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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读如读花(3)
——读张洁长篇小说《无字》第三部
作者:马永欢

1

“当他的目光接触到她的目光时,她很快将眼神闪开,好像担心胡秉宸在她目光中读到什么,比如他看上去多么狼狈之类,而且知道他并不希望人们如此看待。”这一有趣的叙述,让我受到启示:写人,写人与人的关系,目光不能忽视,因为目光是心灵之窗。当然,要写好目光与目光的关系,的确不容易,除了仔细观察外,还要有准确生动形象的文字表达,也就是对目光的深情解读。

2

“她回到只要努力就永远不会抛弃她的文学。她付出,文学就实实在在回应她多少,永远不会耍弄她。这不也是对胡秉宸最好、最有力的报复?”这文字像一面镜子,照耀着我十五年的文学阅读与写作,得出一个结论:付出多少与回应多少是成正比例的,抑或,有一分耕耘,就有一分收获。

3

“文坛之糟古已有之,几千年都没有干净过。”文坛,我经历了十五年,的确如此,比如,在体制内的文坛,有些文联的领导抑或作协的领导,端着国家的饭,还要吃所谓文友的菜。只有吃了文友的菜,才能够在自己主管的文学杂志上发表文章,抑或,才能够在自己主管的文学研讨会上有席位。再比如,在体制外的文坛,依然出现作家吃作家的庸俗现象,有的利用出版书籍骗取作家的钱,有的利用有奖征文骗取作家的钱,有的利用发表文章骗取作家的钱,有的利用文学研讨会骗取作家的钱,不一而足。

4

“作为作家,希望你爱惜自己的名誉。”作家张洁的这一番话,我牢记于心,作家应该爱惜“作家”之名誉,不能玷污“作家”之名誉。这精神之誉,是神圣的,是一尘不染的,与其他名誉有着质的不同。

“当然。总有一天我会告诉我的读者,我这一生做过什么,遇到过什么。”我感悟,为什么一个作家遇到不管什么人,要少说话,抑或不说话,只需倾听,只需观察,只需思考就行。因为,作家一生做过什么,遇到过什么,都写在作品中,读者自己看吧。

“使吴为受到极大伤害的是胡秉宸几副面具同时摆在面前,反差之大,触目惊心。”这种面具现象,我见过,我也思量过。有的人面具多,比如某人当官;有的人面具少,比如某人不当官。因而,对面具多的人,其面具后的灵魂很难鉴赏。为什么说,在一个单位,人际关系是熟悉的陌生?因为同事几乎都戴面具。同事都戴“面具”上班,我还能够认识同事的那一颗心吗?不认识,也不可能认识,因为那一颗颗心已经被面具包裹,宛若女同事的酥胸已经被包裹的严实,层层叠叠,密不透风,谁看得见?

“一支日本歌曲,穿过雨幕断续飘来:我死了,不会有人为我流泪,只有屋后树上的蝉儿,为我失声悲鸣……”我想,每个人都要走向死亡,在走向死亡的时候,都应该铭记这一诗句。然后,才走得坦然,走得视死如归。一个人,孤独的来,来人世间走一趟,便孤独的走。凄然,如同穿过雨幕断续飘来的歌,伴随升腾的灵魂,独自漂泊,寻觅灵魂的归属。如果死亡的灵魂没有归属感,那将成为孤魂野鬼,此时此刻,树上的蝉儿,将失声悲鸣,而不是在春天里的欢歌。

5

      “禅月是一个语法正确、表述清晰、合乎逻辑的句子,吴为却是一个语法混乱的句子,就像她的小说。”作者使用的比喻,我阅读,感觉兴趣盎然。不仅如此,对于写作,深受启发。

“吴为刚给他买件背心,他当天就穿上身了。多少年了,他没穿过那样软的衣服,柔软而温暖,像吴为一样。”这一记述,这一比喻,妙不可言,实在高。文学作品,有了修辞,才有文学味道,宛若吃白菜,吃出白菜味道来。同时,白菜要有白菜味道,否则,不叫白菜。

“隔绝、等待、离婚的艰难,将唯物主义者胡秉宸折磨得变成了唯心主义。”这一叙述,我很感兴趣,因为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是哲学的基本问题,人们都行走在这一基本问题上。有的人走在唯物主义路上,而有的人却走在唯心主义路上,有的人更是非同一般,不仅走在唯物主义路上,也走在唯心主义路上,两条腿走路,稳当。然而,这样的“走路”不是静止的,而是动态的,有时,走路的路线会发生根本性的变化。有的人,早上走唯物主义,晚上却走向唯心主义,为什么发生根本性的人生路线的转变?因为条件发生变化,如同隔绝、等待、离婚的艰难。这种变化反差的前后,宛若一个人的前半生与后半生。有的人,在前半生坚持唯物主义,而后半生却坚持了唯心主义;有的人,在前半生坚持了唯心主义,而后半生却坚持了唯物主义;有的人,在前半生与后半生中,表面坚持唯物主义,但表面下却坚持唯心主义。

