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谐时代的协奏曲
——乔民英散文略论
李绍山
书香门第的秀士,一方区域的才子,少年出口成对:“东风前门进,官厅大名扬”,呈现了才气和灵气。现在乔君自然是地方大秀才,燕赵一方散文城主,足配区域文化代言者,依依闪耀着曾经的乡村最高文明出身的门面侧影。从俊雅执着的同龄乔君身上认真的感受到这些。情愿写写他的散文,他的人。
1、 友亲抒写,情感醇真
单说他回忆性的记人文字。
父亲是忠诚的教育者,但也不总是那么温柔敦厚。比如对儿子来气“说话都结巴,长大能干什么?”父亲为教师和校长认真敬业,但也不是不出状况,身负监工之命,新校舍成危房。当然不是人品问题,而是“穷白”的财政困境。自家为儿子盖的婚房,没几年屋中间还多了根立柱呢。不隐瞒身为领导的父亲“也是有责任的”。传统中国都懂得“为尊者讳”,乔当然也懂,但是秉笔直书,既是对读者负责,也露其胸臆直诚之养。
父亲工作不为名利,两袖清风,积劳成“肝炎”,但是也不是生活就保守谨节,比如写他“土老帽式”的节俭,写他食物馊了还吃,孩子吐地上还捡起来吃,甚至遇到好吃的则“暴食暴饮”,当然是六十年代初的饥荒恐惧症造成的。以至于“胃溃疡”,还很严重。人人都有缺点是事实,但是这么写缺点的还真是少见,写的透地气,写的本真,原生态,人性的还原。丁伟霞女士评说,“多元化、立体化,惟其如此,才更真实、更可敬!”说的很不错。也许作者并无意画像,但这么写,则人物气脉自生。乔君的文笔和文化文明精神,我仿佛看到了那位隔世父辈的慰安,安详和融许。这位父亲,最后一个春节,住在县城,还放不下常年为乡亲写春联的习惯,
大年三十,我要回老家上坟,躺在床上的父亲,指了指十几捆的红纸卷说:“除了咱家贴的,其它送给乡亲们。”我犹豫了一下:“都大年三十了,谁家还不准备对子?”父亲默然无语,半天才说:“总是咱的一点心意。要不,就留咱家慢慢用。”接着叹了一口气。
这无论如何是这位父亲重要的一笔,自难之时,还想着乡亲们,仁心可悯,令人潸然。
《母亲的教鞭》写母亲的对学生管教的严厉,也分明的透着柔情:长大后说我“后悔老打你,可你明知挨打也不跑。”还写“母亲敬天敬地敬伟人”但不迷信。贫困年代,转村教学,经常是在破落村庙场所。母亲用教鞭轻轻磕门三下,落声道,“我是上级派来教孩子学文化的,如果冒犯了哪位神仙,多多担待。”竟也相安无事。一位认真负责且有趣的女教师形象飒然而出。当然,还写母亲作为女子少有的雅量,一个男代课教师偷煤块,被母亲斥退后“弄鬼”吓唬人,还偷母亲钥匙丢在粪池。事过多年后,那人为领取一点任教补贴找母亲取证时,“母亲认真的看了他半天”,还是帮助了他。这是师之雅量。
乔民英记述亲人之笔充满深情。对亲人虽有溢美之辞,但又不避他们身上的缺陷与短处,这是正视。活生生的真实当然是现代特别的审美,对读者对亲人长辈对自己也是尊重。读他的记述朋友文友的文章,你会发现更多是赞美和鼓励而少批评,我的良知告诉我这不是所谓的不敬不尊云云,想来想去,还是乔君的君子自谦和度量,修养,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你看,他回忆初职县糖酒副食公司,平日顾及面子,但“私下吃几块点心糖果的事儿”遇到过期食品甩脱“格外兴奋”等并不避讳。好面子的国民,最忌讳自己短处,乔君例外。中国文明是圣贤文明,道德第一。过去说“三立”:立功立德立言者。其实想明白了,三立都是“德”的不同说法。当今社会,有志于世,都是描画宏图,铸造伟业——个体最高人生目标,一句话,志在圣贤。但做现代圣贤须得自伐自咎如鲁迅那样“严格的解剖自己”才更真实,就此看《东方物语》已经在这方面做了不少的功课。立言已经不是问题,立德亦在其中,立功毅然一“散文城”职掌。哈哈,乔君努力!
