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在采风网小说专栏连载完结的一部小说《山村情事》，让我久久不能释怀，心中所想，不吐不快。

这部《山村情事》，我一旦拿起，就难以放下，巴不得一口气读完，这种感受，就像青年时代着迷琼瑶的作品一样如痴如醉，尤其是在工作比较繁忙的时候，我是惴惴不安不敢看的，因为一旦沉浸在了跌荡起伏、悬念丛生的故事中，我就会忘记一切，甚至忘记吃饭睡觉，被小说中的故事，被故事的主人公的命运所深深牵动，与他们一起喜怒哀乐，与他们一起品尝爱情的酸甜苦辣，与他们一起体会抗日的悲壮与神圣……这些日子，终于有了一段儿闲暇的时光，我一口气把这部文字秀美、颇具冀西太行山区风情的长篇小说拜读完毕，有的章节甚至反复读了几遍，时而扼腕叹息，时而潸然泪下，时而又欣喜不已……夜深人静时，我仍然捧着手机，津津有味儿地被书中抗日志士的英雄事迹所感染，被主人公的爱恨情仇所吸引，如果不是家人一再催促，不是眼睛干涩得难以忍受，可能还会像小时候那样通宵达旦地读下去。只因，它是我近年来所读到的别具特色又引人入胜地将朴实、真情、浪漫、浓郁的地方色彩和特有的烟火气揉和在一起，同时又体现出崇高民族气节的一部平民英雄小说。正像作者海云千里在《前言》中所说的那样：“仰望了那些难以企及的云端里的缥缈，然后低下头来，寻觅那低到尘埃里的故事：那些掩藏于记忆、来源于往昔的旧事，那些布衣们的恩怨纠葛，那不忍掩卷的刻骨铭心、爱恨情仇……”

    小说是以宗教中一种带着梦幻和神秘色彩的“彼岸花”为爱情的象征展开故事的，以抗战时期的太行山区仙公镇紫烟村为背景，描绘出一幅具有别样情愫的太行风情画卷。文学艺术都是美的展现、美的升华，这种美并不仅仅局限于主人公的外表美和形象美，更重要的是他们崇高的的人格美和灵魂美，主人公玉来和李贵的美也恰恰符合了这些美的特征，他们不是抗日英雄，也没有惊天动地的英雄事迹，但是在日本帝国主义的铁蹄践踏中华大地的时候，在日本帝国主义的魔爪伸向西部太行山区、残害乡邻和无辜百姓的时候，李贵，这个很有个性、性格很突兀的男人，没有袖手旁观，没有沉缅在自己的温柔富贵乡中，而是在抗战需要的危机关头，在后方为八路军做一些秘密的重要工作，冒着被日本人杀头的危险运送急需物品，甚至被春生误会是汉奸，发了一场疯，冷静下来之后，第一想到的就是那批重要物资……玉来是一个不识什么字的家庭妇女，但她不是一般的农村家庭妇女，不单是从外表上与普通村妇有所不同，而是从善良的品性上、能力上与见识上都高出一筹，所以她养育出了一位抗战英雄——赵春生，而赵春生与董艮秀的生死之恋，以及在抗战中所绽放出的爱情之花，更是回肠荡气，令人赞不绝口！

    如果没有抗战，没有共产党和八路军在冀西太行山区一带建立敌后抗日根据地，燃起抗日烽火，如果没有共产党和八路军对民众进行抗日宣传和发动，没有老同学江伍对李贵的影响，玉来和李贵的爱情即使再美丽、再令人艳羡，也终究只是男欢女爱，才子佳人的一段儿人们饭后茶余的传说，正是因为有了抗日的背景，有了对日本侵略者的刻骨仇恨，有了保家卫国的民族英雄气节，才使得这种由“彼岸花”引伸出来的旷古爱情增添了别样的壮美音符，李贵在梦中的意象，折了彼岸花就会死去，他折了“彼岸花”，得到了日思夜想的心上人玉来，他真的就死了，但不是平平凡凡的死，而是与日本鬼子搏斗而牺牲！他和心爱的女人玉来终于死在了一起，死得其所，死得有价值！以至于多年以后，他的儿子春福能够平安幸福地生活，与他在抗日中所体现出的民族气节和为抗战付出的努力是分不开的！他虽然是地主，但他没当汉奸；国难当头的时候，他选择了民族大义！因为他深深地懂得“危巢之下岂有完卵？”如果不打走小鬼子，不把日本帝国主义赶出中国，我们就会国破家亡，我们的老百姓就会死在日本侵略者的枪口和屠刀之下！哪里谈得上什么平安幸福的生活？哪还有什么卿卿我我的甜蜜爱情？所以支持抗战义无反顾！玉来也是一样，她家是我党设下的一个地下秘密交通站，她虽然对这些机密一无所知，但与生俱来的正义与善良使她对共产党、对八路军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和信任感，她支持儿子和儿媳的工作，保护那些抗战的同志，到山洞里给八路军同志送饭，玉来的所作所为其实也是体现了太行山区群众对党的一种朴素的浓烈的感情，是对全民族抗战的极好诠释！是紫烟村村民抗日热情的典型体现，莲儿成了女游击队长，振明和振生都成为了不起的抗日战士……

