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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当如君子兰
作者:百草丰

       桃李杏春风一家, 松竹梅岁寒三友。这是四十年前我家老屋里曾挂过的一幅中堂对联。如今老屋早已被拆除,而这幅对联却深深留在了我的记忆里。

       一花一世界,一树一乾坤。赋予花草树木以人的生命,寄托美好希望,并以此教育世人做人处事,立德立功,这也是我们古人传播华夏普世价值观的擅长做法。

       “太华生长松,亭亭凌霜雪。天与百尺高,岂为微飙折。”在唐代大诗人李白的笔下,这棵“长松”不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吗?然而诗人并不只是为了赞美而赞美,接下来诗人一改平日洒脱浪漫诗风,语重心长的嘱咐友人道,“愿君学长松,慎勿做桃李,受屈不改心,然后知君子”。

       说起竹子,人们更易想起清代的诗人、最擅长画竹的高手郑板桥。其实在古代象郑县令这样爱竹、赞叹竹子忠贞、有气节的名篇佳作可信手拈来:“竹生空野外,梢云耸百寻。无人赏高洁,徒自抱贞心”(南朝刘孝先诗句)。竹子的忠贞气节,千百年来一直启迪着世人。

      或许有人说,青松翠竹无花无朵,“傻大黑”、“粗笨壮”,哪能跟夭桃浓李艳杏相媲美?但可别忘了“松竹梅”三友中还有“花魁”梅之称的花呢。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香”。这是元代大画家王冕的咏梅诗句。然而人们再熟悉不过的可能就是人民领袖毛泽东的“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梅花欢喜漫天雪冻死苍蝇未足奇”的名句了。梅花冰清玉洁,迎风傲雪,清香袭人,不与百花争春光,没有蜂飞蝶舞、门庭若市的煊赫,更没有蝇营狗苟、追腥逐臭的污浊和猖狂,她高洁、淡然、优雅,“任他桃李争观赏,不为繁华易素心。”(元.冯子振)因此,梅花当之无愧的被人作为百花的杰出代表,与松竹并称一同被视为“君子”。

      在中国历史文化中,品德高尚的人才被称为“君子”。孔子说:“君子义以为质”,其中“义”即道义,而对“质”的理解好像应该与我们今天说的“本心”、“真心”、“初心”的“心”字意义类似,或许也可理解为“人生价值观”。松之“受屈不改心”,竹之“自抱贞心”,梅之“不为繁华易素心”,他(她)们都不因自身所处的艰难困苦而丧失操守道义,松竹梅岁寒三友不谬被称为君子啊!

        儿时,因为一幅中堂,而记住了自己认为非常有学问的一副对联,也因为这幅对联而记住了松竹梅,进而成了崇拜“岁寒三友”的“铁粉儿”。因为老家是平原偏僻农村少见松竹梅(其实都根本见不到活着的松竹梅),多见桃李杏,春天里,花一开让人喜爱的流连忘返,但喜欢归喜欢,这也恰恰是脑海里联想到松竹梅最多又最令人神往的时候。

       改革开放后,人们的物质生活水平在不断快速提高,美化环境、陶冶心情的花卉苗木作为商品进入市场成了朝阳产业,花草盆景也登堂入室进入了百姓人家。从八十年代过来的人都还记得那时的天价“君子兰”事件,一种从没听说过、更未见赏过,竟然毫不含蓄被直称为“君子”的花草的名字就刻进了脑海,令人神奇而又疑惑。松竹梅都形体高大,历来以其坚韧、忠贞、高洁被人们视为君子,一种花草究竟何德何能却被人直接以君子相称?从那时起,虽然还并不知道君子兰是何种模样,我却对她产生了莫名的强烈的“倾慕”之心!

随着市场的降温而趋于平淡的天价君子兰也趋于平民化。在如今的花卉市场,君子兰已成了最为常见的品种。在家乡市场上一见到她,我就为她的风采所吸引,毫不犹豫地将她“请”进了家中。虽然没有时间专门侍弄,养得也不甚得法,但通过向有经验的人的请教和日常的观察积累,我对君子兰才渐渐有了认识。君子兰虽然在形体上无法与松竹梅这样的高大乔木相比,与木质一点也不沾边,而且无桔无秆无枝杈,象洋葱大蒜那样根茎在地下,生发直接长出来的就是叶子,与水仙是石蒜科的同门兄弟。这样说来君子兰与松竹梅三友之间,好像比孙悟空用力猛地翻出去的一个跟头差得还要远。还是暂且让大圣暂且放一放“猴急”的性子,看一看君子兰这位君子与人们们敬为君子的三友的距离到底有多远?

