地方,正如他常说的,一家人苦要苦在一起,死要死在一块儿。乍一听,这话太狭隘太没远见了,可仔细想想,这不正是护犊之情人皆有之的最基本最朴素的表现吗?所以,父亲不愿让哥哥和我参军,是他对儿子真诚无私的爱的另一种方式。
       虽然我参军后真如徐连长许诺的那样,新兵训练结束即直接进了团政治处报道组,1978年又借恢复高考之机考上了大学提了干,并一步步擢升到正团上校,两次荣立三等功,三次被评为北京军区优秀政治教员,多次受嘉奖,也算没有食言,为父亲争了光。可每每想起自己当年为参军对父亲的生硬态度,总陷入深深的自责,甚至把父亲的早逝与此联系起来,更感到深深懊悔和惴惴不安!然而,时光已往,覆水难收!我只能借父亲节之际,向远在天堂的父亲深深鞠一躬,献上我在他生前没来得及做的忏悔: 亲爱的父亲,当年儿子幼稚无知,违拗了您的心,对不起您,给您真诚道歉,请您宽恕原谅。如果真有来生,我还选择做您的儿子,决不再任性违拗您,一定好好孝顺您,弥补今生铭心刻骨的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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