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刘江滨在河北散文界独树一帜,作品被国内几十部文集选入,其中《桃之夭夭》被收入《新中国70年文学丛书·散文卷》,《男人孟轲》被收入人民教育出版社九年级语文教材、新课标语文同步读本。近日,河北青年报记者贾立芳对刘江滨进行了专访,请他分享散文创作的心得和经验。
■记者:您的散文新作《大地烟雨》中提到了家乡话、乡野上的花朵、乡野上的昆虫等很多与家乡相关的内容,家乡对您的文学创作有什么样的影响?在几十年的写作过程中,您对家乡的理解是否发生了变化?
■刘江滨:《大地烟雨》可以说是一部致敬家乡的书。写散文这么多年,回头一看,居然不少作品都跟家乡有关。家乡不仅是我人生的源头,也成了我写作的泉源。其实,我十六岁考上大学就告别了家乡,在老家生活的时间并不长,但我的根在那里,我的亲人在那里,那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令我无比怀恋。我的童年是在村里度过的,尽管十岁左右到县城上学,但童年的记忆打下了深刻的生命烙印,就像酒,时间越久,味道就越醇厚。所以笔随心走,不由得笔端指向家乡,我知道,那是心的方向,或许每个人心里都住着故乡。而且,离开了之后空间的疏离反而有了观察和打量的视角。当然,随着时代发展,家乡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每次回家都有新的触动,但家乡的内核是不变的,那是永恒的血脉乡愁。
■记者:故乡几乎是每个写作者都会触及的话题,内容难免会有雷同之嫌。不知您在创作以故乡为主题的散文时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又是怎样跳出单纯怀旧的窠臼的?
■刘江滨:你这个问题提得好。故乡和亲情可以说是散文写作的两大主题,差不多人人都会涉及,也最能唤起读者的共情共鸣,写的人多了,自然就会出现你说的雷同之嫌。关于亲情散文,我曾写过一篇短论《散文如何写亲情》,对避免同质化、程式化提出三点意见:一是选择独特的叙述视角,二是写出独特的生命体验,三是在人性深度的开掘上着力。我觉得这几点很大程度上也适合于故乡题材的写作。另外,我在写故乡时,尽量将忆旧与现实有所勾连,并且并不单纯地写景状物,除了情感还要赋予精神和文化的元素,尽可能地让作品有些深度和厚度。
■记者:您的新书中收录的《大风吹过石头村》《大陆泽梦寻》《滏阳河探源》《沙丘平台》等文章,涉及很多历史知识,又穿插着个人感悟,读起来很长知识,又有趣味性。驾驭这样的题材并不容易,能否谈谈您的创作心得?
■刘江滨: 老实说,在各类散文题材中我比较偏爱历史散文,像早期余秋雨的《文化苦旅》《山居笔记》,近期陈福民的《北纬四十度》、李舫的《大春秋》等,这样的作品有所依傍,每次阅读至少能够长知识,有所收获,而不像有些散文蹈虚凌空、言之无物,读了之后一片空白。历史散文并不好写,要有做学问的功底,余秋雨、陈福民和李舫都是学者或评论家,我写历史散文也是沾了多年当高校老师和搞评论的光。若说创作心得:一、案头功课要做足。比如我写《棠棣燕赵》,阅读了《史记》《战国策》《资治通鉴》有关记述,还有《燕国八百年》《赵国史话》等今人著作,对资料予以研究并比对,去伪存真。二、尽可能地实地踏访,用眼观察,用心体悟。如我写《沙丘平台》,沙丘平台遗址就是一片高台,连砖瓦块都没有,网上能看到照片,偷偷懒凭资料也可以写。但我还是去了现场,在那儿站一站、看一看,感觉是绝然不一样的,灵感会汩汩涌来。三、以文学手法合理地想象,以细节描述再现历史的瞬间,让历史复活,作品就有了可读性和趣味性。历史是死的,资料是死的,用笔激活它,就有了生命的漾动和温度。
