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  礼》

作者：葛全（湖北）

剧中人物

李  华：某财政局局长

李  母：李华母亲。

群众甲、乙、丙、丁

（局长家门外。

（大门上方有一个横幅，上写“不收礼”，但不知怎么横幅一只角掉了，刚好把“不”字盖住，只看看得见“收礼”二字。

（李母提一铜锣边敲边上。

（李华用推车推着一车礼物，边喊“我不是个称职的好干部”边上。

李  母：人年纪一大，就怕吵闹，只想安安静静过日子。再说，做父母看着晚辈有出息感到万分担心。你们说，儿们有出不感到高兴，怎么还感到担心？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哦，儿子当了个关键部门的头儿，管理着各项财政收入、国有资产收益、预算外资金和财政专户；管理有关政府性基金；还协同有关部门审批收费项目，管理收费票据，承担彩票监管工作。求他的人太多太多，这人多事少，不就要形成竞争模式了？现在的请客送礼的风气又盛行，特别是我这老伴过世得早，一个女人又当爹又当妈把儿子拉扯大，他现在有出息了，我能不担心他不犯错误吗？真是越担心事越来，这不，今天我儿子非得在家请厨师做一桌请他舅他姨为我把六十岁生日过，事来了。

李  华：妈，尽孝心是儿子的义务和美德，再说，我舅和我姨也都六十多了，我的亲人也只这么多，您们年岁都这么大，以后如果……见上一面聚聚是好事呀。

李  母：看来你这个当干部的人缘还不错。

李  华：怎么说呢？

李  母：祝寿的来了一拨又一拨。不光你舅来了，你姨来了，这县里的县长、副县长、副书记，还有县城里的三十多个局里的领导，人大的，政协的，搞工程的包头，要无息贷款的养殖厂，要增加经费的文化部门，你看这左邻右舍的远的，近的都来了。他们亲亲热热围住陪我坐，说啥也不让我动窝，亲朋好友东邻西舍，轮番祝寿似穿梭，你们两口子紧忙活，这门口放上了礼品桌，你有没有收礼物啊？

李  华：这……

李  母：你收礼了。你说说，有些什么礼物？

李  华：妈，我已经看过了，蛋糕盒子十几个，里面的金戒指……还有现金五十……

李  母：五十？只五十元，不多。这可能是你舅他见别人写帐，他就附上的。你舅他苦啊，一大家子人，你表兄表嫂又常年有病，两个孩子都在读初中，入不敷出啊……

李  华：是……五十万多……

李  母：五十万多？多多少？

李  华：多八万五千多，还有八条香烟七箱果，六只鸭子五只鹅；四瓶好酒是外国货，三箱鲜果茶几十盒。

李  母：收了这么多，都上帐了吗？

李  华：就是一人没上帐。

李  母：哪个？

李  华：吃白食。

李  母：齐白石？你这官当得真了不起，还把古代的名人请来给我祝寿，呃。

李  华：妈，你咋把古代的整现在来了？

李  母：我想起来了，这个吃白食，就是纪检委员张大虎，人称白面“包公”。那他怎么就没上人情？

李  华：他只说了一些吉利奉呈话。

李  母：哎，这就对啦。过生日热热闹闹就是图个乐，借机会收人钱财那可是缺德，有的人不得不随回去准要说，背地里用手指头把咱脊梁戳。再者说收礼受贿党纪国法也逃不过，受处分蹲监坐牢严重的还得抹脖儿。你妈这辈子只生你一个，你要有个三长两短那可了不得。咳，这生日过得真上火，我还是赶紧敲我的大铜锣。

李  华：别敲锣了，我听您的，退了还不行吗？

李  母：不行，你带上礼品和帐册，再把礼品装车推着，你拉车，我敲锣，娘儿俩边走边吆喝。

李  华：妈，你真是个当代女“包公”，我退，不吆喝行吗？

李  母：不行，就得让你长记性，那本戏里面讲包公说话不算话的？吆喝！

李  华：还喊些什么内容？

李  母：一步一声反腐败，两步两声我缺德。

李  华：这……

李  母：你还要喊我这个干部不合格。

李  华：哎呀，妈，那多丢人呀。

李  母：（唱《泥巴女人和狗》插曲：前面有车，后面有辙……）早知道丢人就不应该这么做，这可是前有车来后有辙，搞腐败的没一个是好结果，你到底去是不去你早点说。你们搞财政的就是人家的财神爷，别人看你的面子，妈可不管你这么多。

