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哀战友
一大早,大病初愈,出院不久的原东平县化肥厂厂长——老陈,从自家住的小区二楼走下楼来,楼道静悄悄的,楼下的院落里也静悄悄的。天一亮,他就要急着出门,为的是要亲自到县政府去找刘正义副县长。刘副县长分管工业,而化肥厂是县办工业的最后一杆大旗,如今已被强令关停了。关停工作启动以来,化肥厂就成了刘副县长的主战场,刘副县长的305办公室就成了作战指挥部,老陈在这里没少喝刘副县长的茶,没少吸刘副县长的一根烟。在茶香氤氲和香烟缭绕中,经常在这里碰头见面还有几位局里的老局长,这里常常出现的场面不只是大家安静而坐,和风细雨交流的情景,更出现过一波一波唇枪舌剑,充满硝烟味的激烈争论。一开始,化肥厂是临时关停,还是拆迁重建?都认为要关停取缔化肥厂,那是想都别想的事!最充足的理由就是卖了原化肥厂的地皮,再在城外重建一个的绰绰有余,二千个工人正常上班,财政每年也有几千万的收入,如果关停了,不说别的,就是这二千人天天上访告状,围堵着县政府大门怎么办,你就没有一点办法!除非……。大家欲言又止的看着刘副县长。刘副县长听了大家的议论,痛快的接过话,“除非县领导脑子进了水,绝对不会让化肥厂关停倒闭。是这意思吧?”大家一起笑了。随着老陈与刘副县长的频繁接触,二人成了无话不说的“忘年之交”。今他找刘副县长专门要为自己的战友讨个说法。
在楼区内的小巷,还觉得空寂安静,可一到了大街上境况就不同了。除了头戴橙黄色的长舌帽、身着橙黄色马甲打扫马路的清洁工外,马路两侧沿街门店前的便道上,也布满了一队队头戴大红色小帽,身着大红色马甲的志愿者队伍。他们是来自县直各部门的机关事业单位的工作人员,放弃了熟睡中的美梦、放弃了晨练、放弃了照看孩子老人等家务,走上街头,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响应县“创建文明城”指挥部的号召,利用每天早晨到上班前(还有下午下班后)的二个小时,走上街头到自己单位分包的路段、小区清扫垃圾、整理破破烂烂、清除墙面电杆上的“牛皮癣”小广告、甚至宠物猫狗的粪便等,城管局环卫处新购置的马路清扫车、喷水车、喷雾车,在晨曦中也上路工作了,在隆隆的马达声里,传出了高分贝悦耳的音乐。沐浴在朝阳的金色光线之中的小城,愈加愈显得优美多姿、靓丽可爱了!
晨风习习,带给人无限惬意。老陈却心事重重,凉爽的清风并没有让他感到心头的轻松和舒适,更没有心思欣赏眼前忙碌的人们,日复一日的辛勤劳作扮靓小城的劳动场景。从他晕倒不省人事住院三个月以来,眼见就要拆迁结束的化肥厂腾出来的近六百亩的空地上,竟在一夜之间长出一座“山”来;而“种”山人,原化肥厂歌舞团女明星,东平县著名的“虞美人”却在人间蒸发;原县政法委书记、政协主席王铁造,那是在东平县跺一跺脚,地都要颤一颤的“铁帽子王爷”,也被上级监察机关留置了。而最令他寝食难安、痛断肝肠的是他的老战友、好兄弟、化肥厂的保卫科科长张庚虎竞遭残害,死于非命。一对朝夕相处的老兄弟,临死都未见上一面,连一句口信都没留下。一想到这些,老陈就情不自禁的两行热泪从脸颊又流淌下来。
要说张庚虎与老陈的感情,那可是不是亲兄弟胜过亲兄弟啊!两人都都是青年时参军当兵,而且巧的是在同一个部队的同一个连。不同的是张庚虎年龄比老陈五六岁,参军晚几年,入伍时老陈已是排长,裁军转业时老陈已在侦察连上尉连长的位置上干了三年多了。张庚虎退伍时也已成为老陈手下的一名少尉排长,两人同时转业被安排到县化肥厂保卫科,后来老陈油保卫科科长提拔为负责安全生产的副厂长,机构改革,县直各局局长副局长年满五十五周时就要退居二线时,他却被县委县政府正式任命为厂长。张庚虎接任他的保卫科科长,一直再未离开过保卫科。
这段时间,对他来说好像熬过了太多太多漫长的岁月,又仿佛恍恍惚惚,对听到的消息半信半疑,真假难辨,一直如在做梦一般。每当有了这种感觉,他就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处在幻觉中?于是用手拍拍头,再摇一摇,定定神,才确信自己的大脑“还好,没有问题!”自己亲密无间的战友,自己最信赖的兄弟,关键时刻总能冲锋向前、早在部队就被战友们称为“张老虎”,最得力的能独当一面的干将,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出了什么问题,或遇到什么恶人遭到了暗算?为什么事先连一点点儿信都不跟他通一下气?这一连串解不开的结,自老张不知去向以来,一直困惑在,曾经有过侦察连连长经历的老陈的心头。
老陈断定,老张出问题一定是出在他的性格上。常言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在老张身上,天生就有一股子“浑不怕”,遇事总想求得圆满的冲劲韧劲,这是老陈最欣赏的,也是曾让老陈最费口舌,最头痛,最担心的。“唉!我那傻兄弟倔兄弟啊!”老陈心里默念着,满含的两眼热泪又簌簌的如滚珠般掉落下来……。(长篇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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