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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赛) 道士张戊申
作者:赵志勇
 
      康贾村村南有座玉帝庙,俗称大庙,庙宇五间,是飞檐起脊的大瓦房。殿内玉皇大帝服章严谨,高居宝座,文像诸神皆褒衣博带,秀骨清像;武像诸神着战袍铠甲,不怒自威。千里眼、顺风耳等塑神像栩栩如生,令人称奇的是,殿内还供有一尊长着几十条胳膊的神像。青石香案、石香炉等就摆置在神像面前。院内老槐树桠杈上挂着一口大铜钟,一通明代天启三年的青石碑刻“玉帝庙记”碑,矗立在老槐树一侧。
      这玉帝庙本是康贾村村民消灾祈福之地,更是乡绅、地方求神问道的好去处。由于玉帝庙已经多年没有庙祝了,香火难旺,显得冷冷清清。清末民初,经乡绅商议,从宁晋县北关请来了张小兴做庙祝,掌管玉帝庙香火等一切事体。
      张家来历非凡,相传张小兴祖上系权臣和珅之家仆。嘉庆四年(1799年),巨贪和珅被嘉庆皇帝列了二十条罪状赐死,抄没了富可敌国的家财。“和珅跌倒,嘉庆吃饱”的顺口溜便在民间流传开来。和府被抄后,张小兴的祖上侥幸逃脱,四处飘泊以做庙祝为生,传到张小兴这一辈儿,已经是第五代了。张小兴常年行走江湖,满嘴江湖黑话,他无论是看马戏、听说书、或到戏棚听戏从未花钱买过票。张家还珍藏象牙笏板一块,由于年代久远表面已成暗黄色,体表布满了纵横交错、粗细不均的“人”字形网格纹,笏板入手光滑细腻,抚之如小儿肌肤,十分讨人喜爱。张家向来视为传家宝,说是从和珅的恭王府带出来的。
      张小兴初来康贾村掌管玉帝庙时,其儿子张戊申年方七八岁,尽管年龄不大,但他聪明伶俐,十分乖巧,已经从父亲那里学会了打醮、祈福、爇香等诸多道家法事。每逢重大法事活动,或多庙联合打醮时,张戊申一步不落地随父亲参加,观察父亲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从中长见识、学本事。
      那一年,张戊申还不到10岁,有村民来大庙求神药,其实道家求神药多为障眼法,所谓求药无非是道士在暗里做手脚而已。张戊申知道这里面的猫腻,偷偷藏到大殿的神像之后。父亲让来人闭目跪在香案前,他先往香案上铺了一张黄纸,燃上了香烛,接着紧闭双目,口中念念有词。趁事主不备,悄悄把香灰散落纸上。香烛燃尽时,张小兴睁开双目,定睛一瞧,香灰里竟有一粒绿豆大的黑药丸。小兴竟兀自吓了一跳,心想,从来求药是假术,莫非今日真有神助?他忙包好药丸递与事主。面对神像虔诚地拜了又拜。他哪里知道这是小戊申在神像之后,搓了身上泥垢,用指弹到了纸上。
      张戊申跟着父亲游走江湖。其父头戴一顶扁平的混元帽,穿一身青兰色道袍,脚下是白布袜和船形的青鞋。堪舆、相面、除邪、打醮无所不为。一次,有家事主请他们看阴宅风水,张小兴先令戊申身揣一包硫磺和火镰,趁夜色藏在坟地里。午夜时分,张小兴带着罗盘、风水剑、八卦镜、弓箭等堪舆道具与事主来到墓地,在距坟墓约百米时停下脚步。张小兴对事主说:“看好了,我咒语一念,坟上凶气毕现。”接着张小兴高声叫喊:“天灵灵、地灵灵,急急如律令!”那边的戊申听到喊声,适时点燃硫磺,硫磺在夜色里发出时隐时现的幽幽蓝光。此时,张小兴又喊:“待我将凶气收了。”这是提示戊申熄灭硫磺。戊申慌忙用嘴去吹,怎奈硫磺不但不灭,反而燃烧得更旺。张小兴知是儿子出错了,再高喊:“呔!黄土神何在?既然这凶气收它不得,就将它压在黄土之下。”戊申会意,随手抓了把黄土就把硫磺熄灭了。
      逢年过节,张戊申总要跟着父亲送“疏文”。“ 疏文”的内容大约是些保佑百姓风调雨顺,福寿安康的文字,装在一个油漆木盒里。父子俩抱着木盒走街串巷,家家都要走到,每到一户便不厌其烦地嘱咐户主:“你们接到‘疏文’一定要及时入炉焚化,只有这样,凡间所有的美好祈求方可上达天庭。”而接到“疏文”的人家则回赠他们一些钱或是年糕、白面馍。通过这种人与神的交流,父子俩的年节总是过得特别滋润。
张戊申20来岁时,父亲死了,张戊申接过了父亲的衣钵,继续游走江湖讨吃喝。因为吃得是道家饭,所以他特别在意维护道家尊严,听不得任何对本道不利的话。村里有个二流子叫康臭旦,平时喜欢读《笑林广记》之类的书,每逢与张戊申相遇,不管什么场合,总要讲书中一些嘲笑道士的荤故事,这让张戊申十分头疼。
