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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钥匙‖王磊
作者:河北省采风学会第一分会


著名广播剧作家刘康达由衷推荐:
《岁月悠悠——王磊回忆录和作品集》是一位共和国同龄人的人生记录和时代写真。此书所以感人至深,是因为王磊作为老知青和资深报人、学者阅历非常丰富,文章涉及门类广泛,内容厚重;是因为他那质朴优美的散文笔法,十分鲜活细腻,情趣盎然;更是因为他那深沉的“仁者爱人”情怀和鲜明坚定的百姓立场,使字里行间洋溢出扑面而来的“人味”。王磊是在身患癌症后抱病完成此书的,就为把自己亲历的时代和人生经验告诉后人。他这位有50年党龄的共产党员,用生命凝结成文字,以表达对亲友、对晚辈、对家乡、对祖国的挚爱,尤其难能可敬!

金钥匙
   三尺舞台,是人生的舞台,也是铸造金钥匙的舞台。自古以来,多少大师将浩瀚的知识,一点一滴注入一代代人的心田,让他们掌握了打开知识宝库大门的金钥匙,将世界变得更加壮美,更加美好。
   一位普通的小学教师——靳家珠,就是刻意铸造金钥匙的艺术家。
                                  ——摘自《采访手记》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靳家珠深知,知十才能教一。要想交给孩子们钥匙,自己就得会做钥匙。她在孜孜博采。
  靳家珠的家,拥挤不堪的两间平房小屋。
   一堂别开生面的现场教学课在小房间里开始了。教师是靳家珠,“学生”是她的丈夫和三个孩子。怕惊动了在外屋就要入睡的二老,她们把饭桌挪进了里屋。
   “小朋友们,这个‘弟’字可以分成几部分?”最小的“学生”军军正经地举起手,回答道:“可以分成四部分。眉毛算一部分,弓算一部分,竖勾算一部分,撇是第四部分。”他边说边比划。
   “对。那大家想一想,每一部分又各像什么呀?”三个孩子争相回答后,最大的“学生”归纳了:“我看呀,眉毛像小兔帽,弓字好像一件衣,竖勾当成一条鞭,撇是扬鞭把马骑。”
   “好,按大家的说法,把这四句当成歌谣,牢牢记住弟弟这个字,跟第几名的第字区别开来,不许写错。”“学生们”高兴地鼓掌。然而,三个孩子毕竟不是一年级的小学生了,老大、老二分别上了初三、初一,最小的军军也念了三年级。他们有各自的家庭作业。听妈妈的试讲课也是硬着头皮挤时间呢。
  夜深了,外屋里屋的老人孩子们都睡着了。伴着他们均匀的鼾声,靳家珠和爱人还在用红布罩住的八瓦灯管下,低声切磋着下一节课的教法。
   熟悉教学的人都知道,讲台一节课,底下十日功。靳家珠在家备课,研究新的教学方法。她对自己的要求是,每节课都要有新的方法,学生不爱听,不是学生的责任,而是老师的教学方法问题。组织教学比传授知识要难。下午,放学了,她送走学生后,回到教室。她把手表放在讲台的右上角,看好时间,对着空空的教室,面向一排排桌椅板凳,开始试讲明天的新课。不知情的人以为,这是担任新课的老师在练习吧,殊不知,靳家珠二十四年的教学,积累的经验传遍内蒙古自治区。她博览群书,博采众长,每节课不仅吸引着学生,也吸引着周围的同事,在全市、全盟甚至全区遐迩闻名。她被选为自治区小学语文教学研究会的副会长;全国、自治区、乌盟优秀班主任;全国少儿工作先进工作者。
   作家冰心说过这样一句话:“成功的花儿,人们只羡慕其现时的明艳,然而里面却渗透了奋斗者的心血和汗水。”
   靳家珠为了给孩子们上好一节课,往往花费好多心血。有一次,讲课文《井噴》。文章的内容是,大庆油田的一个钻井台上发生了井喷,工人们怎样集思广益,群策群力战胜困难,赢得胜利。课前,考虑到学生们缺乏这方面的知识,她到书店购买了有关石油钻探的书籍,分发给孩子们阅读。而后,她自己徒步十多里,前往电杆厂向工人师傅请教。在师傅们的帮助下,画出了井喷示意图。
   学起于思,思源于疑。巴尔扎克说:“打开一切科学的钥匙都是毫无异议的问号。”靳家珠深知,要让学生有学习能力,必须学会思考,凡事都要问个为什么。
   在靳家珠所带班的教室里,张贴着一张红底白字,十分醒目的警示。上面写着:“今天在课堂上敢于举手提问的人,明天就是可能掌握打开知识大门的钥匙。”话语不多,但道出了靳家珠二十多年教学经验的真谛。
   有人曾这样问她:“在课堂上,你最高兴的是什么?”