君子兰被称为长春市的市花,北方的长春市当然就是君子兰的娘家了。最有营养、最适合君子兰生长的土壤是松树脱落在地的松针与土壤交融一起的混合物,像血液、象乳汁把营养供给君子兰,君子兰与松树有着这样非同寻常的血缘关系,所以它和松树一样不怕贫寒。与气节崇高的竹子比起来,君子兰虽身矮形小却同样有操守,她的严于自律同样让人钦敬,宽长碧绿油亮的叶子,赏心悦目,却从不越界出轨,自我炫耀,总是队列整齐,风纪严明,同心合力的向上生长。若论起梅花来,梅花的高洁誉满天下,君子兰现在已是富丽堂皇、奢华尊贵的殿堂客厅、卧室书房里被摆在显要处、名贵的高凳之的座上宾,虽然她曾经耐得起寂寞贫寒,在豪华的温室暖房也俨然保持着整齐形象,而舒适安逸的环境是否已经蜕化不说,但与迎寒傲雪的梅花岂能可同日而语?

我也曾经为之疑惑,想若她真的变了心,道貌岸然浪有虚名的话,我还会毫不怜惜地将这个“伪君子”再请出家门。

我养的那盆君子兰,是那一年的初冬在街头地摊市场上遇到的,第一年春节期间就开了花,全家人非常欢喜。第二年到了春节却一直没有再开花的迹象,经向朋友请教,朋友说可能是缺营养该换土了?我专门买回君子兰营养土,其实就是松针沤制而成的,这一年君子兰果然长得很茂盛,为此我还很为君子不忘生养自己的故土而感慨。一转眼又过春节了,浓绿壮硕的叶子间依然看不到孕育花苞的兆头,我倒瞎猜疑起来,是花商有不传之秘,还是品种的问题,或是自己根本就养不了君子兰?后来在朋友热心举荐下,专门到他擅养君子兰的亲戚家去拜访高人,“农村里养君子兰的年年开花,而你们在城市里的都开不了花”。初闻此语,令我愕然,是城里人怠慢了君子兰,还是君子兰嫌弃城里人?“在农村除非到了天寒地冻时,才将花搬进室内,而你们城里人一直是把花放在室内的,夏有空调,冬有暖气。”难道这样象贵宾一样的对待还不够意思吗?“君子兰就是真君子,他是不会忘本的,否则对她再好也是枉然。”此语让我愕然瞠目。“秋天不冷不热时,把它放到户外或通风的阳台上,直到天寒地冻时再搬到屋里,只要你的君子兰无病无灾,春节后一定会开花”。我依计而行,君子兰果然开花,又大又妍,这可是自己用心养育的君子兰第一次开出花来啊,尽管迟到了两年,却分外令人欣喜。

在恒温的室内,君子兰是不会开花的,只有经历室外昼夜的温差悬殊变化,如卧薪尝胆般的历练,君子兰才会绽放出最美丽的花朵!

君子兰不忘初心,虽然身处优越奢华的环境,却从来不曾骄奢淫逸,贪图享乐迷失本性,不因灯红酒绿里沉醉,不被珠光宝气铜臭熏染,不为权力女色迷惑。“不为繁华易素心”!君子兰你虽然不似梅花那样风餐露宿、霜浸雪染,却一样保持着高洁的本色

君子固穷,君子不因清贫艰辛、甚至危难厄运而改变自己的操守志向,如松竹梅“三友”固然可敬;而身处富足优越的生活坏境中依然铭记初心、居安思危、卧薪尝胆,如君子兰确实难乎其难!

壮哉美哉!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我想这或许就是君子兰之所以被称为“君子”的真谛!

花如人生。人生在世是需要有点精神的,爱花当爱君子兰,做人当做真君子。一个初心若兰的人,他的人生和事业一定能够绽放出绚丽灿烂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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