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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我的外祖母
作者:赞皇山居士

    早上清风吹来,细雨再一次打湿了那片黄土地,茁壮的柳树低着头在风中摆来摆去,水滴沿着柳叶滴下,一滴滴落在墓石上,更滴落在了我的心里。十五年前外祖母永远地离开了我,十五年来每到外祖母忌日我总是遥望远方,向着外祖母的坟茔方向久久凝望。十五年来,外祖母多少次走进我的梦里把我抚摸和关爱,每次醒来总觉得外祖母就在身边。十五年来,总想为外祖母写点什么,可是匆匆复匆匆一年又一年,除了五年前留了一首小诗,其他再也找不到相关的文字。今天是外祖母离开我十五周年的日子,我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情感,带着怀念和感动写下这十五年的思念。

    外祖母1928年出生于河北省赞皇县严华寺村一个贫困农民家庭。外祖母在世时经常和我们讲她这辈子是受苦的,年幼时父亲早逝,四个兄妹和母亲相依为命。曾外祖母是个非常坚强的农村妇女,也是一个命运很坎坷的人,听说她出生时生在雪地的城壕里,取名雪莲,结果一生命运悲惨。在我们赞皇老家,“半路抛夫老来丧子”是女人一生的大不幸,结果全被曾外祖母遇到了。曾外祖母年轻时丈夫早逝,中年时独子参加八路军壮烈牺牲,自己一个人承担起了一个家庭的重担,一直活到八十多岁。记忆中曾外祖母个子很大,干起活来特别快,经历了旧社会的人肚子里有很多故事,没事时爱讲给我们这些年幼的孩子们听,清明节的来历记得最早就是从曾外祖母那里听到的。父亲的早逝注定了外祖母要早早分担家里的重担,外祖母几岁开始就帮着曾外祖母到地里干活,晚上回来学着纺棉花和穿针引线,从来没有闲着的时候。外祖母家中地非常少也相当贫瘠,所以经常还要到地主家干活,印象最深刻的是外祖母给讲的故事。每到冬天,自己家里连大白菜都不够吃,于是帮着地主在地窖里翻菜,当菜叶掉下来的时候自己拿回家去洗洗吃,这是我印象最深刻的,那时候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旧社会,现在想起来外祖母家的日子是多么艰难。

    在曾外祖母的坚持下日子还是在勉强得过着,最艰难的岁月不曾想在1937年到来。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全面抗战爆发。1937年12月31日赞皇县城沦陷,日本帝国主义的铁蹄踏进了我的老家,赞皇县一半以上地区成为沦陷区,外祖母家也未能幸免。日本鬼子在赞皇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经常到村里去侵害百姓,各村都建立了警戒台,见到日军有行动马上放信号让乡亲们转移。为了早日把日本帝国主义赶出家园,让老百姓过上太平日子,曾外祖母深明大义,支持独子吕增增参加八路军,跟着太行一分区司令员秦基伟将军打东洋鬼子。记得外祖母讲过一次危险经历,当年日本鬼子来扫荡,正好赶上舅公当兵回来看家。由于敌人晚上秘密行动,半夜一队日本兵带着皇协军进了村,乡亲们没来得及转移,舅公也正好被堵在了家里,情急之下没有可逃之处,曾外祖母就把舅公藏在猪圈里用毛草盖上。两个日本兵带着皇协军来搜查,拿着枪乱刺了一顿,家里穷得叮当响,什么也没翻到,只见一个妇女带着三个小女孩子问了几句就走了。日军走后,曾外祖母赶紧看看猪圈里的舅公,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亡国奴的生活确实很不是滋味。

    外祖母的少年是在日本帝国主义的统治下度过的,日军占领赞皇时祖母十岁,日军战败投降时祖母18岁,这八年是祖母一生中最难忘得八年。为了躲避日本鬼子的祸害,八年间经常半夜起来躲躲藏藏,日军一来村里乡亲们就向西面的太行山区转移,黑夜中看不清方向,经常早上醒来发现睡在坟地里。有一次外祖母为了躲避日军逃到了山区,半路遇到了一只狼,狼瘦瘦的,用无神的眼睛扫了几眼走开了,把外祖母和曾外祖母吓得要命。日本鬼子在赞皇经常祸害女孩,听外祖母讲,女孩子稍微大一点就要往脸上抹点黑锅上的黑,害怕招摇被日本人祸害,外祖母随着年龄增大也是脸上经常被抹黑,青春少年就这样一天天在日本帝国主义的压迫下逝去。外祖母在日本帝国主义的统治下总是担惊受怕,由于幼年时受惊吓过度,所以外祖母一辈子胆子特别小。