6

“让他们的爱情足够长大、健壮,让她自己的精神也足够长大、健壮,各个方面都成熟得足以应对他们之后,再回来面对那帮亲友。可是她既没有那样的经济基础,社会也没有提供她那样的可能。她不得不在自己的精神还没长大、健壮,技术上更是一穷二白的情况下,就被压在这巨大的岩石下,再也不可能冒出头来,只好变形、扭曲。”

我情不自禁地想起我县的文学创作情况,可以说,我县的文学历史还没有形成,缘于文学生长的历史文化底蕴太单薄,在单薄的历史文化土壤中,不可能形成经得起阅读的一个县域的文学史。即使在主流文化媒体上出现点滴文学现象,抑或寄生的文学现象,宛若在大树上攀爬的绿藤,也是经不起时间阅读的,因为这种文学现象的属性具有权力性,具有名利性,具有依附性。权力化的文学与真正的文学是南辕北辙的,方向是不一样的。除主流文学外,还有非主流文学即草根文学、民间文学、业余文学。主流文学与非主流文学的界限,主要体现在权力上,以权力为界。权力文学,具有名利性,所以从事这一文学的人较多。而非权力文学,不具有名利性,所以从事这一文学的人较少。为什么?比如,有的作家因为内心的文学精神不够长大、不够健壮,因此,被压在巨大的权力岩石下,再也不可能冒出头来,只好变形、扭曲,走向死亡。

我的文学属于非权力文学,所以与权力文学是无缘的。但我的文学精神正在成长,不会被巨大的权力岩石碾压得粉碎,只会更加独立的向上成长。文学,具有独立性,也具有个体性,走自己的路,让读者评说。所以我在此说的是,文学精神的独立成长问题,不与名利有关,不与权力有关。有的人,手上有权力,就搞文学腐败,并且拉帮结伙,搞权力名利的抱团取暖。我嗤之以鼻,但无奈,因为团伙人数太多,我只好走自己的文学创作之路,自觉传播文学精神。

7

“如今许多人思想境界太卑下、太现实、太唯物了,缺少理想,缺少对崇高境界的向往。”一语中的,说出我的心里话,在我县,我寻觅着思想境界高一点的人,聊聊,让人生的时光充盈快乐,实在难找。而我经历的人,绝大多数是思想境界太卑下、太现实、太唯物了。这绝大多数的人,不愿谈文化,不愿谈精神,不愿谈理想,不愿谈真正的文学,更不愿意谈崇高境界。面对这种现状,我只好在家阅读文学,进行文学创作,走出家门有目的的采风,体验生活,收集文学创作素材。

8

“在他们长达二十多年的关系中,这是吴为惟一的胜利。想想在胡秉宸离婚案中,为胡秉宸冲锋陷阵、遮风挡雨的艰难岁月,真是没有白练。练成一个无赖和痞子有什么不好?”如若没有这段婚姻,吴为又怎能接触胡秉宸的人生精髓?”读后让我感慨,不品尝东西,哪知东西的味道,是真味道还是假味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与人亲密接触,又怎能接触人生的精髓?;不实践,就不懂相关理论;不与有的退休官员相处,就不知官场的秘密,就不知官场的潜规则。一个官员对我说,“马老师,你自己好好写文章,不要介入政界。”另外一个官员也对我说,“作家,可以了解政界,但不要进入政界。也就是说,如果要当作家,就不要当领导。”一个同事对我说,“你是教政治课的,但不懂政治,因为你不是领导,只有领导,才参与政治,才真正懂得政治。”;不进行文学实践,就不懂文学的内涵。

9

“既然胡秉宸是这块土地上土生土长的知识分子,他的理想不过是老家那幅立德立功立言的中堂,他的痛苦、失落、绝望,也只能在这个层面上展开。哪怕与吴为的关系,也无不带着这样的烙印。胡秉宸是不甘寂寞的,说到底还是一个政治人,难免对潮流有着特别的癖好。胡秉宸自然将这场恋爱上升到政治高度,对单纯的男欢女爱对进许多社会内涵。”