■记者:您的散文创作植根古典文化和古典文学传统,遣词造句有古文韵致,并且时常引经据典,这样的文章适宜细读慢品。不过我也有一种担心:在如今这个快节奏的社会,很多人习惯看短视频,似乎静不下心来读一些有内涵的文章。您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刘江滨:从我个人阅读兴趣来讲,确乎对古典文学有一种迷恋,刘勰所说的那种“龙凤藻绘,虎豹炳蔚,云霞雕色,草木贲华,林籁结响,泉石激韵”的文字之美,真的令人沉醉,这是汉字独有的魅力。我喜欢的作家都是散发着汉语馨香的作家,写出雅致大方的散文也是我的审美取向。当然,也不能食古不化,我也有意识地在作品中揉进口语、流行语、方言等日常元素,苏轼当年不也经常使用“呵呵”嘛,尽可能地避免行文的古板僵滞,多些活泼和趣味。至于你说的“适宜细读慢品”,可能是这样,不过也不用担心,作家周晓枫说过一句话,不要奢望所有的读者都喜欢你。是啊,连《红楼梦》都有人说婆婆妈妈的读不进去,如今的精神文化生活进入多元化“分众”的时代,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总有一款适合你。如果读者过少,只能说写得不够好。
■记者:您曾经多年从事新闻工作,这对您的文学创作有影响吗?
■刘江滨: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想过。报人出身的作家有好多,如《人民日报》的李辉、李舫,《农民日报》的刘震云,《中国煤炭报》的刘庆邦,等等,老一辈的孙犁、萧乾、柯灵等就不用说了。他们的创作形态风格各异,很难说职业对文学有什么影响。我喜欢新闻工作,大学毕业时的理想职业就是当报纸副刊编辑,但分到高校当了十四年老师,不过最终还是成了报人。若说影响,我觉得还是当老师那段时间对我的写作影响比较大,我真正步入文坛是从那时开始的。当然,老师与编辑有许多共同之处,比如严谨、较真等。如果细想起来,长期的新闻工作对我应该有潜移默化的影响,比如对事物的敏感反应、对现实性的追寻。
■记者:当下写景、抒情、非虚构、文化散文等各种类型的散文作品层出不穷。那么,您认为好散文的评判标准是什么?
■刘江滨:一是语言好。我们通常评判一篇散文好不好,首先看语言。这个“好”,一个是用词准确、安稳,再一个是生动、形象,善用修辞,有很强的文学性。二是情感真。情感是散文的核心要素,作品要能打动人、感染人,引起共情共鸣。真诚是散文情感表达的不二法门。三是思想深。读一篇散文,读完了,最能记得住的往往是闪光的句子,所谓“金句”,即思想的珠贝。不要以为只有情感才打动人,也不要以为思想是枯燥的,思想更能拨动心灵的琴弦。一篇文章有思想才能兜得住全文,那就是魂儿。四是形式新。作品质量再好,如果形式上千篇一律,没有变化,也会令人生厌。所以,艺术创新、追求变化永远像水一样,流动不居。
■记者:有人说散文写作进门容易,真正写好却很难,那么对于文学爱好者来说,应该从哪些方面入手提高散文写作能力?
■刘江滨:我总结出一个“四多”:一是多读书。尤其要多认字,充分掌握词汇量。不然,一写月亮就是“皎洁”,一写大山就是“巍峨”,难以准确生动地写出事物的多样性、丰富性。二是多观察。善于观察才能善于发现,捕捉到生动的细节。三是多思考。描述事物不能流于表面或止于表层,要挖掘和探究其背后的原因和深刻的意义。四是多记录。看到或想到有趣的事和想法,或者灵感乍现,赶紧用笔记下来,积土成山,积水成渊,假以时日,一定能够写出精彩的作品。
责任编辑:张炳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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