    春生与秀子加入抗战队伍，发自于秀子父母被日寇蹂躏悲惨地死去的深仇大恨，而最终走上革命道路来自于春生对受了伤的江伍的热情救助，春生救江伍，开始出于善良的本性和朴素的感情：“不为别的，就冲秀子死去的爹娘、他的老东家、岳父母，这份儿人情，也是要给的。”虽然不知道受伤的人究竟是谁，但他从本能上感知，他不是坏人，被洋兵追赶的人，肯定是打法洋兵的人！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当他知道了江伍是打洋兵的，是替他们报仇的人，他们自然更不会扔下江伍不管。春生救了江伍以后，在江伍的革命理想的熏陶感染下，其思想境界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升华。而忠厚、善良、有正义感的他，自然也被江伍看中。经过了几次考验，江伍毅然将他发展为了革命同志，并委以重任。至此，赵春生正式踏上了如火如荼的革命生涯。

    在这之前，春生和秀子自小青梅竹马，其爱情也没有逃出男欢女爱的窠臼，秀子甚至因为吃醋而与春生拼死拼活地大闹不休，是个任性的、独占欲极强的小姑娘，但自从和丈夫一起参加革命后，他们之间的爱情因为政治觉悟的提高而得到了升华，有了更深沉更美好的内涵。没有参加革命以前，她无意中看到春生和莲儿“幽会”会大发雷霆，闹得死去活来；后来，当她也成为地下秘密交通员后，莲儿受了重伤，春生背着莲儿去山洞躲避，秀子跳出了狭隘的嫉妒，千方百计保护莲儿。在抗战中，当丈夫与莲儿的工作出现交集的时候，甚至又有误会出现的时候，秀子这时就会从大局出发，个人感情服从抗战大局！甚至在多年以后，秀子和牛雨星从南方回来，秀子误以为春生和李俊莲重新组织了家庭，春生也误以为秀子与牛雨星成为一家人的时候，两人都没有了那种狭隘的嫉妒和独占欲，而是都站在为对方考虑的出发点，默默地为对方祝福！通过这些命运的起起伏伏、爱情的恩恩怨怨，使我们看到了一个不能忽视的事实：朴实、善良、厚道、忠诚等，都是人性中美丽的元素，这种元素一旦在革命斗争中得到锤炼，那么所开出的人性之花就会绚丽无比、耀人眼目！因为这种美好的人性已经升华为了一种崇高的道德品质！

    这部小说没有像其他小说或影视剧一样去正面描写抗日战争的残酷，通过发生在太行山龙山脚下的紫烟村，以及阳村、孟村等地的抗日志士和老百姓惨遭日本侵略者杀戮，通过秀子父母惨死在日本人手中、抗日志士董志坤被割下头颅、江伍和杨光耀因打洋兵险遭不测、王玉民因抗日牺牲、天真烂漫的冬冬被日本鬼子杀死、玉来和李贵与日本鬼子殊死搏斗等片断的描写，通过南镇成立抗日县政府、在赵春生家设地下交通站等，让我们感受到了太行山八路军抗日斗争的艰苦卓绝，感受到了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在抗战中所发挥的巨大作用，所谓“不着一字，尽显风流”，这部小说虽然是以冀太行山区为背景描写我军民抗击日本帝国主义的英勇斗争，却使我们透过紫烟村的风云，窥到了山外以至全中国风起云涌、英勇悲壮的抗日烽火，看到中华民族的危急关头，共产党和共产党所领导的八路军勇于担当起抗日的民族大任，发动了全民族的抗战。虽然对当时的战争之残酷着墨不多，但日本帝国主义在中国犯下的滔天暴行却是窥斑见豹，比如孟村惨案、阳村惨案等这些历史上都有记载的重要事件等等。“日本人要灭的，是咱们整个的中华民族，是咱们的国家。咱这仇，是国仇，咱这恨，是国恨！”“在江伍他们没有到来之前，这里的老百姓并不知道，该怎么报这血海深仇，也不知道，世人还有这样一批人，在为了他们的心愿四处奔走，浴血奋战。”“每一个中国人，都有参加革命、保家卫国的权力和义务。我们不拒绝任何一个爱国人士加入到我们的队伍中来。”在江伍等革命者的发动下，这里的民众觉醒了，他们在共产党的领导下，为保家卫国，赶走日本帝国主义进行了不屈不挠的英勇斗争，这从《山村情事》的字里行间自然而地流露了出来，没有刻意的喧染，没有有意的突出，但给读者的震撼却是振聋发馈的，展现给读者的，是一幅轰轰烈烈的抗战画卷。