       一天,康臭旦听说张戊申精通江湖术语,看戏、听书全不用掏钱,就主动上门求教:“张道士,听说行走江湖有几句管用的话,能不能教给我?到时候也好白蹭几场戏,白听几场书。”张戊申沉思片刻,说道:“只说‘我在点’即可。”康臭旦依其言而行。不久,到了场光地净的农闲日子,村里张罗着过大庙,唱戏的、跑马的、打拳卖艺的全来了。康臭旦径直到大兴棚去看热闹,见了守门的他就说:“我在点。”守门的一听扑哧就乐了:“你在点?那就把屁股撅起来。”围观的人莫不捧腹大笑。康臭旦觉得上了当,回去找张戊申理论,张戊申说:“你自持识几个字,看了几本笑话书,逢人就讲嘲笑道士的荤段子,我就想教训你一下,也好叫你知道尊重人。”原来,在江湖黑话中,“在点”二字是“龙阳君”的同义词。有了这次教训,康臭旦再不敢去办让道士下不了台的事了。
民国年间,兵荒马乱,老天爷也不赏脸,不是大旱就是大涝,天灾连连。玉帝庙几亩田产也没有多少收入,香火钱更是少得可怜。到了婚配年纪的张戊申穷得娶不上媳妇,他是个乐天派,尽管内心着急也不说出口,经常对进香的善男信女调侃自己:“我投胎时,跟阎王爷说好了,让我挑拣个人大户人家降生,我一看这家青石根脚,蓝卧砖房准是个大户,就慌忙投了胎,谁知到人间一看,嘿,是个住泥胎的破庙!唉,这辈子讨娶媳妇没指望了。”也许是他命运不济,到死也没有讨到老婆。
      1946年10月,赵县城重新得到解放,盘踞县城才一个多月的国民党第十四团团长兼国民党赵县县长李树三,被八路军赶出赵县城。李树三及其部属不甘心失败,又在赵县与元氏接壤的康家村、后田村建立了两个据点,继续与人民为敌。李树三精心策划组织了8个暗杀团,并下令:“对共产党就是杀,凡杀死共产党的人都有赏,杀多者重赏。”为防御八路军进攻,李树三广筑工事。因为修寨门、盖炮楼需要大量木材,他打起了玉帝庙檩梁的主意。
      对张戊申来说,玉帝庙不啻于他的家。一旦大庙遭拆毁,他和老母亲必将流离失所,浪迹街头。所以他就想托关系与李树三通融一下,把玉帝庙保护下来。于是,就准备把祖传的象牙笏板拿出来,作厚礼献上。村里人劝他,宝贝递上去也是肉包子打狗!就当前形势看,李树三根本就不是共产党、八路军的对手,他最要紧、最着急的事,就是加快修筑防御工事用来保命。张戊申也预测到玉帝庙凶多吉少,也就打消了送礼的念头,开始四散庙中物产。
      玉帝庙那口铜钟,两个人都抱不拢,中间可容两个成年人。成交后,买主套了驴车来拉,这驴是头叫驴,也是头没调教好的牲口,很难使唤。那叫驴一出庙门,就停在一个水坑边揪着屁股不肯走,折腾的主人满头大汗,不知所措。张戊申笑着说:“我帮你把驴拉出小水坑,你可肯另外再加些钱给我?”买主正无计可施呢,连忙答应。张戊申不慌不忙借来头草驴,牵着在叫驴跟前晃了一圈,往前走去,那叫驴伸着脖子叫了几声,甩开四蹄,颠颠地跟紧了草驴。张戊申冲着叫驴叹道:“世上多少聪明人都爱上这个当,况且你是头蠢驴!”即使身处绝境之下,张戊申诙谐的天性也不曾改变。
      玉帝庙顶上的檩梁终归是被李树三拆走了,光剩下四面墙。自此,庙里的香火更加惨淡,张戊申有时就在集上摆个卦摊儿,挣个零花钱。本村有个刚过门的媳妇,因婆母茶不思、饭不想,连着好几天卧床不起,就到集市上问卦。她见集上有个身穿道袍、头戴道士冒的老道摆卦摊,就凑了上去。她不认识张戊申,可张戊申却认识她。等那小媳妇把要问的事情说清楚后,张戊申一番故弄玄虚,便开了口:
“一根车轴顶东墙,
家里病着婆母娘。
三天以里没吃饭,
      四天头上喝了稀米汤。”接着又说:“老太太是担心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撂下她不管。你回去多顺着她就好了。”小媳妇如数交了卦金。回到家,小媳妇对婆婆说:“今天,我遇到位神人,算出咱家东墙靠着一根车轴,算出你好几天没吃饭,还算出咱家喂着红毛大公鸡,树杈上架着破瓦罐哩。”正和婆婆说得热闹,张戊申在门口笑哈哈地开了腔:“我还卦钱来了。”
      新中国成立初期,有人怂恿张戊申把象牙笏板锯成筷子,张戊申痛快地答应了。遗憾的是,象牙笏板见锯就碎了。围观的人们都心痛的直叹息。张戊申说:“再值钱的宝贝也是身外之物。”说完扭头就走了。1960年一生未娶的张戊申撒手人寰。此时,玉帝庙已完全坍塌,神像皆成泥土。如今,人们所能看到只有天启三年的那通残碑了。
这正是:
和珅府内奴仆,
玉帝庙里庙祝。
不思耕读传家,
终是平生困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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