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张树德,又名张书法,生于1913年8月8日,卒于1977年8月13日,享年65岁。
爷爷的父亲张增福,清光绪年间旅居俄国,以垦荒种地为生,受俄国革命的教育和影响,思想进步,回国参加了共产党组织的革命斗争,是家乡最早一批共产党员,他以开饭馆为掩护,冒着被捕杀头的危险,建立了党的地下交通站,传递党的情报,护送党的干部,壮大党领导的革命力量。1937年,日本侵略者发动“卢沟桥事变”,华北沦陷,爷爷积极参加了抗日活动,并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日本鬼子和“皇协军”进村扫荡,汉奸指认爷爷一家都是共产党,小鬼子气势汹汹地闯进爷爷家里,用枪托砸烂了锅碗,用洋刀劈烂了桌椅,又一把火烧毁了房屋,万幸的是爷爷及时“跑反”逃过一劫。爷爷的二弟,1939年参加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在1942年掩护党的重要干部突围时壮烈牺牲,时年仅有18岁。日本鬼子撤退后,爷爷偷偷地用平板车拉回二爷爷的遗体安葬在家族墓地,解放以后晋县人民政府修建烈士陵园,在革命烈士纪念碑上刻上了二爷爷张树起的名字。听爷爷讲,二爷爷自幼聪慧,学习优秀,本来可以读书深造,但受到革命家庭的影响,高小毕业后毅然投笔从戎,为抗日救国献出了年轻的生命。祖辈先贤爱党爱国、不怕牺牲的奉献精神,在我心里留下了深刻的烙印,成为我们家族的红色基因。
1947年秋季,解放石家庄的外围战争打响,我的家乡来了很多解放军,并在此成立了前线的指挥所,朱德总司令亲临前线指挥野战军作战。地方党组织发动群众支援前线,不仅做军鞋、送军粮、抢救伤员,还组织民兵上前线参加战斗。作为共产党员,爷爷坚决听党话、跟党走,舍生忘死投入到解放石家庄的战斗中,不幸身负重伤,双腿落下残疾。但爷爷没有跟组织提出任何要求,他靠烙饼打烧饼的手艺,走街串巷做点小生意,养家糊口艰难度日。
上世纪七十年代,爷爷年逾花甲,腿疼更加严重,村党支部关心照顾老党员,安排爷爷作了乡村公路护林员。爷爷每天推着小车乐呵呵地到公路边上修剪小树,给路面培土,回家的时候带回一筐青草,喂养了两只山羊,到了年根上山羊养大了,就牵到集市上卖个零花钱。
爷爷虽然过的清贫,但很乐观。爷爷住的房前有一棵老槐树,每年春天一串串白里透红的槐花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我就爬到树上去采,爷爷洗净后和上玉米面蒸槐花饼子,香甜可口,我能吃好几个。爷爷常说,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每一颗粮食都来之不易。有一次,我帮爷爷晒谷子,不小心洒了一地,可把爷爷心疼坏了,气得他拿起笤帚就要打我,我赶紧蹲在地上一颗一颗地捡起来。“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有了这样的认识,一辈子都不敢浪费粮食。
老家院子里有一棵爷爷亲手栽种的枣树,经过近百年的风吹雨打,依然苍劲挺拔,枝繁叶茂。它有朴实无华的品格,从来不争芳斗艳;它有坚忍不拔的意志,生命力极强;它有乐于奉献的精神,是名副其实的“疾苦枣”、“生命果”,只有奉献,没有索取。
爷爷念过几年私塾,有一点文化,喜欢讲抗战故事,也能讲民间故事。他经常讲民兵队长茹娃枪毙大汉奸赵同会的战斗故事。赵同会当时是晋县皇协军大队长,杀害了许多抗日志士和平民百姓。茹娃是西大留庄村的民兵队长,机智勇敢,藏在村庄磨盘底下的地道里,一枪就结束了大汉奸赵同会的狗命。茹娃打死赵同会大快人心,被晋察冀军区授予英雄称号,他用的这支步枪至今还在晋州烈士陵园保存和展览。
晋州是魏徵故里,一千多年来晋州民间广泛流传着唐朝宰相魏徵的传说。爷爷说,魏徵直言敢谏、清正廉明,辅佐唐太宗李世民共同开创了“贞观之治”。魏徵死后,李世民经常对身边的侍臣说:“用铜镜可以端正自己的衣冠,以古史作为镜子,可以知晓兴衰更替,以人作为镜子,可以看清得失。我经常用这样的方式防止自己犯错,但现在魏徵去世,我少了一面镜子。”爷爷称赞魏徵是“一代名相”、“朝廷明镜”。
爷爷烙的千层油酥饼,色泽金黄、层次鲜明、脆而不碎、油而不腻、香酥适口,远近闻名,堪称独门绝技。抗战时期,给八路军吃过;解放战争时期,给解放军送过。到我记事的时候,凡有上级领导来村里检查工作,或者是村里有什么重大活动,都要安排爷爷烙饼做饭,虽然十分辛苦,但爷爷都是有求必应、任劳任怨。
1977年夏天,在一次护林劳动中,爷爷的手被工具碰伤,随手抓了一把黄土止住了流血,也就没有当回事儿。可伤口越肿越大,还化了脓。父亲赶紧从生产队借了一辆马车,带着爷爷去了总十庄卫生院,不幸的是,医生用错了药,致使爷爷猝死在医院的病房中。45年过去了,我至今记得爷爷早晨离开家去医院的时候,还乐呵呵地说:“等我回来,给你们讲故事。”到了下午爷爷就永远离开了人世,我再也听不到爷爷爽朗的笑声、听不到爷爷讲的故事了,但爷爷给我们留下了“勤劳做事,仁义做人”的家风,这是最宝贵的精神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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