   她回答“学生踊跃举手提问题。”
   又问“最担心的是什么?”
   回答:“平平静静,不提或少提问题。”
   人们理解了,怪不得她的教学成果那么显著呢。
   有一天的语文课讲《称象》。教室后面,座位间的过道、讲台两侧,坐满了前来观摩的同行,还有人进不去教室,就站在外面。这是一篇一类课文,即“讲读课”。为了讲好这一类型的课,有多少人煞费苦心不断探索。
   现在,就让我们看看靳家珠是怎样讲的吧。
   上课铃声响了。靳老师面带笑容稳步走上讲台。
   “同学们,今天讲《称象》。”她边说边在黑板上写下了标准的楷书“称象”。尔后,接着说:“下面,大家要带着三个问题,自由阅读课文。一、故事发生在什么时代?二、官员和曹冲的称象方法各是什么?三、七岁的曹冲是怎样想出自己的方法的?”
   约在十分钟时间内,老师不讲话。课堂上,只听见朗朗的读书声和三三两两学生的议论声。
   靳家珠在多年的教学实践中逐渐懂得了——教是为了不教。作为一个教员,不能成为知识的装卸工,应该是开发智力的艺术家。古今中外的大教育家们总结出来的经验是多么富有哲理啊。古人郑板桥说“有学而无问,虽读书万卷,只是一条钝汉耳。”孔子说:“不愤不言,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友,则不复也。”原苏联教育家赞可夫同样认为:“只有在开发智力上下功夫,才能从根本上提高教育质量。”她,把这些都写在了日记本上,记在了心里,运用在教学中。
   为了开发学生的智力,多年来靳老师一直是在“问”字上下功夫。刚开始,学生不敢问不想问不会问。这怎么办?靳老师自有办法。她“寓教于趣,以趣培志”,爱因斯坦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以趣培养趣,是靳老师的绝招。
有一次,她给三年级的少先队员开队会。她走上讲台,在黑板上大大地写了一个“一”字,问大家:“同学们,这是什么?”
   开始,大家都怔住了,心里想,老师要干什么?很快,又都捧腹大笑——这么简单的一个字还用问吗?
   “一”。几乎是齐声回答。
   “你们知道这一字有什么意义吗?”她接着问。
   “一就是一嘛!”有的人感到枯燥了,不耐烦地回答。
   “我说这样回答不对!”她果断地否定道。
   “怎么不对啊?”对于三年级学生来说真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一是最小的正整数,也代表一件事的起点。比如说吧,一分钟的时间很短,但一列火车在一分钟内可将八万八千吨货物运送一公里,一台机器一分钟可染六百公尺布,这些布可做学生服三百六十件。”学生们哗然了。一个简单的“一”,原来有这么大的学问。于是,学生们说:“一虽小,但我们要珍惜这个一,一多了,就会变成千千万万”,“我们要珍惜一分钱、一粒米。”队会开得活跃、热烈,达到了理想的效果。
   还是让我们回到《称象》观摩课上来吧。
   学生们由高声到低声的读书声渐渐停止了,一个个小手相继举起来,开始回答老师提出的三个问题。
   一位学生回答第一个问题:“称象的故事发生在二千多年以前。因为那时没有大称,条件落后。”
   另一个学生站起来回答第二个问题:“一个官员主张等制作好了大称再来称;还有的官员主张把象切成碎块,一块一块地称。只有曹冲的称象方法最高明。他主张把象牵到船上去,看船的吃水线,再把象牵下去,装上石块,直到吃水线相等。然后称石块,加起来就是象的体重。”
   第三个学生回答:“曹冲是根据青蛙跳在荷叶上,荷叶下沉这一观察想出自己的方法的。”
   表面上看,三个学生的回答都对,但还有许多学生举着手,观摩的同行们一时不解。
   靳家珠没有中止学生们的问答。第四个学生站起来了:“我看曹冲光观察青蛙跳在荷叶上,荷叶下沉这一现象,是不能够想出他那种称象办法的。”
   “那你说,他是根据什么?”学生们质问。
   “依我看,曹冲是从两个官员的主张里得到了启发。一个官员要把象切碎,用称称碎块,然后再相加;曹冲用石块堆放到船上看吃水线,这不相似吗?”
