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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赵七子之一东篱诗歌——唐山记(组诗)
作者:东篱

东篱,世居唐山,专业办报,业余写诗。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河北文学院签约作家,河北青年诗人学会副会长,河北省作协诗歌艺委会副主任。出版诗集《从午后抵达》、《秘密之城》、《凤凰——唐山青年诗人诗选》(合编著)、《在河以北——“燕赵七子”诗选》(合集)。曾获首届河北诗人奖、滇池文学奖、红高粱诗歌奖、汉语诗歌双年十佳奖等多个奖项。

唐山记(组诗)

东篱

 

群峦之巅 

——甲午暮秋登遵化五峰山,兼怀陈超

是一根草的孤独

一块石头的孤独

一棵树的孤独

风的孤独

云的孤独

此刻,风是惟一被讴歌的对象

它还原了天固有的颜色

但不是所谓的APEC

风又是最该被诅咒的对象

它掀开了某些事物的盖子

可真相并不好玩

一座山

也许仅仅是一块石头

五块石头堆砌在一起

就成了一堵墙

叫它长城也可以

北齐的,明代的

随你命名

远处的般若湖

仿佛深嵌在大地里的一把弯刀

嗜血的东西

从来敏于行而讷于言

风尘虽未掩其锋芒

但观赏遮蔽了杀人

波浪是连绵的灰褐的波浪

悲鸣是无边的褶皱的悲鸣

如果我纵身一跃

一枚落叶而已

 

读 碑

——在河北理工大学原图书馆地震遗址

这长方形的石盒子

原本是放书的

后来放了人

再后来是瓦砾和杂草

那一年一度的秋风

是来造访黑暗和空寂吗?

一本书

也会砸死一个人

一个人

终因思想过重

而慢慢沉陷到土里

如今,我不知道

是愿意让书籍掩埋

还是更愿意寿终正寝

M形的纪念碑

有点儿晃

仿佛三十六年来

我一直生活在波浪上

如何能翻过这一页?

汉白玉大理石的指针

太重了

 

黄 昏

      ——在唐山大地震遗址 

 

一天中最后一抹金色

被喜爱光阴的家伙

慢慢吞食掉了

世界的真相开始坦露

见不得光的

不全是鬼

人是黑暗中

最黑的一部分

 

家园

只剩几根黑黢黢的柱子

挺立的叫硬骨头

躺下的便成了废墟

 

在月亮出来前

我独爱这段静处的时光

我一次次地来

不为凭吊,不为对饮

面面相觑而已

  

雨中山叶口

树叶将落尽。零星的柿子

未免有些孤单

这些上帝赐予的华美灯盏

不知要悬挂到何时

雨珠只是轻轻滑过它们的肌肤

滚落到贩卖山货的散仙们发间

便不见了  

翡翠绿的松针,被雨水冲洗后

 

越发峭拔尖利

似乎随时准备为裂缝的天空

飞针走线

在它眼里,乌云不过是一块黑补丁

亿万年前的石头,我们姑且还称之为石头

那大大小小被泥浆硬箍在一起的鹅卵

是石头年深日久的心眼儿,还是历史的眼睛?

泉水叮叮咚咚,所问非答

以今观古,多为奇妙

而以古视今,是否太可笑

比如此刻,我是海底行走的石头

身后的孩子们,是轰隆隆奔跑的鹅卵

 

家 园

    ——在唐山地震遗址公园

 

只有这里是静寂的

那些名字被刻在石头上的人

像列兵一样秩序井然

仿佛时刻都在接受上帝的检阅

不知他们即将开赴哪里

只有这里是静寂的

几副嶙峋的骨架

还在支撑那个家

深秋的黄昏,少数派的天空

布满了幽暗的精灵

只有这里是静寂的

当年一列绿皮火车

把那拨儿人带往了天国

抛下一截儿铁轨

一滩水洼

几块碎石

像星星一样被栽在大地

 

湿地之风  

这时,鸥鸟最懂得——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但这个践行者捎来的信息

总混合着鱼虾的味道

 

大海一定是暴君吗

是不是也有敢怒不敢言的时候

那满脸一波波一层层叠加的皱纹

在推送给谁看

岸边的沙石是他惟一的出气筒

 

野花野草并不完全是顺从者

不断被按伏在地,又倔强地挺起

如此一而再,再而三

屡败屡战

完成了他戏剧般的一秋 

 

风来到我跟前时

戏谑地撩了撩我的衣角

我突然打个冷战

这并不仅仅是因为

被偷窥

 

秋游青山关

 

我不能捡一块砖石

就砌一段长城

不能扯一片云彩

就裁一件战袍

不能拿起大刀长矛

去砍杀祖国的敌人

不能住在月亮城

和一名叫月亮的姑娘

过战时的日子

在青山关

我惟有倾听

泉水叮咚

落叶簌簌

秋虫唧唧

野鸟啾啾

天空偌大一匹蓝绸缎

被云朵撞了几个白窟窿

云朵被风撕成碎片

仿佛雪团掉进大海

山菊摇曳

芦苇荡漾

坠落声

砸痛声

虫豸奔跑声、打洞声

大地默默承受的叹息声

以及更多的无声之声

历史自顾在砖瓦间

眨眼、呼吸

  