2、人生阅历,见解不凡
从底层成长起来的乔君,先是普通职员,后来是小官经理类。从县城到邯郸这样的三线城市,努力到机关部门主管职位。当然,期间琐杂物事,各方应酬,你看还作为一个行业的新闻发言人。这些经历和精神成长,是他散文的内涵框架自不待言。他曾与“婉君”共属对联“聊也无聊,无聊也聊,个中况味与谁聊;说了白说,白说还说,诸多纠结同君说”从字品说,出对者乔君自然更胜,也是他的品格和才调涵容处。“世事洞明皆学问”正是传统散文内涵的标志。他《镜子魏征》叙述魏征进入李世民视野前的丰富的经历,抓住已经归降唐王的李密而其手下大将徐懋功犹豫不决之时,主动请缨说服徐懋功,写魏征的应时而动和胆力,这才有了“名相”之誉。掩卷沉思,就文章中作者选择的材料,突出这面大唐镜子的“硬度”“温度”“清明”几个特点,你会对魏征的智慧、品格、气度和辅佐才能折服,其实文字告诉读者:非李世民,不能成就魏征,不是魏征也不能助推“贞观之治”,换做另一个朝代和人主,魏征恐将死无葬身之地。鲁迅说的,中国人长于论世,陋于知人心,正是说的“世事洞明”。《卢某氏之死》里,把卢与陈扁水对照。写出了“良知”“尊严”“谢罪”在两人心中的不同分量。同是汉人血统,卢氏武铉以死谢罪,陈则悠哉无耻苟活。历史的深刻把握,价值观的清峻,使得乔君记史,直陈其里,不叨烦,不啰嗦;论史,直陈腹地,不拖泥带水。不受时见,有真见解。扬今烁古,去文人迂腐气。
乔君的文字是潇洒的,虽然有某些程度的滑溜,但他也是这种快语爽朗的文风。品评人家的小说或散文,也能峻急而深切,字字珠玑,细处可较,见解不凡的。比如他把现在的“网投”骂为“虚头巴脑的东西”见出他的明白。真切诚恳的文风,见出其人诚挚与平易,而不做张扬虚浮的文字。一个人,只有经历诸多的起伏落定,自伐深虑,才能够有此境界吧。《从理工男到酸枣侠》写散文大家李延军的文与人。写其人,告诉的是一位高蹈阔步走过许多地方的理工男,却又是执着邯郸人文的赤子。写其文,又为读者提供了一个纵横历史、豪迈超越,出入院学内外的精神世界。方家聚首当属大家文评吧。《粮画的意义》述馆陶寿东村的粮画,“物质变精神”“艺术变技术”“速朽变不朽”“颗粒变群体”,对粮画谐趣性的四句评点,非常到位,顺便写到打工姑娘的未能借此改变时运的惋惜,街头老人心里的“世道如何如何”的喟叹,都是真知真性情的表露。《与于丹对话》比于丹之言,写的也是文辞鞭辟入理,婉转多姿,实不落名人之下。不是人情练达,理廓辞约,不能如此的。
这里还是有“但是”转折的。他曾在评李延军的那篇文字中感叹“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云云,但乔君的文字中有时不免热俗,《聚会的背后》HJ君就指出过他的态度隐约躲闪处,乔君的回答大约是人事的回避,又说“太热情了添麻烦”,不能“太孤傲”云云。我想说的是,慕文豪不张胆气,作大才子舍不得下笔刻薄。这恐怕也是传统人格的弱点。作文如做人,这也是无可如何的。《我的酒商》那篇,乔君反思过去“酒气”相斗,自讼自疚,微露英俊气,但是终篇还是“杯中人语”自得,不免令人气咽。我这里大概是吹毛求疵,但愿是。
3、幽默与张力,戏谑风雅