   “那吃水线是怎样想出来的?”又一个学生问。
   “我看是从青蛙跳荷叶上想出来的。”……就这样,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有问有答,课堂气氛十分活跃。到后来,有读过《三国演义》的学生,还争着给大家讲曹冲、曹植的故事。不过,学生们还真懂事,始终紧紧围绕着三个问题,看法不同,角度不同。靳家珠最后总结了:曹操的儿子们所以都那样聪颖,是与自己勤于动脑、勤于观察分不开的。“同学们,你们是不是应该向曹冲学习啊!”
   一节课四十分钟,不知不觉过去了。下课后,同行们拥上前去,伸出一双双手,祝贺靳家珠讲得成功。市教育局的教研员说:“教与学是对立统一的。学生的讨论,有思考,有主见,精力集中,气氛活跃。这样的教学,哪有学生不爱听的呢?”
   爱,是教育的基础。把慈母般的爱送给每一个学生。
   教师的责任是把落后学生转化成优秀,这是靳家珠执着追求的。
   靳家珠常说,任何一个班集体,学生总有好、中、差的区别,这是相比较而言的。教师的眼光不能仅仅停在优秀学生身上,一定要把注意力放在落后学生身上。老师的成功在于“学生的转化”。
   1977年秋,一个孩子从街道小学一年级,转入九龙街小学二年级。靳家珠是这个班的班主任。开学好几天了,不见这个学生来报到。靳老师打发几个学生去他家叫了几次,但他就是不理睬,还说不想上学了。街道的老师和学生们都反映,这个孩子表现一直不好,经常旷课,还在街上偷蔬菜、水果,有时打老人、孩子。至于学习,更不用提了,“马尾提豆腐——提不起来。”一听这样的学生,靳老师心里着急。利用晚上的时间,靳老师亲自上门询问这孩子。一见面,靳老师说:“不管什么情况,绝不能退学!”这孩子避开老师的视线,低着头,不说话,用一只脚在地上划来划去,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串一串地掉了下来。
   经过多方面的了解,靳老师知道了这个孩子。他叫柳小勇,家庭很不幸。父亲在文革中被批判,精神上受了刺激,患了精神病;母亲四年前带着妹妹出走了。小勇自幼失去了父母的爱,再加上他的父亲疯疯癫癫地经常打他,使他得不到家庭的温暖,受不到良好的家庭教育,从而,养成了自由散漫的坏习惯。而这些,不但没人同情,还常常遭到非议、冷落。一个未成年的不满十岁的孩子,在心里上出现了变态。他孤独,冷漠,不参加任何集体活动。而把欺侮老幼当作心中不满的发泄。他常常吃不饱,在大街上偷摸,填饱肚子。
   第二天,小勇到校了。同学们的眼光是惊异的。靳老师很开心。
   “来,小勇。裤子都扯成这个样子,我给你缝几针吧。”
   “来,小勇。把这个面包吃了,再喝了这碗水。”
   “来,小勇。这个铅笔盒里有小刀,有铅笔。”
   “来,小勇。把你的脖子洗洗。看,都成了车轴了。”
    ……
   从此,小勇得到了爱,靳老师慈母般的心,抚慰着他,温暖着他,体贴着他。他心灵上的创伤一天天愈合,他的进步一天天明显。有一次,他父亲精神病发作,不让他上学,把他反锁在家里。他就从窗户跳了出来,赶到学校。他怕听课走神,就对同桌的同学说,如果我上课不听老师讲,你就踢我的脚。
   小勇没有辜负靳老师的期望,三年级期中、期末考试,他的各科成绩平均九十以上,受到了学校的奖励。
   小勇毕竟是个孩子,自制能力差,感情不稳定,道德意志不坚定。在前进的路上,又发生意外的事了。
   一天,在学校门口,小勇趁卖冰棍的人给顾客找零钱的机会,抢在顾客前面,接了四角钱就跑,被同学们发现后追到学校。
   “可惜老师对他的辛苦了!”
   “小勇这样做,真对不起人家靳老师!”