    在赞皇县城迎来解放的前一年外祖母嫁到了外祖父家河北省赞皇县饶羊村,也就在抗战胜利的1945年新婚不久的外祖母告别丈夫,我的外祖父开始跟着刘邓大军转战华北,挺近大别山,渡江作战,解放中南,解放大西南,开始了转战大半个中国的解放战争。我的伯外祖父和外祖父一样参加解放军,转战大江南北,外祖母不得不和我的伯外祖母两个人在家里的一间小东屋里相依为命。外祖母在家不但要到地里劳动,还要帮助外祖父孝敬父母,家庭的重担再一次落到了外祖母肩上。在三年的解放战争中,外祖母和丈夫只见过两三次面,也就是在这段时间,外祖母逝去了她的第一个儿子,后来每每提起很是伤感,所以外祖母对和平生活特别珍惜和满足。

    外祖父是个有胆有识的人,六年的军队生活锤炼了他军人的作风和素质。随军期间,他先后担任七旅旅长赵兰田将军的警卫排排长,后来在西南剿匪时担任连长,因剿匪有功,所在连队被授予西南剿匪模范连。外祖父复员后,担任饶羊村主任,后来担任饶羊公社第一任公社主任,从此开始了和外祖母的正常生活。和平的到来激发了外祖母无限地劳动热情,他白天早上四五点起来下地,晚上七八点才回来,回来后点着洋油灯纺棉花和做衣服,白天晚上不住手,一天休息的时间非常有限。

    由于时代原因,外祖母生了七个子女,三个儿子四个女儿,其中六年之内生了二舅、二姨、妈妈、三舅四个孩子,当时被称为养儿英雄。由于孩子年龄间隔太小,妈妈不得不由别人奶养。这么多的孩子加重了家里的负担,外祖父忙于工作上的事,家里的活很大一部分是外祖母来承担。外祖母继承了曾外祖母勤劳的习惯和能干的作风,干活特别麻利,庄稼活干得又好又快,一般的男人比不上。外祖母一生都是勤劳的,在生妈妈的前几分钟还在灶台上做饭,只要能动总是在劳动着。妈妈和三舅都是在三年自然灾害时出生的,为了度过艰难的岁月,外祖母挖野菜和捋树叶吃,糠叶菜是家常便饭,听外祖母后来讲那几年真把苦吃够了,糠叶菜当时实在难以下咽,为了生存没有办法。

    随着社会的发展加上外祖母的勤劳,日子一天天好了起来。听妈妈讲小时候经常是高粱面伴着玉米面吃,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到白面。到了1972年我们县修了白草坪水库,家乡的好多农田才得以灌溉,吃饭问题才从根本上解决。在外祖母的带动下,孩子们都特别勤劳,小小年纪干活都特别卖力,每次过年分公分的时候,外祖父家总是大队里较多的。至今母亲都难忘外祖母给全家买上一个猪头过年,在那个时代一年能吃一次猪头肉已经很难得了,这都是外祖母的勤劳和节俭的功劳。

    尽管子女很多,但外祖母对子女还是特别的关爱。记得外祖母讲过,一次大舅到地里割草,突然天下大雨还下起了冰雹,急的外祖母都哭了,非要外祖父冒雨去看看大舅在哪里,雨停了外祖父赶紧到地里找到了大舅,后来得知大舅在桥下避了一阵雨才躲过了冰雹,看到大舅浑身完好,外祖母才放了心。在外祖母的关爱下子女们一个个长大成家,外祖母带着不舍看着孩子们一个个离开她过上了自己的生活。过惯了人多的日子突然安静下来,这段时间是外祖母内心很空荡的时候,好在我们第三代的孩子们填补了她感情的空白。

    我对外祖母有种特殊的情感,我的童年大部分是在外祖母家度过的。外祖父于1990年大年初三逝世,记得下葬那天是正月初六下着鹅毛大雪,看着满脸泪水的外祖母告别了相伴了多半生的丈夫。也就是从那天起,我开始和外祖母做伴,从此长达六年未曾分离。

    外祖母家是分得富农的胜利果实,四间前檐房外加三间配房后面还带着一个小院子。那时候我和外婆住在东屋的土炕上,每天晚上外祖母都给我把炕铺好,冬天还把被窝给我暖热才让我入睡。有时候天特别冷,晚上我不愿脱棉衣睡,外祖母总是鼓励说“凉被窝猛一钻,凉裤子猛一穿,只要进去了也就没什么了。”从此鼓起了我战胜苦难的勇气。晚上外祖母总是爱给我讲旧社会下层穷苦人的故事,所以从小我对弱势群体有种天然的同情感。记得外祖母在孙辈孩子们中非常疼爱我,也许是听话的缘故,每次又好吃的总是记得给我留上一份,有时还塞给我尽是几分的零花钱。那些钱都是外祖母一分一分攒下来的,现在想起来都还使我的双眼湿润。