《我的老师我的班》写老乡中十四班毕业三十五年后的集会。“当年绣眉细目的班花已经面目全非,早已做了奶奶。一位女同学说我:‘从前你是单眼皮,又白又嫩的,可是……’‘可是岁月把我雕刻成了双眼皮,还把我侵蚀的又黑又冷……’”岁月雕饰,自然不客气,但是,雕刻成“双眼皮”真是神来之笔,令人捧腹。散文就是要出奇笔,有奇气。既要有风骨气,也要有文墨气,还不能少了这个奇笔。《母亲的教鞭》写到自己常吃粗粮玉米面,虽然“玉米生虫,吃起来倒也放心。不会有转基因的顾虑。”从几十年前的吃粗食,一笔插入当今敏感话题,笔下非常的机敏有张力。
《二分之一大门牙记》《自以为不是》也是这类文字。前者从跌落两颗门牙写起,指东打西,自我调侃,从“本能保护”靠不住,写到“造假”话题,从“义齿”之义也离不开钱,写到人生清白做人大项,虽是小谈,也有大道之义。后者属于尺牍雅趣之文,格言警句式的自画像。是十分机智峭拔的文字。
有些散文,只看题目,就很有意思,《我的老师我的班》《痛并寻找着》《请鸟儿绕行》《我和西安有个约会》《且把诗情唱丹青》《日暮乔家堡》等,这是作者的临笔感觉,写来自由而智慧迭出,很好。《且把诗情唱丹青》一文,时有黑色幽默,充满诙谐的效果。
内人冲我嘀咕“人家不但比你帅,比你有才,比你劲道,还比你长得年轻呢。”瞬间崩溃的我忍不住喝道,“有你这样拿老公与别人比的吗?我可是整整比他小十岁啊!”
这种“男子汉大豆腐”之类风趣用的很好。还有大家吃饭,嫌饭菜寡淡,“热烈讨论要不要让虹鳟鱼参与一下晚餐”,还有“此大杜(画家杜立宪)难及彼大杜,若论画工则在杜甫之上”等等这类随手拾来的文字,非常能反映作家的文趣和智趣。文字的那种韵律节奏自不待言,那种风趣中的风雅,那种情态中的生态,功夫水磨石,亦取水之寒,非只凭功夫。
《年的味道》《没雪的年》等就特别有意思,一千多字的小文,穿越四十年变迁,囊括了世间多少悲欢,润雨(朱润鱼)说他“折射出社会百态,一份悲悯的情怀”,是准确的评价。但从行文说,许是春节为国人大节日,乔君尤有感觉,文句鲜鲜活活,情趣热热闹闹,热闹到闷热,和谐有不谐,幽默与调侃迭出,奇思与妙想泉涌,可读性非常强。
还有一组“与生肖对话”的散文,连带《太阳,月亮地球的对话》《与于丹对话》当然是富有想象力的趣笔。乔君换出另一个角度,另一种思想维度,来表达“人与自然关系”问题和对人间庸弱不智的批判。比如《与鼠对话》,鼠君才情横溢的“四点”说明,反驳东方君的对鼠辈的偏见。显示“人类”的愚见自大和残虐不仁。《与牛对话》则昭示“人类”的贪婪不节制,导致大祸临头的“文明”境遇。其他《与虎对话》《与马对话》《与龙对话》等等,从“万物本位”的更大时空角度,写的文思灿烂,鼠的伶牙俐齿,虎的纵论大势,兔子的教育训导与嘲弄,蛇的披理入情等等,都能给人智趣幽默,文心别出。
4、笔下的锐气与机俏
《父亲的笔》写父亲由老师而校长,由小学校长而中学校长。恪守“道义”“情义”“信义”“辛辛苦苦”。尽管是一个乡中,但是有二三百个快乐成长的学生。“如今,他的小学课堂,七八个老师懒洋洋的守着十来个学生,往日那一百五十多条鲜艳夺目的红领巾呢?”由过去历史的辉煌,笔下一转而如今的荒凉,令读者陡然一沉,一种现实贬逼之气突生。热情中这种冷峻机俏,几乎是乔君散文风格要素。《我是新闻发言人》从实际的经历出发,写自己一段骄傲而无奈,欲奋而尴尬的人生片段,一开头用笔不凡,“仪表端庄,举止得当,谈吐流利,不卑不亢,这些作为新闻发言人的要件”,一下了提起文章精神。文中针脚密集,穿插行文机俏,充满讽喻和调侃,屡有企喜,实归虚妄梦呓,虽揭黑纬,亦自无伤大雅。既有方家愿景自许,也有小民悲哀喟叹。用笔突兀以始,收刹奇趣陡增以终。充满了可读性,是乔君文字中难得的一篇。