李  华：妈——这来祝寿的我没去请一个。

李  母：那他们怎么就都来了呢？

李  华：我那儿晓得哟。他们扔下礼物就走我干着急没办法，所以只好暂且让人记上这小帐册，这些礼物怎样处理我还正在琢磨。

李  母：你不抽烟不喝酒的，来时给人办事也不收别人一分钱，这次怎么了？

李  华：（走到门口，揭开门上横幅一角）我知道了，是怎么收的礼。

李  母：我就知道你当官时间一长，心就变了。

李  华：不是的，妈，您看。是这个收的礼（把“不”字翻上翻下）。

李  母：不收礼，收礼；不收礼，收礼；不收礼，收礼……

李  华：您慢点儿，别急。我在琢磨，到底是风吹掉了，还是别个故意为之。

李  母：你还琢磨个啥呢，就照我说的做。

李  华：这……

李  母：不要跟我这这这，不给点颜色你总不记得，你是存心想气死我呀，你看我，你看我……（在门里头取一把菜刀）。

李  华：妈你这干啥呀。

李  母：儿子都腐败了我还有脸活呀！

李  华：妈，你可别这样呀。（夺不刀）

李  母：别？那我就等会儿。嗯这安眠药还不错，死了屋里还不会有血腥气（又取出一瓶药）。

李  华：哎呀，妈。这老太太实在是不好惹，稍有个一差二错就寻死觅活的。

李  母：你小子还不快点，我就要来个感情深，一口闷了。

李  华：妈，可别，您说咱做就咱做。

李  母：那我们连夜去退礼别耽搁，（唱天仙配调）你推车来我敲锣，你喊错来我退货。

（群众甲、乙、丙、丁依次上。

群众甲：这锣声喊声此起彼落直响，到底出了什么事这么吵。

群众乙：你还没听清楚，看明白？这是局长他妈让他退礼物的。

群众丙：大妈，你可真能小题大做。

群众丁：你不该把我们面子驳。

群众甲：我们哪个不晓得你们娘俩一心一意为大伙。

群众乙：谁家的大事小事都在心上搁。

群众丙：为我家破镜重圆，苦口婆心嘴都快磨破。

群众丁：为我家担保贷款，差点没把腿跑折。

群众甲：为我们学科技，请专家来讲课。

群众乙：为我们出劳务，四处联系活。

群众丙：为我们村里改水改电，自掏腰包去请客。

群众丁：为村里修桥铺路，献出了小存折。

群众甲：是啊，谁不念局长的大恩德。大妈，你六十大寿。

群众乙：我们理应来庆贺。

群众丙：祝您老健康长寿，越活越能活。

群众丁：说这是行贿受贿，纯属胡说八道。

李  华：邻居们，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但说话办事一定要讲原则，您们好情意我心领了谢谢大家伙。为群众办点力所能及的小事就收礼那还叫啥价格？

群众甲：现在种田不收税还有这补贴那补贴，发展生产也有财政帮扶资金，只要有脱贫致富的项目，财政也有专项扶持，群众都说李局长是好干部呢。

李  母：乡亲们话可不能这样说，这几年我们山区生活变好了，那是党的政策好，全仗了天时地利人和。想起李华儿当初还在家里读书的时候，村里也刚责任制到户，华儿爹在这年患病去世，家里没有一个男劳力，多亏了乡亲们在自家农忙的时候抽时间帮忙，华儿才能安心读上书，考上大学，后来也才能当上干部的。

群众乙：可是我们当时互相还不认识，也没给您老帮上忙啊。

李  母：世上的人心都是一样的，有难众人帮，这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如果说我们华儿只记得那时给我家帮忙的哪几个乡亲的好，只为他们办事，党和政府还要这个人干啥呢。要把恩回报给大伙，要感谢得感谢党的惠民政策。

李  华：我只是比大伙了解的政策深一些，多一些，帮忙跑下腿，办个事，搞个协调没什么。

李  母：是呀，他认得的人多一些，所以办个事就比你们自己去办快一些。

群众丙：那我们的好退，那些领导们的怎么退？

李 母：好说呀，一个一个退到位！

群众丁：您当“包公”了，这样一搞，那不把领导和同事得罪光了？

李 母：怕什么？ 难道他们还盼望我家华儿去坐牢？

李  华：邻居们，请你们让一让，今晚我必须把礼物退完，不然我于心不安的。我母亲……也会让我睡不着觉的。妈，你敲起锣来。

群众丁：别敲！……对不起……

李  华：怎么了？什么对不起？

（群众丁走到门口横幅下把“不收礼”几个字帖好。

群众丁：李局长，是我……

群众甲：（气愤地）你，你怎么……

群众乙：陷害人！

群众丙：你破坏李局长在我们群众中的良好形象。

群众丁：我……我见李局长这些年一心为我们老百姓办事，还贴去了不少钱，你们看我问。大妈！您们家是不是没有冰箱？

李  母：没有。

群众丁：您们家是不是还在用十几年前的那台十四寸的黑白电视机？

李  母：是，每天开它的时候，还要在上面拍一下，李华叫它“拍拍机”。

群众丁：李局长，你们家是不是连台洗衣机都没有？

李  华：没有，还是我妈用手搓的。

群众丁：邻居们，你们说，我们感谢一下李局长应不应该？

（群众甲、乙、丙齐声说：应该！

李  华：要感谢你们就去感谢党和政府，把贺礼收回去就是支持我李华。

群众甲：你们说他退我们，我们能要吗？

（群众乙、丙、丁齐声说：不能！

李  母：不行，这礼说什么也要退给大家。

（群众甲、乙、丙、丁齐声说：退我们我们也不要！

李  华：那，你们坚决不要？

（群众甲、乙、丙、丁齐声说：不要！

李  母：那好，华儿，你喊，我敲锣。

（群众甲、乙、丙、丁齐声说：不能敲！

李  华：不要？那好，我看今年给我送礼的家庭都还比较富裕，这样吧。县福利院房子要维修了，三十多个五保和孤寡老人一到下雨天就要用盆子在房间里接水。我把这些礼物和现金捐给你们没意见吧？

群众甲：这行吗？

李  母：我想县里的那些领导也认为这是个好事，是帮他们解了工作上资金不足的困难的。

李  华：既然你们不收回，这些东西和钱我都有支配权。不过，这张礼单和也会一同交给他们的。

李  母：这样处理我心安了。

群众甲、乙、丙、丁齐声说：有这样的“女包公”和这样的干部我们也放心了！

 该文章获得“2016年法治文化有奖征文”二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