    小时候总是爱贪玩,无论晚上玩的多晚,外祖母总是给我留着门,等我去了一起睡觉。记得冬天早上非常寒冷,外祖母总是习惯性的把我的额前的头发往下抚摸一下,天太冷害怕寒风把头吹坏了。二十来年过去,那些场景至今历历在目。最难忘的是陪外婆抹牌的时候,抹牌是老年人玩的一种纸牌,类似于麻将,也就是那个时候我最早接触了麻将的原型,陪老年人玩每次还要压一分赌注,不管是输是赢外婆总是给我们一些钱让去买吃的。记得过年的时候是最有意思的,在外祖母家,晚上我帮着外祖母给家里的神仙上香,那个时候学会了跪拜神灵,尽管不知道什么是神仙,只记得大人说小孩子不听话佛佛是要拧嘴巴的,所以很敬畏神灵。

   外婆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她一生虔诚的信佛,记得家里供奉着菩萨,她经常虔诚的上香和跪拜。每次村里来了讨饭的乞丐外祖母总是追着人家给吃的,有时候请到自己家里来吃饭。乡里乡亲的如果谁家有什么七灾八难外婆总是乐于伸出援助之手帮上一把。她经常教导我能帮助别人的时候就多帮一把,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有困难,人需要相互帮助,这种朴素的理念影响我至今。

   外祖母到了晚年,尽管已满头白发但仍然自立劳动。除了把自己的活干完,还帮着几个子女去干活,心里始终放不下自己的孩子们。外祖母经常捡一些柴火回来做饭,自己一个人独立生活了六年。尽管舅舅们和姨妈们很孝顺,但外婆自己特别能干,自己能干的事情很少打扰别人,独立性特别强。外祖母的这种独立自强的性格也深深地影响了我。

   记得小时候春天到来时,外祖母喜欢带着我出去挖草药,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走遍了家乡的山山水水,对故乡那片热土播种下了深厚的情感,尽管在外多年,每到春天就会想起故乡满山的油菜花,想起那诱人的榆钱饭。秋天时总是想起故乡的白杨树,树叶哗啦啦地做响,记得在那秋涛阵阵的季节我和外祖母说过,你的外孙以后要到外面世界看看,不管到了那都会想起咱们故乡的白杨。离家多年,每到秋风落叶时就想起故乡的白杨树,尽管现在剩下的很少了,但是二十多年来那份感情却越来越深,那里有我和外婆的好多故事,只有白杨树能够懂得。

    外祖母是很支持孩子们上学的,外祖父活着的时候就特别喜欢孩子读书,三舅和小姨妈上了高中,但是还是未能进入大学校门。他们二老把希望寄托在了下一代身上,对我们孙子辈上学特别关心,尤其是外祖父去世后,外祖母尽管自己没文化,但是她经常告诫我们要是不读书是要受苦的,书读了是自己的所以要好好给自己读。今天我已就读于中央民族大学,弟弟就读于北京化工大学,表哥已从唐山学院本科毕业,表弟就读于陕西科技大学,表妹已被东北师范大学录取,就连当时外祖母经常问的三岁娃娃外婆没了你想我不的小表妹明年也该参加高考。孩子们没有辜负外祖母的期望,都各有多学,可惜这一天来的太晚了,外祖母没能来得及看上,相信外婆在天上一定在为我们加油和祝福。

   外祖母对曾外祖母非常孝顺,人人都说外祖母可以活个大年纪,姐妹几个都走得早,老人全靠外祖母赡养,可是不曾想外祖母也未能如愿。1996年外祖母患上了食道癌,经检查已经进入晚期,那个时候父母是不和我说这些的,也是瞒着外祖母的。但是舅舅姨妈长期守在外祖母跟前,好多亲朋好友都来看望,让我感到了外祖母得了重病。当时是多么的想外祖母好起来,可是人却一天天瘦下去,最后靠打着吊针来维持。

   那年的七月雨下得特别大,连续下了三天三夜,至今我都难以忘怀,也就是在这个难忘的七月噩耗终于传来。外祖母在与病魔抗争了半年之后,在曾外祖母去世的阴历七月二十日离开了我们,也许是上天注定,外祖母曾经说过自己可能和她的母亲一天去世,上天遂了外祖母所愿,在这一天外祖母告别了难舍的孩子和孙子们,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在那个洪水泛滥的1996年7月,我的外婆葬在了故乡的黄土地,记得那时我一连哭了好几个晚上,也是那次我第一次见到了亡者遗体,现在外祖母临走时的遗容仍然清晰的留在我的脑海里。

    外祖母的一生是勤劳的一生,她把自己的全部精力都付出在了故乡那片可爱的土地上,最终自己也归于了那片黄土。本来外祖母是能过几天幸福日子的,可是她走得太早太早,在幸福来临的时刻,她匆匆地告别了我们,去了天的那一边。外祖母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她把她的青春和汗水都洒在了农村广袤的大地上,至今她手栽的大树仍在茁壮成长。外祖母的一生是无私无畏的一生,她的朴素的人生理念代表着中国千千万万个普通农村妇女的心声,那种精神和信念一直感染着我。十五年了,外祖母坟头的大柳树已经庇荫一方,外祖母你在天堂还好吗?你的外孙带着泪水在为你自豪。

   谨以此文献给我在黄土地上劳动了一生而归于黄土的外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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