他许多的文字,也能写的深厚且锋利,写出人心到生活的切肤的深味和疼痛。比如《盛夏梦里攀登》《卖书记》《南京的爬墙虎》等。《卖书记》是对比写法,一个惜字如金的文人,竟然被一个收尾货的老汉利用士人仁心,而上当受骗,掩巻令人不堪。文章倒也不是去谴责底层老者,而是那写法,虽有卖书的遗憾无奈但是不知不觉的温馨叙写中,结尾突然倒转,令人瞠目,容易让人认真去琢磨人生的杂合味道,怜惜人心世道。《南京的爬墙虎》那篇,以爬墙虎这种植物定格住“城墙上斑斑血迹”,展开南京的血色往事,既概括它的诸般残酷历史,又重点写国统时期的那场不堪的外寇屠城记忆。笔下自然对“蒋某人”失却了尊意而不无讽讪,又直切的对汉奸汪某人竭尽挖苦,说汪某人曾希望死后在中山陵边上立“诗人-汪精卫”石碑,作者写道,“如真立了此碑,还会不会再有人肯做‘诗人’?”那刻薄和机俏令人拍案。那远似血色的“爬墙虎”也深深的刻入了读者的记忆深处了。
也有另一种不理而理的大快朵颐的文字。《我的老师我的班》记述80年代之初的乡中学生活。写同学老高对“乱校”的治理。老高是乱世出英豪。对付捣乱的学生和村痞是“舌头不灵用拳头,说教不行用耳光”,几乎是拿出现在人人反对的“全武行”教育手段,结果是很快打开局面,学校治理好了。一连走治几个乱校,最后调到局里去了。如今给年轻人讲“拳头治教”都可以当做“惊诧莫名”的典故了的。
5、散文形式及其它
乔君的文字,富于想象性,善于变化,一般的叙议形式外,他擅写对话体散文,有的是明切的对话体,比如《与于丹对话》以及“生肖对话”诸篇。也有叙事“本事”采用了对话体的,比如《捡花人说》这类。对话,作为一个概念,大到国际政治理念,小到人间诸般事体,都是一个非常当代性的话题。是现代人际交往的共识,法兰克福学派的哈贝马斯的“社会交往理论”就此做了很深刻的研究,形成了世界性共同的价值观。乔君当然对此乐见其用,在笔下展开各种对话性尝试,直接形成其文章体式。乔君还做了多种体式尝试,《二分之一大门牙记》别有文体特色,从细小处,写尴尬事,自我调侃也讽喻世俗人事,这类“没事找事”的写作也很有意思。诸如此类《又是龙抬头》《任性了吗》都写的十分“没事找事”的有趣。比如最近写的一篇《从头再来》从崴脚写开来,既调侃自己的脚下不稳的“基因史”也写扶贫村的精神现状。既写手术麻醉的担忧,又写冷智地对付着可能的医术作弄。借术后梦境讽刺下那位始皇帝,顺道不忘调侃本地的秦皇大道命名。《自以为不是》是格言警句体,写的一本正经,又满是机敏睿智。《骊花之殁》《水仙同志》《一口超期服役的电饭锅》等属于小说体,前者深情绝唱,叙事突出。后者轻松怡悦,充满谐趣。《电脑是个大坏蛋》《选择独活》又属于“飙词儿”体,前者写键盘上的文字游戏,讥讽世情,出离正常人逻辑,令人捧腹,乃是奇文。乔君的散文,很有形式革命的意思,敢想象敢下笔,富于创意写作的新风尚。这是他散文形式的重要特色,希望他能够继续大加发扬。