游清东陵有感

一个王朝的历史

终结为几座坟墓

几片琉璃瓦

几块石头

几抔土

石牌坊面阔最宽如何

主神道长六公里如何

七孔桥叩之声若金钟如何

把佛堂搬入地下如何

黄花梨木加黄金装饰如何

凤在上龙在下如何

头戴价值1000万两白银的珠冠又如何

没有最奢华

只有更无耻

权贵浸入每一寸肌肤

生前越显赫

死后越不得安宁

可惜

一片大好河山

被几根腐骨独占

“后之视今

亦犹今之视昔”*

百年后

你我俱是古人  

*语出王羲之《兰亭集序》

 

风雨北河
       ——兼怀建歧

终究绕不开你
像绕开唐港高速而直抵倴城
绕开倴城去单纯谈论北河
像此生绕开诗歌
直接进入我们卑琐的生活
一切都在继续,没什么变化
除了衰老本身

 

张楚、荣书、小米
借写作之名,仍偏安小镇
偶或小聚,三杯两盏后
多是怅然收场
你不在,谁能高声大谈诗歌?
“住嘴,喝酒,你这个疯子!”
多美的桂冠啊,而我们这些偷生者
同谋以及妥协者,都不配拥有

 

躯壳越来越软,心肠却越来越硬
仿佛此时风雨中的北河
既乐于接纳天水,又默默收容污浊
所有的击打,只见片刻的波瀾
旋即是长时间的沉默

 

时代的悲剧,也是我们自身的
好在孩子们尚未染此恶习
他们是小鸟,始终朝向圣洁的一面在飞

  

碑影

这座城市,还很年轻
还在成长,并患有时代的狂躁症
那些冰冷的塔吊,毋宁说是人类的反骨
膨胀的欲望之手,在疯狂地攫取
土地已瓜分殆尽
新的势力范围,早在密谋敲定中
白云老无所依
小鸟狭窄的航线被挤占
风只能在庞大灰森林的缝隙间
孤独地哀嚎
仿佛抗震纪念碑底下那些
三十六年来仍未散去的阴魂
“灵魂居无安所,肉身不过一具行尸”
这座重伤的城市
那些轻伤的人,仍在加快围剿的步伐
东面万达广场直插云端,富丽堂皇
西面新世界中心和北面新唐佰大楼
成功跑马占地
唯南面,貌似玉在椟中求善价
纪念碑广场终将成天井
日夜被四周巨大的阴影
蚕食

 

地震罹难者纪念墙

 

比我们所居住的城市拥挤多了
三百九十六米长、九米高,这弹丸之地
居然安置了二十四万多人

 

没名字,姑且叫张三之子,李四之女
王五之外孙……也许早想不起来了
也许还没来得及起

 

但比我们有秩序
仿佛二十四万多根被砍了头颅的火柴
密麻、整齐、安静地排列在一起

 

他们依旧年轻、鲜活
而我日渐老去、衰亡

 

这冰冷、神秘的玄色世界多纯净
除了三十四年来挥之不去的尘埃 

 

很多人来此寻找他们的亲人
但时空迢遥,人海茫茫
而我多年来一次次故地重历
仿佛是为了寻找我自己

  

白羊峪春早 

阳光的小手有着神奇的魔法
手痒处,我们俗称为苏醒、破土、返青、抽芽
暖暖痒痒的,连万里关山都想翻身打几个滚
越是貌似铁石心肠,往往越禁不住惊鸿一瞥
不是种子有多大力量,是你的身体预先柔软下来
不是春天有多妩媚,是你对温柔富贵乡久有渴望
历史在传说中越描越黑
且享清溪濯足,轻捏芽苞如抚着新生儿的肌肤

  

叶落青山关

我爱极了这暮年之色

它由黄金、骨骼、光阴

月亮的通达和秋风的隐忍组成

群山有尘埃落定后的宁静

偶尔的风吹草动

不过是郁积久了的一声叹息

石头开花了,仿佛历史有话要说

张张嘴却咽了回去

我端坐其上,明白自己的修炼

远不及石头的一二

有观光者八九,御风而行

仿佛奔跑的草籽,急于找安身之地

  

南湖晚秋

大自然有删繁就简之力
我有躲清静之心

 

不是秋风在扫落叶
是落魄的人在寻还乡路

 

守园人也并非落叶收集者
他们此刻更懂得撞身取暖

 

黢黑的树干远看如瘦鬼
在风中仿佛跟什么人打招呼

 

天瓦蓝瓦蓝的看不到一丝杂质
我担心时间长了它因不堪承受而自焚

 

苇枯鸟走,水面的孤寂可想而知
如果没有风,它迟早会破裂

 

太大太平静了也不见得是好事
长时间注视它消化着内心的风暴

 

湖边独坐
我更像是截被锯了脑袋和身子的矮树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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