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炎热的夏天，毒辣辣的日头、湿透衣衫的人们、花红柳绿万物勃发、蝉声悠扬不绝于耳……这是夏天的标配。

    蝉“脱于浊秽，以浮游尘埃之外”，居高饮露，自有一种高洁风骨，所以深得古人的推崇。众多文人墨客、贤臣志士借蝉来表达高尚纯洁的品格，“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古人还喜欢把配饰雕刻成蝉的样子，或佩在腰间，或戴在胸前，这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君子的象征。官员还在官帽上佩戴金蝉，以示他们的清廉自律。古人看到的是蝉的圣洁纯真，清高超俗，我看到的则是蝉的沉潜蓄势，勤勉致远。

    小时候，院子里东西两边全是树，从天井一直延伸到院墙外，有香椿树、臭椿树、泡桐树、枣树、桑树，树底下种着各种应季的蔬菜和花花草草。时有蜜蜂、蝴蝶、蜻蜓穿花过叶，都是不声不响的，唯独蝉叫得欢，巨大的声浪从繁茂的枝叶间飘出来，铺天盖地，每一个角落都笼罩在这宏亮又悠长的声波里，就像冲不出的热浪。

蝉是劳动模范，从晨光熹微就开始唱，高低起伏，有唱有和，一直到天黑露重还没有倦怠的意思。

    多年前，我家门口有一盘石磨。那时，我还健康，腿脚也利索。晚饭后，我常带着弟弟跳上磨盘乘凉。灯光把黑漆漆的树叶照得金灿灿发光，微风从枝叶深处送来阵阵蝉鸣。我坐在碾砣子上思量，小小的蝉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嗓门、这么好的体力？

    长大后才知道，蝉的孕育出生是一个艰苦漫长的过程，能听到这声蝉鸣相当不易。有一个著名的金蝉定律，说的是成功需要厚积薄发，耐得住寂寞是强大的基础。

    繁殖季节，雌蝉用它尖锐的产卵器划破树皮，把米粒似的卵排入树枝。树枝里蕴藏的汁液为卵提供了充分的营养，到第二年孵出幼虫，树枝干枯营养耗尽，幼虫就会随着掉落的枝叶，从枝头搬迁到地下。

    蝉在若虫时期要在暗无天日的地下穴居3年，美国有一种蝉更是慢性子，要在地下生活17年，忍受漫长的寂寞和寒冷，依靠吮吸树根的汁液一点点长大。循着理想的光源行走不难，难的是没有光源，不辨方向，仍然凭本能唤醒潜在的能量，白嫩嫩的幼小身躯一点点生长蜕变，韬晦待时。就像直言劝谏的骆宾王，身陷囹圄“无人信高洁”，也不改至真至纯的本性。

    直到某个夏天雨后的夜晚，蝉用它强有力的开掘前足剥开厚重的泥土，悄悄爬出地面，爬上树干，背上赫然裂开一道缝，一个翠生生的身子蜷缩着钻出来，通体玲珑剔透，褪去沾满泥土的冬衣，换上轻薄的夏装，透明的羽翼和身子在夜色里一点点风干。蝉一抖翅膀，翩然飞上了枝头，从此天高地广任逍遥。这就如同武林中人的闭关修炼，静心凝神，得悟大道，出来就是一个炉火纯青的新境界。

    蝉没有什么攻击性，即使隐身在地下，也有可能成为其他动物的美食。更危险的是它趴在树干上褪皮的时候，随时可能被人活捉，黄口小儿的细嫩手指就足以要它的命。只有飞上树梢，隐身枝叶间，安全系数才会随之飙升。也只有闯过了这一关，蝉才有了自由，和雄鹰一样搏击长空，和百灵一起比肩歌唱。

    蝉个头小巧，又栖身树梢，一睹真容不易。只闻其声，不见其“容”的蝉，勾起了孩子们的无限好奇。孩子兴冲冲找一根长竹竿，顶端包一块面团，透过扶疏的枝叶，仰头寻找蝉的栖身之所，落网者寥寥，孩子们多半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此时的蝉已非昔日那般脆弱，不但得到了浓密枝叶的掩护，还有了一双翅膀带它快速逃离险境。

    出土后的蝉，平均寿命在15天左右，寿命最长的也就60~70天，孕育了下一代之后，也就到了生命的尽头。所以哪怕招致危险，蝉也要放声高歌，借着风传出很远很远。那嘹亮的歌声是被压抑已久的天性的释放，是自由的礼赞，更是生命的绝响，黑暗淘洗的高光时刻短暂又辽阔。蝉把全部的力气都用来歌唱，直到完成生命的轮回，真正是只争朝夕，不负韶华。

蛰居泥土，跃升枝头，只要耐得住无边的黑暗和无尽的孤独，再低的起点，也有一飞冲天的时刻。

作者简介：

    李延芳，女，生于1976年，大学，居住于北京市通州区张家湾。中国残疾人作家联谊会会员、北京市通州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散文学会会员、河北省采风学会会员，北京市残联《挚友》杂志通讯员。

    李延芳，2004年被评为通州区“十大杰出青年”；2005年被评为“通州百颗星”；2010年评为“通州青年榜样”；2011年被评为“北京市自强模范”；2015年评为“通州榜样”；2018年评为“北京市民学习之星”。

    2010年12月3日在国际残疾人日当天，央视七频道举办了《隐形的翅膀》大型助残公益晚会，李延芳作为嘉宾，讲了自己致残后的感人经历。

    李延芳12岁患类风湿性关节炎，全身关节僵直变形，失去行走和自理能力，被迫终止学业。

    她克服病痛，拿起笔开始文学创作，从2001年至今，她在《挚友》《运河》等诸多纸媒和网媒上发表小说、散文、专访等各类作品数百篇，在通州文联的支持下出版了两本小说《乡间古瓷》《血色年轮》和散文集《隔岸观秋》，在市残联的支持下出版散文集《生命如花》。李延芳用一只变形的手敲击键盘，于方寸之地敲出了人生的况味与价值，敲出了一片新天地。

    2009年，她通过高等自学考试，取得了北京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的毕业证书，以文字为砖石重建自己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