他的文字可以说十分的老辣。节奏流畅欢快,韵律雅亢,声响杂错,句法多样,交错其间,读起来非常的和谐流畅舒展,有劲道——王聚敏曾有类似评价,并论及他的风趣幽默到捧腹。《我和法桐》就是十分典型的一篇。或尾尾叙述,或短句长句的交错排比,或对偶,单对和双对,正对或反对,或顺口溜出四言诗或五言诗,是十分成熟而且风格卓然的大散文家格调。
特别的切入与浮出。《半饱人生》从特殊的网名切入,特殊的饮食健康观,提升到特别的人生道理层面,在现代沃甘厌肥的饮食靡费环境下,让人觉得是人生至理。而笔锋一转,半饱嫁到异国他乡,竟然丈夫还是一个高校领导,结尾出人意料。《母亲的教鞭》当然是写一个人的教师生涯,结尾写外孙抓周,母亲专门拿来教鞭,“放在突出的位置。”结果小外孙犹豫了下抓在手里,母亲激动落泪,喟叹“后继有人”。这种写作,不仅仅是卒章显志,首尾呼应,而且是写赤心永驻,韵味悠然。
角度。游记散文往往都如出一辙,记所见景物,述畅游之怀,感思古幽情。当然,名家都有自己的所钟爱的侧面和历史文化的深度书写。乔君也都有自己的角度,宛如大家之风范。《坚挺的旗杆》就是,或述历史上的揭杆正义大旗,或叙旧有风范大家巍然不倒的房子为大旗,或述珍藏奇石不为换钱只为承继祖上遗风为大旗。虽然附会“旗子”不尽妥帖,但明确的要写一个精神价值。《陶山气象》,过去当今,所见所闻都可以囊括到这题目里,不过作家“气象”则另有所指,重点突出了魏征、范筑先、雁翼等这些古代和当代的先贤操守,体现馆陶的精神血脉。《婺源寻树》则抓住“树”来写婺源的树的传奇,自然别有角度。《一民西行记》抓住自己的名字被人误会,从这个角度来写拉里拉杂的小景观小事记,显然是要写游兴和琐趣。这些文字,标题卓然,思路分外清晰。
笔力。我也很佩服乔君写琐趣的能力,有话说“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而他偏偏能从“无事”中写出“有事”,从“有事”中写出有趣。就《一民西行记》第一节,写住小山村农家院,本来我也很愿意“五条汉子一个炕,一人放屁满屋响”的大集体。谁知一个女人“执意”要与我同住。于是我经人“验证并非冒牌老公”后,自然可以一起了。写到房东大娘对尿盆格外 “关照”,写盖补丁被褥造成“地下特工”的错觉,写“鬼怪”的扰梦等等,都不过是谁谁在外都可以遇到的杂绪,乔君写来别有一番滋味。这种情趣不是笔下,而是骨子里的。再不是个事儿,乔君笔下都能抽皮剥筋,敲骨吸髓,炸出点油星儿。
6、寄望和收束
乔君的散文,是这个和谐大时代的小合唱。时时有力的节拍,主题曲高亢而响亮,不时的回旋重复,偶尔也很深沉。真正的与时俱进,与新时代燕赵儿女的变化同行同止。描绘着燕赵大地,颂扬着燕赵大地的历史与今昔的那些伟大的人,那些宏大的事儿,那些普通人的尤其是文化人的生活。但是,我追问一下,乔君是不是也写写大地上人的昨天今天的细事儿,是不是写写这片土地上的活生生的人,那些之所以燕赵大地被称作燕赵大地的生命力及其个性。也写写他们的今天昨天与明天的梦想和迷幻,他们今夜昨夜的离合与悲欢。现在时代,写大很容易,尤其是乔君的略带恢弘实实在在是长于伟美的修辞笔触,很适合如此。但是他的倾向是不是流于表层,是不是更愿意去追求可见的鲜明的光与影?在角落,在暗处,在这个筑梦时代的宏大修辞层层遮蔽的暗处,着实需要去披拂去开掘,去发现。比如说,文化旅游的文字,这个“文化”到底是写在哪里的?只是写在景点上还是其它?开发文化和文化开发,有没有损毁了什么?旅游功利操纵之下,文化的位置摆在了哪里?文人的笔,偶尔向着光明之处送去祝福和欢闹,完全合情合理。但是很多是大家知道的看得见的摸得着的,你不去写他也在那里。
