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人作家张骥良
二 拿笔
下岗以后,骥良老师茫然过、焦虑过。
干什么呢?什么又是他能干的呢?一个盲人在茫茫无助的社会里,就如一条行走在茫茫的大海里的一叶小舟,眼前真是一片漆黑啊!
他真的苦闷,甚至下岗的事根本不敢告诉家里。还是有一次他的妻子碰见他单位里的一位老同志,聊起来才知道骥良老师下岗了!
这可是重磅的消息啊!
立马父亲、母亲知道了,妻子也痛苦的不知是好。
几年的时间里,他找了上百家单位,寻遍了北京的东西南北,最后还是凭他手中的那杆笔,凭着他满脑子的文学细胞和不灭的韧劲,被《北京民政之声报》聘用了。从此,骥良老师成为一名记者,开始了他的记者生涯。
骥良老师对这个职业充满了信心。应该说在他正式进入记者的大门之前,在北京第六制药厂做销售时,他的文笔功力就在厂子里、在社会上显露,京城和各地的多家媒体、报刊经常刊登他的许多温馨的、又充满激情的诗歌和文章。
在那个难忘的八、九十年代,骥良老师用他手中的笔,描绘了社会的变迁,祖国的繁荣和人们生活的喜怒哀乐。当时大报和小报都登载他的作品,似乎一夜之间,让“张骥良”这个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名字飞出了盲人圈,飞出了北京,飞向了全国,甚至整个世界!
这里有诗为证。
骥良老师八十年代的这首《雨天你送我一把小伞》的诗歌,充满了浪漫。
“雨天 /你送我一把小伞
从此/我的头上
将撑起一把彩色的云天
雨水/再不会淋湿
我炽热的情感
心/再不会被冷雨
淋得打颤
雨天/你送我一把小伞
在雨中独行再不会感到孤单
头顶上升起爱的晴空
手中紧握着绵绵的情感
……”
读者这首美丽的诗歌,我的心里都爱意连连的,就别说创作者的心情了……
1988年春天,他的一首致女友的小诗,显得又是那么的温柔。
“早晨 /我读着你 /读着冉冉上升的太阳 /双脚踏出金色的光芒……
晚上/我读着你 /读着一轮皎洁的月光 /五分钟的约会 时间太短了……
春天/我读着你 /读着绿色的信念与希望……
秋天/我读着你 /读着金色的构思和想象……”
看,骥良老师的心是多温柔、飘洒、又是多么的年轻!
谈起骥良老师的诗歌,他的嗓门高高的“当年北京写情诗的二十几家就有我一家啊!”我看到他的脸上荡漾着青春的自豪!
骥良老师的一篇篇撩拨人心的小诗,自然也让我回忆起那个美好的青春岁月。
陈祖芬老师在她的《一个沉重而常绿的话题》这篇短文中对骥良老师夸奖道:“张骥良以他爱笑的身躯,承受这个中荷,以他0.01的视力不断地发现那长青的绿,于是他就那么写诗,似乎不值一提而实在值得一提,张骥良就是一个沉重而常绿的故事。”
“在那个激情的年代,我的心中充满了爱,写诗歌就像涌泉一样,每天几乎一首,以此来表达心中的情感。”骥良老师深情地回忆起那个年代,心中真是充满了喜悦感。
我比骥良老师小两岁。回想那时候也是,八十年代我们伟大的祖国正是改革开放的好日子,各行各业都是蒸蒸日上。人们的生活充满了阳光,人们思想被禁锢的枷锁已被打开,当然像骥良老师心中早就充满了火焰、又充满激情的人,必然要放声歌唱了。他要用手中的笔、用心中的爱、用一腔的热血来歌唱祖国繁荣、来抒发心中欢乐、来描绘人民的幸福生活!
“一次与作家叶永烈的偶然谈话,让我决定转向名人访谈写作。”他坦诚地告诉我。
“什么他都挺住了。写名人并不容易,首先寻找采访对象就是个大问题,先前我一没记者证,二没正式单位的窘状更是增加了采访的难度。为此我特别感谢当时身边的朋友:吴祖光、冰心、贺敬之等文艺界的名人,纷纷主动给我介绍采访对象,并且帮着联系。”我认证的听着,真为骥良老师的勇敢和好运叫好。
他清晰地记得自己采访的第一位名人是当时还在主持《正大综艺》的杨澜,他说“杨澜是给自己机会的人”。就这样,他采访过的名人记录一次次被刷新着。
毛泽东的亲家张文秋,女儿李敏、李纳,儿媳邵华和孙子毛新宇夫妇;刘少奇的夫人王光美,陶铸的女儿陶斯亮;卸任领导职务的李德生、萧劲光、孙毅等一大批老将军们;中国残疾人联合会的主席邓朴方和张海迪;文艺界的老前辈有《回延安》《雷锋之歌》的创作者贺敬之先生,书写《大堰河——我的保姆》长诗的艾青诗人,还有深深地热爱着这片土地、热爱桑干河两岸人民的勤劳、勇敢精神而写出了《太阳照在桑干河上》的丁玲先生、著名剧作家、戏曲表演家吴祖光和新凤霞夫妇;如今活跃在舞台上的巩俐、张国荣、梅艳芳、施瓦辛格;历史名人沈醉、程思远老人;还有多名劳动模范和他们的子女等等。
骥良老师就是凭着啥都不怕韧劲,走进了采访这行。
那时候骥良老师就是认准了这条道,事先列出采访提纲,找到采访对象,无论采访对象是出于同情、好奇还是出于维护自身形象的考虑来接受自己的采访,骥良老师都坚持下来了,粗略地算下来十几年来,他先后采访了六七百位社会名流和演艺界明星,光名人访谈和纪实作品就发表了250余万字。
让我惊讶的是,就连台湾来大陆观光的国民党名誉主席连战先生来大陆,也被这个貌不惊人的骥良老师采访了。我斗胆问他,骥良老师谦虚地说,“就要有恒心。”
最让骥良老师记忆犹新的是在98年秋,他在老朋友的介绍下,来到位于西城皇城根的一个大院里,采访了当时健在的华国锋。而后他兴冲冲的写了报道,刊登在他供职的《北京民政之声》的头版上,兴奋地心情还没平静下来,他的一位领导感到压力很大,找到他说:这么大的人物,登在咱们的报上是要承担风险的,因为大人物上报纸都要经过中央的有关部门批准啊。几句话,让他如顶贯雷。他心里打了好长时间的鼓,生怕上边怪罪下来!
“您是个盲人,怎么能采访这么多的社会知名人士?”翻着一页页那泛黄的纸,看着上面布满的铅字,不由自主地问起了我斜面对坐的骥良老师。
“盲人在那时我才感到有他独特的优势。”骥良老师认真的回答我的问话。
“那……盲人怎么能有优势呢?”我听了他的回答,似乎更不明白了。本来盲人就是生活中的弱势,怎么可能有优势,看不见、写不了,走在满是各种车辆的路上,不小心还怕被车撞一下呢。我纳闷的不行。
这时骥良老师看我心中充满了疑惑,他慢慢地向我说来。“我94年秋下岗,为了挣钱,也为了证明我的人生,我下决心用我的笔,用我的文章养活家……”听着骥良老师娓娓道来的话语我明白了,他要付出多大的勇气和毅力啊!
是啊,骥良老师就如辛劳的蜜蜂,飞舞着、劳动着。而此时的我呢,就如钻进了盛开的花心,吸吮着骥良老师酿造的那甘甜的蜜汁!
《溥仪—— 一个时代的终结》,就是骥良老师多年辛勤劳作的成果。
2022年4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