   “真是朽木不可雕!”……
   一石激起千层浪。校园里,师生说啥的都有。
   靳老师不这样看。她和小勇一直谈话到晚上八点,把他送回家。谁知,这件事已经传到他父亲耳里。这个疯汉早在门口等着呢。看见小勇回来,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打。靳老师急忙护小勇,身上不知挨了多少打。邻居们来了,才硬给拉开了。大家看到老师挨了打,心疼地说:“靳老师,疯子家的事,今后您还是少管吧!”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靳家珠躺在床上,闪现着小勇孱弱瘦小的身影。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一大早,靳老师来到学校,糟糕!班里的玻璃被砸碎了。
  谁干的?原来是小勇他爸爸昨天半夜闯入学校干的。班上的同学们再也忍不住了,一致要求开除柳小勇。
   “同学们,大家静一静。教室的玻璃被砸碎了,大家很关心,这是热爱和关心班集体的表现。这很好。但是,这玻璃是小勇他爸爸打的,怎么能怪小勇呢?”教室里安静下来了。老师的分析是有道理的。刚才还对小勇横眉竖眼的同学们,此时又都向他投去同情的眼光。
   小勇又何尝不难过呢?看到老师昨天被打,今天还抬不起胳膊,在黑板上写字那个吃力的样子,他双眼泪汪汪,头抬不起来。
   “小勇,昨天晚上吃饭了没有?”靳老师走到小勇身边关切地问。小勇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牙齿紧紧地咬着嘴唇。他能说什么呢?老师因为他挨了打,老师和同学们都不会原谅。然而,出乎他的预料,老师反倒更加关心,同学们在老师的说服下,也很快原谅了他。小勇咬着牙,暗下决心,一定用实际行动报答老师对自己的爱护和关心。
   从此,小勇真的变了,加入了少先队,成为一名好学生。浪子回头金不换啊!
   不是尾声的尾声。终日劳累的靳家珠病倒了。
   靳老师躺在病床上。她的头晕得厉害,浑身上下软软的。医生和护士在她身边忙着,她全然不知。此时的她,好像一架失重的飞机,任凭自己在广袤无垠的云海里茫无目的地坠落。恍惚间,她似乎清醒过来,这是什么地方啊?她要紧紧抓住这不羁的野马,然而失败了,她又昏过去了。
   医生的诊断结果出来了:冠心病、急性肾炎。病因是:劳累过度。
   靳家珠在清醒与昏迷的交替中煎熬了三天。稍微有意识时,她心里惦记着的还是孩子们,学生们听话吗?小勇呢,调皮吗?
   第四天的晚上,靳家珠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老师啊!您睁开眼,我们看您来了。”仿佛是在空无人迹的高山深谷里传来的回声,把她从扑朔迷离的幻景中呼唤回来。噢,是柳小勇的声音,是他,是他!是他在低声呼唤。
   是真的,不是梦境。柳小勇和几名同学,流着泪,再三央求大夫,得到“最多只能探视十分钟”的批准,来到病床前。
   “靳老师,靳老师,我是柳小勇啊!我们想您!”看着脸上失去血色的靳老师,忍不住,柳小勇和几名同学哭了。
   她是多么想睁开眼睛看看这些朝夕相处的孩子们啊!眼皮好像灌上铅,怎么也睁不开。病房里静静的,只有围在她身边的孩子们的哭声。似乎是师生心的共鸣,靳老师突然勉强睁开眼,看见了孩子们:“你们好……别担心,我……我,会回到你们身边。”
   “靳老师,我听您的话。您就是我的妈妈!”柳小勇终于忍不住,大声哭起来了。
   日月如梭,靳家珠小学教师的生涯走过了二十四个春秋。银丝悄悄出现在黑发中。她还是那样,微笑着,微笑着登上讲台。
   白云切切,舒卷飘逸。你可知道,靳家珠正在用心底的理想图案,铸造着打开学生心扉的金钥匙!
               (原载1986年《内蒙古文艺》杂志第四期)

王磊,1947年出生,50年党龄的中共党员。1968年从北京通州潞河中学赴内蒙凉城插队。此后从事新闻工作近30年,先后在《乌兰察布日报》社、《北京民政报》社任编辑记者和总编、社长等职务,写作新闻、报告文学和文艺评论等百余万字。长期深入基层,关注百姓命运,歌颂改革功臣,揭示社会问题,受到当地人民群众的爱戴支持和领导的重视。倡导并擅长以散文笔法写作报告文学和新闻。曾获得内蒙古、华北地区和全国的新闻奖项30多个。


刘康达,剧作家。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通州区文化馆正高级研究馆员(退休)。北京市高级职称评审委员会委员。创作《运河人》《共和国赤子》《扫雷英雄杜富国》等广播剧作近30部,获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15项、中国和国际各种奖项20余项。出版130万字的《刘康达剧作集》。获北京市“劳模”称号,个人传略被辑入《中国戏剧家大辞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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