我如此喜欢这一段文字,是因为它包含了许多值得关注的人生秘密:“立德立功立言”,是许多人追求的理想,也是许多人需要解读的人生主题。我解读,“立德立功立言”,因人而异,有的是真而有的是假。有的是运用权力立起来了,但,一旦东窗事发,便倒下去了,被抓起来的许多贪官,就是典型的事例;有的是利用钱财,与官员拉帮结伙,进行政治投资,从而让自己梦想的“立德立功立言”立起来,在自家的中堂辉煌起来,一个中堂都是红色奖状锦旗等。但,一旦被抓,立起来的梦想,便倒下去了。我知晓的一个企业老板,就是这样的。所以说,一个有鸿鹄之志的人,如果要“立德立功立言”,就必须真立,如同栽一棵树,让树在风雨阳光中向上向善成长,成为一棵苍天大树,不会倒下,即使遇到电闪雷鸣。如果真立之人死去,不管死去多少年,大树依然存活,枝繁叶茂,依然被后人文化学者研究,甚至成为一份本土文化非遗。那么,这样的“立德立功立言”,经过历史检验,才是真正的立,树立起来的历史文化丰碑。而且这样的丰碑,是广大群众认可的,而不是当官说了算的,也不是地方志所记载的,因为有的地方志的编撰,却隐含着一些不为人知的权力膨胀,如,该编撰的没有编撰,不该编撰的却编撰。我认为,这样的地方志,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有些领导追求的个人最大的名!我了解,但无可奈何,因为编撰是当官的说了算,而不是广大群众说了算。所以说,对地方史的看法,应该坚持历史辩证法,既要查看权力文献,又要查看民间文献(非权力文献)。

10

“人在青春年少,难免不对所谓理想做惊心动魄的投入。到了两鬓如霜、参悟透彻的时光,又往往不得不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地对孱弱、痴情、如诗如画的青春年少,唱一曲无情最是伤别离的挽歌。终于到了吴为唱挽歌的时候。”这文字写出了我的心声,因为我到了唱生命挽歌的时候,因为我走进老年时光。因而,一边唱生命挽歌,一边又不期然地回忆青春年少的点点滴滴。

11

“其实一切都是阶段性的,一个阶段有一个阶段的人群,一个阶段有一个阶段的英雄,长江后浪推前浪,即便前浪不愿下去,后浪也得把它推下去,没有哪个人可以永世占据舞台中央。一个人可以做一个阶段的革命者,却不一定能做永恒的革命者,也是这个道理。”这段文字强调了时光的阶段性,强调了时光阶段性相匹配的人群以及英雄、革命者,这就像大自然的四季,每一个季节都有属于这个季节的花与草,以及风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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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你相识近三十年,每次看见你还是神魂颠倒,实在没法儿忘记……你的素养,你的风度,你的气质……这是多年文化、文明陶冶的结果,没有一个女人能够与你匹敌。”

我深受启迪:一是纯情令人神魂颠倒,但如果渗透现实物质的东西,纯情的大厦立即倒塌,没有一丝一毫的情趣。为什么纯情的恋爱,令人神往?因为没有渗透现实的东西,像中学生、大学生的纯情恋;二是一个人的素养、风度、气质具有特殊性,因人而异,如果两人要匹配,就要看两个人的素养、风度、气质是否相当;三是素养、风度、气质是多年文化、文明陶冶的结果。所以要认识一个人的素养、风度、气质如何,要探究其背后隐藏的文化、文明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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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高了,云淡了,夏天过去了。树还绿着,吴为却要走了。这就是死亡。像潮水从海滩上退去,她的魂魄也正是这样从躯壳里退去。像鱼儿游回大海,那生命的始地。像提琴上的最后一个和弦,弱了,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无论如何,吴为是幸运的,不谈此生幸与不幸,在选择死亡的方式上,她终于、至少保留了生命的尊严。这个与文字结缘几十年的人,死的时候和文字彻底决绝了。”

死亡,令人沉郁不欢。然而,阅读这些优美有趣的文字,却令人感到不怕死亡,视死如归。因为“天高了,云淡了,夏天过去了。树还绿着,吴为却要走了。”;走到何处?“像鱼儿游回大海,那生命的始地。”也像落叶归根,回归故里;死亡的方式上,因人而异,但我欣赏吴为的死亡方式:“她终于、至少保留了生命的尊严。”;作家,走向死亡,仿佛都离不开一个主题:与文字结缘几十年的人,死的时候和文字彻底决绝了!

责任编辑:李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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