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你怎么把人家儿子弄来了？

“嗯——”秀子看了看春儿，“不知道。”说完竟咬着嘴唇害羞起来。

“咱们的秀子什么时候变成小傻瓜了？连自己喜欢不喜欢都不知道？”

李贵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摁了一下秀子的小鼻子。

“不对不对，喜欢！秀子不是小傻瓜。”秀子赶忙纠正自己，辩解道，不时地偷眼看一下春儿。

瞧着她的认真神态，几个人都笑了。

几个人正在逗笑，就听着院里有人说话：“是哪的客人到了？这么热闹？”

说话间，一个头戴瓜皮帽，身穿青布长衫的约摸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撩门帘进到屋来。

“哟，二哥，回来了？”

李贵一看来者，急忙从椅子站了起来。

“哎哟，是贵子来了。几时到的？你看当哥的失礼不？这几天我都在家，就今天到城里赶了个集，你就来了。”

“这有什么？我又没告你今天来。”

“快坐下歇着。”又招呼屋里其他人，“都坐都坐。”

一边招呼客人，自己先坐到了东边的椅子上。

待李贵坐到西边椅子上后，二宽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起身走到门口撩起门帘冲院里喊道：“艮福，放下东西了没有，进来见过你贵叔！”

“哎！”

随着话音，进来一个约摸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样子还真像是二宽的翻版，方方的脸盘正中摆着个高挺的鼻梁，鼻梁上是一幅浓眉大眼，眉宇很宽，看样子气度不小。

小伙子看到李贵，招呼道：“贵叔，来啦？！”

“哟，是小福子呀，怎么，不在县城念书啦？”

“在哩。前几天在我们学校逮了个老师，说是‘赤匪’，要坐牢的。今天学生们都到政府请愿去了，我走到半道上看见爹了，就跟着爹回来了，明天一早还走。”

“哦？这样好，别跟着大人们瞎掺和。小孩子先学好功课再说别的。”

李贵一边夸奖了几句，一边转向了董二宽，说：“二哥，我给你说的小羊倌，今天我带来了，你看行不？”说着，李贵起身把春儿拉到身边。

“好啊，我看看。”

因为天已经黑下来了，屋里光线比较暗，听李贵这么一说，二宽这才注意到默默站在墙边的精瘦精瘦的小孩子。

“哟，长得倒机灵。”二宽来到春儿身边，半蹲着身子摸着春儿的头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俺叫赵春生。”

“多大了？”

“十岁。”

“噢，比秀子大两岁。”

说着，二宽转向秀子：“秀子，你看人家就比你大两岁，就自己出来找活干了。你看看你，还是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小孩子。”

秀子躺枪了，莫名其妙地被定性为“什么也不知道的小孩子”，撅着嘴直朝春儿翻白眼。

春儿感受到了秀子的白眼，心里有些冤，而且很忐忑。

二宽并没有理会孩子们的小心思，继续问春儿：“怎么样？想在我家放羊吗？”

“嗯。”春儿低着头，紧张地回答道。

“你这么小，一个人出来，不想家么？”

“……”

一句话问到了春儿的痛点，他的头更低了，嘴动了动，但没听到说什么。

能说实话吗？

“噢？”二宽一看这情景，皱了皱眉头。

“你一定是想家吧？那没关系，想在这儿干，过一段时间让你回去看看；不想在这干，我再找人，让贵子再把你带回去。总是贵子说了话，好歹由着你，行不？”

“不，俺不想家，不想娘，俺想在这儿干。”

春儿生怕人家不要他，赶紧抬起头来答话，不料扑嗽嗽滚下的眼泪出卖了他的内心。

董二宽看到这里，也不说破，接着问：“会放羊吗？以前放过吗？”

“没放过。”

春儿实在，但又生怕贵叔再把他带回去，赶紧补充了一句，“不过俺能放的。”

李贵忍不住了，就说：“二哥，你就别问了，既然给你带来了，你就留下试试吧，能干就干，不能干给我捎个信儿我再来接就是了。”

二宽一听李贵这么说，也不好再问什么，“行，既然这样，就留下来试试吧。”

“那你可得替我多照顾着点，孩子还小，别太受委屈了啊。”

“那是那是，你放心好了。”

一边说着，二宽又坐回到椅子上，忽然一怔，疑惑地看着李贵，“什么叫替你多照顾着点？你对这孩子倒挺上心的哈，谁家的这是？”

“就是玉来家的。我给你说过的那个……。”

“玉来？”二宽想了一想，“噢，就是你那个……”

“对。”李贵没等二宽把话说完就截住了他。

“这、这……”二宽重新打量起春儿来。

又起身来到春儿身边，捧住春儿的脸端详了好一会儿，扭过头看着李贵，表情复杂：

“贵子你行啊你，你怎么把人家儿子给弄来了？这、这让我、怎么用？”

又扭过头看着春儿问：“你娘好么？你喜欢娘么？”

“嗯。”

春儿刚才的泪珠还没干，一提他娘，鼻子一酸，泪水又下来了。

“二哥你就别问了，这么点的孩子不想娘才怪呢。人家他娘也不想让孩子来，这不年景不好，也是没办法，好歹找点事干。日后你关照着点就是了。”

李贵生怕这个二哥再叨叨出什么来，毕竟孩子们都在场，车把式也在场。

可是，二宽却不肯放过，接着李贵的话问春儿：“那他是你什么？”他向李贵的方向努了努嘴。

“俺叔。”

“你喜欢这个叔叔么？”

“……”春儿怔住了。

小家伙看着李贵好一会儿，不知道怎么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