    《山村情事》还有一个非常突出的特色，就是为我们描绘出了一幅乡村风俗人情画，方言俚语，乡亲们吃的“苦累”，“如鹰嘴般突兀的岩崖，那狰狞的岩嘴上，伸出一丛灌木，间或有几根枯枝。”多么具有鲜明地域色彩的工笔画，是典型的“这一个”。读着小说，就仿佛走进了那片神奇的土地，走进了朴实的乡亲们中间，与他们同呼吸、共命运。如果作者没有深厚的生活阅历，没有对那片神奇土地的由衷热爱，没有对乡亲们的深情厚意，没有对抗日志士的深切缅怀，没有对那段悲壮历史的深切感悟，也就写不出这么优美、这么娴熟、又是这么深入到骨髓的人物和故事。当我打开这部小说，首先被吸引的，是那行云流水一般惬意的文字，是那别致的民俗画卷，“民国年间一个阳春三月的季节。燕子呢喃着回到了故乡；草儿惊醒了一冬的梦；大地睁开了惺忪的眼……到处是嫩绿，到处是鹅黄，到处是勃勃生机。山里的仲春是美的。但在这青黄不接的季节，那个时候，山里的普通庄户人，却是苦的。女人们把套在大人孩子身上的棉衣脱下来，撕去揉搓了一冬的烂棉絮，洗巴洗巴干净了，便又套在大人孩子身上……”这些风俗的描写给人的感觉是那么真实，又是那么真切，让我们感到那个时候就是那个样子。这也使我回想起儿时在农村的生活，想起了我的姥姥经常跟我讲起我的姥爷是如何打日本鬼子，又是如何牺牲在抗日战场上……这部小说是那么亲切地走入了我的童年记忆，我在那里找到了我姥姥和姥爷的影子，也找到了老人们经常讲的抗战故事的精彩片断！这些故事因了作者的创作，是那么鲜活地出现在我的眼前，仿佛把我的思绪带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岁月，那个离我们越来越远的、记忆中渐行渐淡的岁月……那段儿记忆，我们不能淡忘，也不该淡忘。

    这部小说所描写的爱情也不同于我看过的其他小说，李贵和玉来，上天冥冥之中安排的一个机会使他们确认了眼神，但苍天仿佛又跟他们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阴差阳错中，玉来成了别人的妻子，那种锥心的痛不欲生的感觉，那种在疯狂中渴望爱情的挣扎，使李贵捱过了多少难熬的岁月，直到后来，玉来的丈夫死去，沉浸在爱的深渊中无法自拔的李贵终于得到了自己的心上人！两人的结合并不是一帆风顺，而是战胜了种种心理上的沟坎，挑战了世俗的偏见！而李贵，从来就不是一个遵从世俗行事的人，因而也就有了这个旷古奇恋的经典。传说，龙山之上的龙山书院，曾是梁山伯与祝英台相识相恋一起读书的地方，而龙山脚下的李贵和玉来，就是现代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翻版！这个翻版，又被赋予了特有的时代内涵，使他们的爱情跳出了传统的模式，不仅有着悲壮美，更有一种崇高美。

    春生和秀子的爱情则是另一番风采，他们经受住了战火的考验，经受住了异性情感的诱惑，经受住了种种误会，最终，心心相印的他们终成最后的爱情赢家，那种对爱情的坚贞，对婚姻的坚守，也堪称爱情的典范！还有牛雨星与李秋月，他们的相识、相知、相爱也是别有风采，才子佳人，郎才女貌，抗战是他们的月下红娘，和平是他们终成眷属的坚强后盾。战争与爱情，爱情与战争，就这样水乳交融地交织在一起，既惊心动魄，又缠绵绯测。

    读了这部小说，能真切感到作者的文学功底深厚，文笔练达老道，人物形象刻画栩栩如生，人物心理描写细致入微，深入到了主人公的内心世界和灵魂深处。小说中的人物虽然不是很多，但个个形象鲜明，有血有肉，尤其是对抗战英雄的描写，有时候着墨不多，但分量极重，性格也格外耀眼；对那些为了一己之利出卖中华民族利益的汉奸如郭麻子等，作者怀着憎恨的感情，用犀利辛辣的笔锋，同样廖廖数语，就揭露了其灵魂深处的肮脏与污垢、人格的卑劣与低贱，与抗日志士的高尚情怀和爱国气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使我再一次想起了臧克家的那首诗《有的人》：“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丹琳

2021-10-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