也许文人这支笔,认真是要写良知的。比如,《那棵树》一文对老槐树的追踪,一颗老槐树,写出康熙南巡盛事及几百年历史兴替。但是反过来想想,其实一棵树有什么呢?这样的树在邯郸大地上也很不少,但不过都是所谓的民间祭台而已。我们的商人大把大把的金钱利斧砍来了多少棵异域大地上的原始森林——比如永年的小龙马木材市场,来做国人的香案或棺材板。这种未来有可能成为孽债账单谁注意过吗?《那块被冷落的石头》里的那种“法兰西人不知道拿破仑”式的感慨,倒也令人遗憾。但是一块残石几个风雨残字,衍生一个刻石研究会,也是琐碎。背后其实是功利操控,也不是简单一句说清。《唐山,唐山》这篇文章,对清东陵慈禧和乾隆的墓葬被盗有一番感慨,没有抱残守缺,现代指评尖锐,很好。但是提到《唐山大地震》中的我们过去坚拒国外的援项,现在是需要变变观念的吧。就好比“东方人物”那一辑里的诸篇,深情写作固然重要,但是掩盖对历史的悲剧批判,也是欠缺。历史需要理解的同时也需要批判和反思。
乔君说,“就散文写作而言,除了人性与诗性,我是主张融入‘神性’与‘哲性’的。”说的好极了。呼唤神性,是呼唤人性伟大,既可以获得也可以丧失,丧失就意味着人性的灰色和失落,获得就写获得,失落就写失落,对神性都一样。这哲性也是诗家很可贵的,深刻的洞察,一句穿透,虽然不容易,但却可以去掉绕口的毛病,获得生命阅历与智慧。文学艺术的哲性其实与“神性”暗通。乔君的文字,这些方面都有表现,但还不足。比如“与生肖对话”诸篇,哲性高度有,但是缺乏动物性和“对话性”本体情趣,这个需要向唐人小说领教下。当然他的散文,气冲神足,精神饱满,既有大时代的高唱,也有普通人们的酸涩,文字的技术,文章的风范,人生的阅历,都够。拿他自己的话说,他的文章写得“有味道”,但稍稍欠缺点“嚼头”;文章写得“有温度”,但也需要开掘厚度。乔君的文字,比拟大文豪,胆气还很不够。比拟大才子,刻薄尚有不足。当然我是希望乔君更上一层楼的,更能以一支大才子笔,气度恢弘的君临燕赵大地。
气足骨沉,才多敏思。焕彩之章融合点涩滞,机趣妙笔再多点冷峭。处于舞台中央的小合唱确实可以收获掌声,但可以把舞台变得更大,台前的掌声配合台后的忙乱,台侧的形影汇集远方的各种声音,包括懵懂无知,猜忌隔膜等等,否则,听惯了美丽的小合唱,还让人误认为世界没有别的声音了。舞台小人生,人生大舞台,期待后者。
李绍山,邯郸学院文学院副教授、《九月》杂志编辑、邯郸学院全国大学生诗赛评委、临漳曹操杯诗歌大赛评委。致力当代文学、邯郸地方文学研究。迄今发表学术论文近30篇。
乔民英 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北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河北省采风学会会员。著有散文和评论集《东方物语》。
在河北省文艺评论家协会高研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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